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年少

第2章 ☆、2

“可算回來了！”杭州清波門前的青年雖然風塵仆仆卻掩不住骨子裏的飛揚灑脫，他對走在自己身後的人感嘆了一句，拉着身後人的手向城裏走去。

來人正是花若軒和小木，當日二人在雪山迷路，竟轉了一月有餘才找到下山的路。花若軒原本以為小木是個世家公子，必然不能吃苦，沒想到一路上風餐露宿小木毫無怨言，只是他為人不通世事，被花若軒調戲了渾然不覺，還覺得十分有趣，讓花若軒一路走來全是反被調戲的挫敗感，相處之下雖然倍感無力但卻別樣的新奇有趣。

二人一個初入江湖年輕氣盛，一個少年懵懂不谙世事，下了雪山左右無事，随便走走竟一路走去了西域，一起體會了一番大漠的遼遠蒼茫。一路上兩個人丢過盤纏，住過黑店，遇過劫匪還有一次卷進了武林正邪兩派的鬥争，鬧得雞飛狗跳可謂精彩紛呈，好在兩人還算機靈鬼主意多運氣也不錯，跌跌撞撞總算平安無事從西域又回到了江南。

原本對于一個淫賊而言，小木這種獵物堪稱極品，人長得漂亮又熱情，看起來不太精明，是被吃幹抹淨還要主動幫忙數錢那個類型。可花若軒下意識的不太想騙小木，總覺得作為有氣節的淫賊該吃自己主動搶來的，別人送上門的多沒意思。花若軒給自己找了這樣一個借口，內心深處卻怎麽都不承認，對于這段純情的連個吻都沒有的情感，自己其實是怕了，他隐隐覺得如果真的開始也許就再也放不下了。他還年輕不願被牽絆也不願糾結萦繞二人之間莫名其妙輕輕淺淺的情誼，所以花若軒下意識的只把小木當做小朋友，每日嘻嘻哈哈玩玩鬧鬧也就得過且過了。

半年時光一閃即逝，仔細回憶起來，點點滴滴，萬裏河山全是兩個人沒心沒肺的笑容。

溫柔如水的江南和西域的壯闊遼遠相比又是另一番風景，這一日天色漸晚，花若軒領着小木去尋藏在巷子深處的一家面館。面館客人不多，顯得清清冷冷，二人選了臨窗的座位恰好能看見街對面的店面，店門口有幾個衣衫輕薄濃妝豔抹的女子正把過往客人拉進店裏，一派繁華景象，熱鬧非凡。

小木一向是愛熱鬧慣了，因此和花若軒坐到一側，拉着花若軒叫他看街對面：“你看，那是什麽，一會兒我們也去看看好不好？”

“……那個叫做青樓，你還太小還不能去。”花若軒知道小木不谙世事，這些東西大概是不懂的，因此解釋了一句，心思也跟着活絡起來，每天看着小木雖然養眼，但能暖床的美人又是別樣風光，聽說翠香園新來了位花魁……

“怎麽了？”小木見花若軒走神，拿起茶杯倒了杯茶塞在花若軒手裏。

“我說……”花若軒接過茶杯，扭頭看小木，“我和你在一起半年多了，我這半年哪裏還有半分淫賊的樣子，簡直是謙謙君子。一會兒我去對面青樓逛逛，你自己回客棧好不好？”

“你不是大俠嗎？怎麽變淫賊了？”小木嘿嘿一笑，又覺得不怎麽真實，于是換了一副無辜神色來。

“不是早就和你老實交代了？你就別拿這事貶損我了。”花若軒一陣無語，二人在一起兩個多月時候的某個滿天繁星的晚上，他頭腦一熱就和一直叫自己花大俠的小木承認了自己其實是個淫賊，小木雖然不太懂淫賊到底是什麽，但也隐約知道不是什麽好人，因此從那時候起就樂此不疲的開着玩笑，還要裝出一副迷糊的樣子來，好像第一次聽到一般。

“你都不愧疚了，真沒意思。”小木見花若軒神色如常不見往日被說破身份的尴尬覺得無趣不再和花若軒胡鬧，又往花若軒身邊蹭了兩下，拉花若軒袖子：“你不要去青樓了好不好？你想要美人可以找我啊！”

花若軒把自己袖子從小木手裏抽出來，安撫性的揉小木頭道“你還小……”

“沒關系的！”小木又往花若軒懷裏蹭了兩下，可憐巴巴的看着花若軒。

花若軒微微後退了一些，神色有些迷茫，複而堅定起來，從懷裏抽出折扇啪得一聲打開，象征性的扇了兩下，神秘一笑道“淫賊的勾當你懂嗎？”

“不懂……”小木說，眼裏有些迷茫隐約見了些水汽，“大概是……抱着一起睡睡？不過你可以教我的！”

“乖~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今天你就乖乖回客棧去，好不好？”花若軒拿出哄小孩的口吻，又去揉小木的頭，被小木閃身讓開了。

“你……就比我大兩歲而已，你……當真不要我？”小木擡頭，眼神灼灼直視花若軒，前所未有的明亮。

“……”花若軒被看得一陣心虛，竟不敢直視，只盯着手裏折扇道：“回去吧，天亮了我自會回去的，路上小心。”

“哦……”小木應了一聲，聲音一如往常，但花若軒卻覺得突然之間心裏空蕩蕩的。

兩個人安靜的吃了面，面很有名氣湯底鮮美爽滑可口，以前花若軒最愛這家面館，可這次吃着怎麽帶着苦味？

花若軒坐在二樓窗邊，看着小木孤零零消失在街角的背影，總覺得好像自己的心也跟着離去了。

初春夜晚仍帶着些曾經冬日的寒意，小木裹了裹身上厚厚的被子第一次真正體會到江南春日的晚風，不像雪山上的冷風凜冽張揚，就這般溫吞吞的從四肢百骸一路侵入骨子裏，待反應過來，連心裏都透着寒意。

小木翻了個身，剛剛還空蕩蕩的屋子裏突然出現了個人影，來人40多歲，穿了一身極為斑斓明豔的長袍，一張剛正冷毅的臉上帶着漫不經心的笑意，兩相對比當真令人難以忘懷。

小木見到來人也不意外，裹着被子坐起來，露出雙眼睛，叫了一聲師傅。

“這半年你倒是過得意氣風發了，自從那天在雪山腳下，我故意把你和輕薄你那個淫賊放走，這半年我可被那島上長老唠叨慘了！”小木師傅和小木抱怨了兩句，扔給小木一個包裹，示意他把裏邊衣服穿上，不等小木回答又自顧自的說上了，大抵都是抱怨小木沒良心，半年多也不回師門，自己對徒弟疼愛有加，頂着壓力給小木争取來半年自由時光簡直英明神武之類的話。

見小木一言不發乖乖的換上了包裹裏的弟子服，小木師傅不再多言嘆了口氣，幫小木把衣服整理妥帖和小木說：“你也不要太過傷心，你這次偷跑出島，不會罰得太重，畢竟你還是我的徒弟，再過幾年，等你通過島上考驗，這廣袤江湖任你馳騁。”

“恩……”小木點頭，平淡空洞，聽不出向往期待也不見離別傷痛。

見多了自己弟子沒心沒肺的笑容，小木師傅一陣心痛，只問了一句：“要不要和你那個淫賊相好道別一聲？”

“不了。”小木搖頭。

“也是，他不喜歡你，多說無益，我們走吧。”小木師傅說着就要拉着小木離開。

“不，他喜歡我”小木說，擡頭看着自己師傅，眼神清亮堅定，“只是……他還喜歡別人，我……我想他只……喜歡我一個人。”小木聲音越說越小，到後來眼角發紅，聲音已有些哽咽。

小木師傅看得更是心疼，一個勁兒的嘆氣，半天只勸了一句：“以後就都忘了，忘了就好了。”

江湖遼遠，再不相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