第19章 章節
”
“哥哥信你。”他笑了,“哥哥信你,待你傷愈便上陣,如何?”
“好!”我爽快答應。
“這個給你。”他自懷中摸出一枚金制圓環,道:“楚兒。”
那圓環浮鑄着一只雄鷹,展翅昂頭,尾羽鮮明,兩只湛藍的眸子是藍色寶石鑲嵌而成,細小的紅色寶石滾在兩條邊上,光華流轉,精致異常。
他将我帶回懷中,緩緩解開我的衣服:“楚兒,這臂環同的我的一樣,這鷹眼是機關,先左後右依次向右轉動三圈,鷹身會射出三十六支淬毒細針。這樣,即使被人下了藥,只消動動手指就能殺人、殺己。” 他輕聲的,一個字一個字道:“我們水家兄弟,寧死不辱,你可記得?
“咯”地一響,那環緊緊扣住我的左上臂,不松不緊,但那黃金貼上肌膚的冰冷感覺,穿透肌膚、浸透骨髓、直入心髒,連同他的話一同刻在我心裏。
“我們水家兄弟,寧死不辱。”
水家……兄弟?
夜襲湘王軍大營,小勝,水青闌的臉色卻并不好。他跌坐在床上,喃喃道:“為什麽,為什麽這世上會有龍昔?既有我水青闌,為什麽會有龍昔?”
甲胄下血跡悄悄洇染,卻不許我去請軍醫,而是遞給我一柄匕首,道:“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傷,驚動了人不好,你幫我取出來就可以。”右手拉我在懷裏,撫着的臉,“這幾年,你不在身邊,我一個人也過了,何況,你在呢?”
我的手一抖,刀子落在地上,心裏一時澀澀的苦,一時又酸酸的甜,昏黃的燈光裏我看不清他的眼睛,可語氣是那麽的真。
真麽?假麽?假作真來真亦假,我不多想。一點一點撕下已經被血粘在他傷口上的衣物,我咬着唇,他卻笑着拍了拍我的臉,象小時候安撫不肯安靜的我。他臂上中箭,箭身早已被他自己折了去,鐵黑的箭頭嵌在肉內,旁邊是幹涸了的紫黑的血。
揀起刀子,在火上烤得熱了,然後咬牙去挖他臂上箭頭。口中一陣腥氣,我咬破了自己的唇。
他慵懶地靠在枕上,一手撩撥着青布帳子帶,閑閑地對我講今日的戰事。刀鋒刺進肉裏,鮮血湧流,用力挖出箭頭摘出倒勾,血色在墊好的布上迅速蔓延,他的語氣一直是不急不徐沒有任何波瀾,他只是淡淡的說,象小時候攬着我講那些七夕八月的故事,故事裏的多少悲喜都是別人的,他講,只是給我聽。
“當”,箭頭被我重重丢在地上,迅速止血敷藥包紮,終于結束的時候,我有些昏沉地伏在他身上……傷的如果是我,我可以不皺眉頭,可現在傷的偏偏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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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被擡起,颌下清涼的溫軟。我睜開眼,水青闌單手托着我的下颌,冰冷的手指托在我下颌,拇指一點點抹去我唇上的血跡,微眯的眼透露出淡淡的笑意,眸光溫潤如玉。
我呆呆地看着他,他一直都是我心裏的天使,有他的地方就該是天堂,我忘記了這是何時何地,忘記了今夕何夕。
回過神來他已退回床裏,單手掠起我散落的發,端詳着我的面容:“好了,幹淨了,我還沒怎麽,你倒咬得自己滿口是血。傷的是我,可看樣子你比我還痛。傻孩子,去洗洗手。”
桌上的燭花猛地一炸,火焰騰起老高,屋子也跟着一亮,可靠在帳裏的水青闌的眼卻愈顯得深。我忙扭了頭去洗手,水青闌在背後輕聲道:“今日……這血這肉……也算不負了你。”
什麽是“這血這肉也算不負了你?”我迷惑,手上的血總是洗不幹淨,粘膩的冰冷。我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直到水跡風幹、水面平靜。
我突然發現,水盆裏晃動的我面影讓我想起一個人……龍昔,第一眼就覺得龍昔熟悉,因為和他相象的那個人,根本是我自己。如果他年輕二十歲,我們唯一的不同,只是眼眸的顏色,他的墨黑,我的碧藍。
“楚兒,快過來睡,小心着了涼。”我回頭,他在帳裏招手,柔聲道:“楚兒,我今夜不走了,和你睡在一起,讓我……抱抱你。”
相擁而眠,他在睡夢裏尤自痛得皺眉,一身的冷汗。我也難熟睡,又不想吵了他,只能挨着,清晨起來,軍士将領的眼神都詭異,看得慣了,心裏憎恨,辯也無益,反倒要惹水青闌不快,何況,他許了我今後可以出戰。
西風漸緊,兵士冬裝卻尚未運到,軍糧也日漸窘迫,自水青闌起都和兵士一般窩頭糙米,對面湘王軍卻旌旗招展,是勾越國的增援,酒肉的香氣逆風也似乎清晰可聞。龍昔再未出現,可湘王軍的攻勢更緊,水青闌拼死守城。不能退,也不能敗,木葉城後一平千裏,再無險可踞、無關可守,他鬓邊似乎又多了白發。
我不明白那皇帝李慕既然派他來征戰,為什麽不給他充足的糧草軍用,他只是嘆了口氣,道:“皇帝,也只不過是皇帝。”
這一日黃昏水青闌招集衆将,決定夜間襲營。兵分四路,左中右三路,另有一路直取糧草。我習過輕功內功,自告奮勇要去燒糧草。水青闌猶豫一下,答應,要我率副将陸風和三十名精兵。
三更一到,我們這一隊首先出發,水青闌親自送到城門口,握了我的手道:“楚兒小心,若是……若是做不到,便回來,我不怪你。”
我答應,提氣帶兵出發,懷裏都是硫磺焰硝,天氣幹燥,西風又緊,木葉城外只有民居所用水井,只要火燒起來,就是燎原之勢,再救就難。只要我們找到湘王軍的糧草營,那三路兵馬會策應接我們回城。
然而,什麽都沒有。除了我們三十二個人,木葉城竟一直都無動靜。
夜風浸骨,身旁兵士凍得牙齒咯咯作響,而那地圖上所謂的糧草營竟然是湘王軍左營。我怔在當地,探子報錯了?湘王軍換了營?還是哥哥他根本不知道糧草營在何處?他那麽有把握地告訴我他的計劃,難道……根本就在騙我……不會、不會,他怎麽會讓我來送死?
“什麽人?”一聲暴喝,我飛身過去一刀刺穿他的咽喉,然而已經遲了,我們所有人燈籠火把下,周圍是湘王軍的海。左帥殷正放聲大笑:“這不是水王爺帳下那朵解語花麽,怎地送上門來了?真是朵好花,倒與龍丞相年輕時候象得緊,聖上早就想要見識見識,衆将聽令,旁人也就罷了,這小水将軍務必活捉,到時候聖上重重有賞哪!哈哈……”
周遭亂成一片,污言穢語撲面而來。輕蔑的對象不止是我,還有那所謂的丞相龍昔。
“水将軍……”陸風臉色慘白,“你快走,我們擋住。”
我謝謝他的好意,不會有策應,我不可能殺出去。
“我們水家兄弟,寧死不辱。”那黃金的臂環緊緊扣在臂上,他在出征之前就已經知道他不是龍昔的對手,我象龍昔,而龍昔曾經是湘王李慕的娈寵,他又讓我的名聲傳遍兩軍,然後送我入敵營。他帶我來,為我準備的命運本就不是做将軍,而是做一把刀。
從懷中摸出那些硫磺焰硝,我看着自己的火把中毫無血色的雙手,這雙手他親過握過,幫他系過衣服裹過傷,他當真一點都不曾留戀?
也許,他留戀過,他一直舍不得我出戰,他說我什麽不明白,我的确不可能想到,我只是一個棋子。是啊,我武功學得不夠好,我不可能保護他,對他來說,值得利用的只是這張好看的臉。
不!我不能死,我要殺出去問問他,我對他一片誠心,為什麽這樣對我?他要生做人傑,他要長空萬裏,他要功名富貴,他要宗周安寧,為什麽他只是不要我?
劈手甩出手中的東西,身旁的軍帳立時便起了火,其餘宗周軍士明知無幸,只能一拼,也學了我的樣,周圍立刻起了數十處火頭。
火舌舔卷着軍帳旌旗,殷正大怒,我拔劍奪馬沖入敵軍。副将兵士緊随在後。手中劍是水青闌的佩劍龍吟,削鐵如泥的至寶。攻多守少,落處衣甲平過,血如湧泉,我的,敵将的,一樣鮮紅--我不在乎受多少傷,只要有一口氣活着回去,能夠問他一句得到一個回答,就夠了。
罷了,一切都不需要再想,也沒有精神再想。咬牙摒息,我靠的僅是丹田一口真氣,眼前一片刀光劍影,人影與血影糾纏在一起,眼前漸漸模糊,火焰、人群、天空,一切都籠罩在紅色薄霧之中,只記得要殺!殺!
眼前是數條長矛,胯下馬一陣痙攣側向倒下,我用力一拍馬背騰身而起,身體不再是往日的輕盈,也許是盔甲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