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萬不能讓人……看見我這……樣子……你也走,讓我……一個人……靜着……我沒事……過去……就好了……”
內衣衣袖随着他的動作滑落下去,他手腕上幾道紅痕清晰的展現在我面前,我手一顫,還握着的茶杯摔得粉碎:他是小王爺,那麽高貴那麽幹淨,誰會這麽對他?他的病是怎麽得的?為什麽不許人知道?
我想問,可水青闌只是轉瞬的清明,然後又迷糊起來。我走出門揀起剛才丢在地上的衣服用茶水浸濕了敷在他的額頭,我不可能轉身就走把他一個人丢在這裏。心裏亂成了一團麻,誰會綁他?皇帝?皇後?大臣?我認識的人有限,突然想起了水知寒,一定是他,他那麽恨水青闌,連我都會遷怒,一定是他傷害了水青闌,是他害水青闌生病。臉上的傷口似乎更加痛,心裏對水知寒的恨也越深。
榻上水青闌的似乎再禁受不住,雙手都抓住了那件被浸濕的衣服,既而沿着衣服抓住了我的手用力一拽。我身不由己地趴過去跌在他懷裏,他翻身而起把我壓在榻上。
我開始驚慌,隐隐知道有些什麽事情不對,這樣的姿勢,這樣半裸着身體,素日沒有什麽感覺,可今天就是不對。水青闌平日沉靜如水的眼此時也紅得幾乎滴血,一手壓着我一手開始撕扯我身上的衣服。只一愣神,身上的白緞子衣服就被扯了個幹淨。
“哥哥!”我大聲地叫他,同時用上了師父教的脫身術,能夠活動的左手扣他腕脈,雙腿磕他背上穴道,雖然出手仍是煞招,但我別無選擇。
9.昨夜西風
準确無誤地扣住水青闌的脈門,按照師父說的催動僅有的一點根基內力控制他的經脈,想要制止他的行動。可沒有來得及扣實他的背後穴道的雙腿卻被他一側讓過,我翻身曲膝撞他丹田,同時扣緊他手腕反扭,想要制住他。
想着他說過他這樣子不能被別人看見,我不敢大聲,只能壓低了聲音一聲聲叫他“哥哥”,與他糾纏扭打着由塌上滾落在地上。
可無論招數還是力氣我都不是水青闌的對手,神志不清近似瘋狂的他下手毫不留情,也許我的抗拒惹惱了他,他左手一掌擊在我胸口。我胸前一悶眼前一黑,扣住他的右手的手頓時一松,只這一松,他揚手,跟着并指如刀一下劈落--
“咯!”
寂夜夏蟲的鳴叫聲中,我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右腿骨骼折斷的聲音,眼前僅有的螢火蟲燈籠的光亮轉瞬黯淡,叫了一半的“哥哥”再也叫不出口,劇痛襲來我全身無力向後倒下,後腦不知撞到什麽,頓時再無知覺。
昏昏沉沉,時暈時醒,黎明前最後的黑暗裏,我終于看清了不遠處螢火蟲的燈籠已經熄滅,書房裏一片昏暗。我渴望過珍惜過的滿架詩書已經成了模糊不清的鬼影,更看不清的是我所敬愛的哥哥的表情,我不知道他此刻是沉迷還是清醒,只聽得到他亢奮的喘息,他潔白的身體反射着窗外青白的天光瘋狂律動。
斷骨和他的動作都不再讓我感覺到疼痛,我看着那個已經熄滅的燈籠暗暗後悔,我不該把那些無憂無慮的螢火蟲放進籠子,讓它們在裏面痛苦的掙紮然後死去,無辜而絕望。我真的,不應該,沒有關系,一切也許……只是一個夢……
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依然是水青闌的臉,金冠束起的長發一絲不亂,眼神幹幹淨淨象深秋時候晴朗高遠的天空,依然是那麽溫柔儒雅高不可攀--但不用我去攀,他就那麽盤膝坐在床上,雙手抱着我,垂在肩的長發柔柔地搔着我的脖子,象從前每一個我貪睡不起、他無奈哄勸的早上。
原來一切真的是個夢,我欣喜地伸手攬上他的脖子,叫他哥哥。可滑落的衣袖露出的是青紫班駁,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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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夢。
全身酸軟,右腿上綁着夾板一動都不能動,擡起的胳膊重重摔落回被上,那一聲“哥哥”扯得我嘴角發痛,這具被他蹂躏過的身體已經傷痕累累--他依然幹淨的,而我,在他面前的我依然是污穢不堪,不能入目。
我狠狠地閉上眼睛,不想看他,也不想看我自己。
他撫摸着我的臉,低聲道:“楚兒,十五年前,我父王征戰夷狄,夷狄忽倫公主與父王一見鐘情,要父王棄了在宗周的王位、妻兒留在他夷狄,甚至不惜色誘。但父王不為所動,仍是得勝順利還朝,夷狄自此年年稱臣、歲歲進貢,十三年恭恭敬敬。兩年前他們照常例送來牛羊異物的同時還送來他們夷狄的大王子穆修,就是你在宮裏見過的,那個自稱叫水知寒的藍眸少年。水知寒是他自己取的漢名。”
我仍然閉着眼睛,但已經被他的話所吸引。
停了停,他接着說下去,“穆修确實應該姓水,他是……是我父王同夷狄公主的孩子,我的弟弟。但他恨我父王,恨我,恨東平王府所有的人。他是被當作貢品送來的,雖然被賜封為狄安侯,但也不過是皇上的內寵。一個少年,偏生一副比女子更軟更嬌的媚骨,迷得皇上對他百依百順。他恨我,恨我水家。先王殁時令我父王守陵,他來了便磨着皇上殺了他,我的姐姐明為皇後,其實是被關在永寧宮夜夜獨守空房。我雖襲了東平王爺的爵位,但無旨不得入朝,不得參與國政,不得與官員私自往來,其實就是軟禁。父王在時戰功赫赫,錦上添花的人如潮湧,父王不在了我水府立刻門庭冷落,朝堂上織的勢力網絡,那一個肯來看顧我這廢王?若不是這一張臉,他們早就忘記了我,可我寧願他們忘記我。馬上将軍多好男色,我這一張臉惹的都是禍,更何況還有水知寒處處算計。”
水知寒竟然真的姓水麽?他竟然是水青闌的親生弟弟。他該是恨水家的,可他為自己取的名字又偏偏姓水,為什麽?我忘了傷痛,忘了我的憤怒和悲哀,一心想要他再講下去。
他卻偏偏停了口,放開了我下床去,背轉了身體在桌邊向碗裏舀粥。直到我問,他才輕聲道,“昨夜派人先送你回來,我被召了去西靜王府裏赴宴,皇上在時還好些,待皇上與水知寒退了席,我這一席上的酒就被人下了藥,他們……他們……”他舀粥的手猛地一抖,撒了一桌子,慌亂地放下碗回頭一笑,又匆忙轉過頭去,語聲低得幾乎聽不清,“皇上不知為什麽又回來,救下了我,我……我又怎能說已經中了藥。回來本想忍忍就過去,誰想你……楚兒,我……我傷了你……我……”
他慢慢轉過身來,笑着看着我,依然溫和依然儒雅,可眼裏的寂寞如同我見過的,那一天孤獨的坐在夕陽裏一模一樣,他慢慢地開口:“功名、爵位、榮華、富貴我都可以不在乎,可水青闌是個男人,絕不做他人的胯下之臣!否則,我寧願死。可是,”他又低低地道,“功名,爵位,榮華,富貴,我又怎能不在乎?沒了這些我還有什麽?我甚至……都不會再是我自己……”
我不恨他,聽了他這些話,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再恨他。他有這樣的無奈,他并不是有意傷我,他待我這麽好,我這條命本就是他救的,便是他要我死,我能不答應麽?何況,他傷我只是因為那藥……昨夜……昨夜就當作一個夢……
“侯爺--侯爺……您等等,奴才這就去通報王爺,就……哎喲!”瑤琴的聲音打破了此刻的沉郁和寂靜,然後極清脆的一響,是他被人打了一個耳光。
湘妃竹的細簾子猛地被挑開,一個纖細少年笑嘻嘻地彎腰進來,漾着海一樣的藍色水眸軟洋洋道:“水小王爺,昨夜過得可好?”
“你!”水青闌一步就跨到床前擋住了我,面對着水知寒咬牙切齒,“昨夜,是你陷害我!你……無恥下流……”
“是我安排的又怎樣?我這野雜種天生該被人睡的,你這高貴潔淨的小王爺到了床上麽,比我又差得了多少?”水知寒不知從哪裏飲過了酒,緋紅着一張臉兒直觑到水青闌的臉上來,“舒服麽?看來精神不錯哦!”
水青闌背在身後的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然後終是嘆了一口氣,“知寒,我原諒你,不要有下次,這不是開玩笑。”
“原諒我?”水知寒突然大笑,笑得軟紅的紗衫子着了魔似的亂舞,他腰一軟便歪在床上,一雙雪也似的白手擱在绛紅的涼被上更白得刺目。
“你原諒我?”他重複,然後大笑着伏在被上,突然一眼看見了躺在被中的我。
“楚……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