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外賣業務、争合龍 關鶴謠就又去打了一……
關鶴謠決定開展食盒外賣業務。
目标客戶人群很明确, 就是這兩條街的商戶。因距離不遠又集中,她家的員工們可以忙得過來。只要每天賣出去幾盒,就能添百文以上的進賬。
關鶴謠忙去定制了一批食盒——簡單便宜的杉木盒, 不搞過度包裝那一套, 只是烙上了自家的logo。
過了兩日,食盒制好了,關鶴謠當天便稍早些打烊,和畢二去沿街商鋪推銷。
“各位請嘗嘗小店新做的鹵素菜。”
關鶴謠将小竹簽分送于衆人。她今日沒帶別的,就是這一大盆鹵素菜, 香幹、豆皮、豆角、蠶豆、胡蘿蔔、面筋等等分類碼好。每樣食材都潤亮亮,閃着琥珀似的光澤引人食指大動。(1)
由精心調配的鹵汁鹵出,哪怕是素菜也是香飄十裏, 而且越嚼越香。試吃那麽一兩塊完全不夠,反倒把腹中饞蟲激活。衆人舔嘴咂舌地問“小娘子家是專賣鹵味的?”關鶴謠便解釋起來, 介紹了自家店鋪和要賣的食盒,“每日四品正菜、四品小菜,還有從食和點心。妾家的夥計未時會來挨家詢問是否需要食盒,午時之前一并送到。”
如此這般, 關鶴謠和畢二只走了一條街,鹵素菜就見了底, 同時定出去八個食盒。第一次做不能貪多, 好及時調整問題, 關鶴謠覺得已經收獲頗豐,心滿意足地和畢二回了食肆。
翌日,想要首戰告捷的關鶴謠鬥志昂揚,用心烹調了蜜汁烤豬五花、黃瓜雞絲、燴鮮蘑、肉末豆腐這四道好菜,配上姜蝦米、辣腳子等幾味小菜, 從食點心分別是蛋炒飯和澆了桂花蜜糖的糜子米涼糕。
畢二就一家家給送去,午時末再把食盒給收回來。
他再有勁兒,一趟也只能送兩份,只因那些食盒不好拿,只能來回跑。雖然關鶴謠已經在食盒定價中加上了這份人工費,但也有慷慨的客人,多給畢二幾個錢做辛苦費。畢二毫不藏私,把這錢也如實上交,關鶴謠卻覺得這錢合該歸他,二人互不相讓,最後是小胡提議二一添作五平分,這才作罷。
食盒賣了幾日,關鶴謠察覺出問題。
她家店面狹小,可容納的客人有限,本來這外賣業務是一個很好的補充。
然而現在看來,補大發了……
食盒頗有供不應求的趨勢。這兩條街足有六、七十家大小商戶,而且客戶黏性很高,很多時候畢二去收食盒時,人家就直接定了第二天的。
本來有好幾家商戶是當場拒絕了,只說不需要食盒菜,也讓關鶴謠不用每日來問。可過了幾日,看到畢二一出現在街上就被鄰家歡歡喜喜地招呼過去定食盒,難免也嘴饞又眼饞。最後居然派了自家夥計來食肆裏,問可不可以預定明日的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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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關鶴謠這一批十五個食盒就沒有空閑下來的時候,畢二更是辛苦,問詢、送食盒、收食盒,他一天要跑無數次。
關鶴謠幾經考量,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買了一頭驢。
那是一頭成熟的草驢,體健貌端,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寫滿了溫順,特別招人喜歡。價錢從十貫錢講到九貫,仍是幾乎花光了這些天的盈利。
然而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驢既是勞動力又是代步工具,可謂是她的食肆生産力飛躍的标志,關鶴謠也不心疼。
她開開心心把心愛的小驢牽回了食肆,為其起名“小馬”。
其他三人:……
給小馬套一架安穩的小板車,取送食盒沒幾趟就可以完成,還可以把業務範圍拓展出去。
關鶴謠就又去打了一批食盒。
食盒外賣業務的成功,給鋪裏帶來了豐厚的利潤和越發響亮的名聲。
畢二說他牽着驢取送食盒時,周圍店鋪都紛紛出人來迎,簡直就像狀元郎跨馬游街一般,小胡笑得打算盤的手都抖。
本來鋪裏生意就越來越好,激增的食盒訂單無疑讓整個食肆更加繁忙,掬月每天都是累得沾枕頭就着。
關鶴謠給小丫頭肚子搭上薄被,翻身躺下,從枕頭下摸出了琥珀手串。
白日裏做廚幹活,戴着它不僅不便,還有露富和丢失之險,關鶴謠便将其藏在家裏,反倒是晚上睡覺的時候才會戴上。
她閉上眼睛,一顆一顆撥弄着溫潤的珠子,想象着蕭屹制作它們時的樣子。
她也累得周身酸痛,卻睡意全無。每當這時,她就開始想念,甚至是感激白天的繁忙,讓她沒有什麽時間瞎想。
二十三天了。
關鶴謠想,蕭屹已經走了二十三天了。
真的是因為顧及幾位大人身體無法快行嗎?還是出了什麽意外?
從金陵到河北路的洙州,在現世不過是幾個小時的高鐵,可她對這時的行軍速度毫無概念。一天沒有收到蕭屹平安抵達的消息,她的心就像懸在油鍋上,不時被滾燙的油花崩濺。
會不會遇上山洪?會不會受傷染病?會不會出現糧草補給的問題?
明明越想越怕,可她偏偏又停不住胡思亂想,連随行軍士們嘩變都想了不止三四回。
而不斷傳來的壞消息更讓她心情沉重——
早在最開始幾日,關潛便往府裏發了家書,說他已抵達洙州安營,初步勘察了災情。
他在信裏大罵洙州知州和安撫使在內一衆官員,說他們軟弱無能又墨守成規,若非情勢所逼,實在不願與其共事。而且他身為武官,多受其牽制,因此現在只盼京城人馬盡快抵達,主持大局。
就像是回應關潛書信一樣,前幾日洙州發來急報——他們第一次嘗試合龍失敗了。明明是按照傳統的辦法以六十步長的埽修補,誰知埽一入水就被沖斷,近一月之工事功虧一篑。
至此,官家震怒,百姓惶恐,而所有人的希望,還在漫長的行軍路上。
關鶴謠緊緊捂住腕上手串,将雙手收到胸前,過了許久才墜入灰暗的夢境。
*——*——*
不知是關鶴謠求過的哪一路神仙發善心,第二日,她終于收到了蕭屹的消息。
準确地說,是宮中收到了飛鴿消息——趙錦和各位大人,并五千虎翼水軍已于四月廿八抵達洙州。官家體恤雲太夫人思念兒孫,特意遣內侍來府中告知,又賜下無數珍貴補品、布匹等,不一而足。
內侍宣旨的時候,關鶴謠正陪着雲太夫人。于是那顆心剛從油鍋裏被撈起,又被浸入冰水。
安全抵達之後的事情,才更加兇險……
*——*——*
黃河商胡口以東四裏地的迎陽崗。
主帳之內氣氛嚴肅,三司度支副使郝明居主位,河北東路衆文武官員居右,趙錦為首的京城官吏居右。
“關将軍,老夫知你常駐河北,治理水患自是井井有法,當年橫隴決口也多虧你措置有方。”郝明撫須一嘆,“然災情何其兇猛,晚一日,就多萬千百姓受苦。關将軍為何在此時…提議暫緩再次合龍?”
堤壩受損,需從兩側殘堤向中間逐段修補,最後修補中間缺口的工序稱為“合龍”。
合龍成功,則堤壩修成。
“郝相公,”關潛起身抱拳致禮,“末将并非居功自傲,也并非不顧百姓死活,只是此次決堤,決口之廣,水勢之兇,地勢之險,皆遠勝當年橫隴決口,并不能一概而論。首次合龍失敗就是确鑿之證。”(2)
關潛炯炯目光掃過在場衆人,高聲道:“是以末将認為,應該再探水情,再尋他法,而不該急于再次合龍,否則只會重蹈覆轍。”
“‘再尋他法’,關将軍說得輕松。”河北安撫使岑立頻頻搖頭,“以長六十步的埽來合龍門乃是常理,歷來如此行事,當年橫隴決口不也是這般修好。軍民凋敗,倉促之間關将軍讓我們去哪裏尋得他法?”
“岑大人,我已說過,此次不能以常理判斷。”關潛的語氣明顯變冷,“合龍失敗,埽全被沖散,那可是數千人辛苦十幾晝夜所制,就這般如泥牛入海。況且——”他目光沉炙,“你可知上次合龍我們損失了多少兵丁?三百一十六人,三百一十六人啊!每一個都是河兵中的佼佼者。”(3)
“巨埽制作不易,一遭全毀,本官也甚是心痛。可那到底只是些藤編沙石澆築的死物。聽關将軍的意思是,我河北萬千百姓的性命還比不上一截埽?或是,比不上您麾下的幾百名軍士? ”
作為代天巡狩,督察一方的安撫使,岑立官居二品,并不怵關潛。
關潛冷笑,毫不在乎他這陰陽怪氣的誅心之詞,只扭身朝向郝明。
“相公,上次合龍失敗,未将決口沖得更大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如果再冒昧行事,導致決口擴大,甚至将好不容易修補好的兩側殘堤毀壞,那該如何是好?請郝相公明察!”
“相公!災情兇急啊!”岑立不甘示弱,也随之起身,“新的巨埽制成在即,還是應該盡早入水才是啊!”
雙方都各有道理,郝明身為主管財政的副相,也不敢說自己多熟悉治水之道,只能再問詢于三皇子和資深的工部水部官員。
霎時間,剛還一片冷冰冰對峙氛圍的主帳沸反盈天,衆人都迫不及待發表意見。
衆河北官員自然以岑立為首,他們作為地方父母官要求馬上再次合龍,确實襯得主張暫緩合龍的關潛不仁不義,可關潛也确實得到了幾位水部官員的支持。
可惜這邊吵了大半天,還是沒有一個定論。
唯有黃河洶湧的波濤聲遠遠傳來,細細聽去,竟仿佛如泣如訴的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