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皇家八卦、求偶期 真是世界未解之謎
“櫻桃!”
關鶴謠驚呼, 迫不及待品嘗一顆,“已經下樹了嗎? ”
“是昨日立夏官家分賜的新櫻。”蕭屹道。
“我說嘛,沒看市集有賣的。”關鶴謠撚起一顆, “你嘗嘗, 挺甜的。 ”
蕭屹探身叼走了櫻桃,舌尖似無意地舐過她指腹,勾起嘴角,“是挺甜的。”
他笑得純良,仿若那朱櫻上透亮的水滴。
然而關鶴謠抿抿唇, 覺得有必要以一個全新的出發點去分析此人。
自打那“一年”的話題說開,他的一舉一動都變得捉摸不定,似是用柔軟的試探, 包裹住狡猾的野心;又好似仍和從前一樣,不過是一份青澀又赤誠的本心, 想要靠近她而已。
然而無論蕭屹如何,關鶴謠知道,她看蕭屹的視角确實變了。
否則該如何解釋她那夜回去之後,便第一次做了那般荒唐的夢?
她從前也喜歡看着他, 誰讓他長成了顏狗盛宴。可現在,她再也無法從容不迫地調戲他, 再也無法心無旁骛地直視他的眼睛。
她的視線不受控地自那胸膛, 飛快掠過他勁瘦的腰腹。
一年。
是她親口說的嗎?
她當時是瞎了, 傻了還是被奪舍了?
真是世界未解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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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賜下的櫻桃肯定甜嘛。”關鶴謠垂下眸子,假裝沒看到蕭屹仍盯着她的指尖。
皇家出品,必屬精品,可不能糟蹋了,她便問:“我們做成點心來吃?”
“你之前不說說要用毛竹藏櫻桃?今日可以一試。”
“好呀!”
關鶴謠本忘了這一出, 此時被他提起,馬上興致勃勃。
兩人便在院子裏找了一叢竹,挑了幾株最挺拔的,借着最後的天光将其打了孔藏入櫻桃,再以蠟封口。
“這樣應該就可以了吧?”關鶴謠也拿不太準,所以她充分發揮了控制變量的科學精神,“這一株我們半月後打開,這一株一個月後打開,最後一株一個半月後盛夏裏再開。”
蕭屹笑着應“好”。
被他送到院門口時,一陣槐花清香自院外飄來,關鶴謠便突然想起,“我今日在食肆炸了槐花丸子,就槐花加些豬肉臊子和面粉炸,又好做又香脆,圍了一幫人看呢。”她痛心疾首道:“我看府裏那許多槐花,再不吃就浪費了!你讓小九摘些将開未開的,這種香氣最佳,我後日來給你炸着吃。”
蕭屹聞言卻是歉意道:“後日是浴佛節,殿下要往大報恩寺住一宿為母祈福,我亦會随行。”
“這樣啊,先關皇後是你姑母,你去也是應當的。”只是“大報恩寺”這個名字又觸動了關鶴謠神經,“為何要去…大報恩寺?”
“姑母深慕佛法殊勝,每年賜大報恩寺香火無數不說,在佛家最隆重的浴佛節,她還會親臨大報恩寺,陳供養、念佛經,于寺中齋戒一日。自她故去,殿下謹承母志,年年浴佛節亦是如此。”
蕭屹侃侃說完,關鶴謠只低頭不語。他哄着人擡起頭,才發現她神色委頓,也不看他,半晌吐出一句,“不知你們要做什麽,總歸不可能就是去念佛。你小心些,別這次再被捅個窟窿。”
她如今回想起蕭屹當時情狀真是肝膽俱裂,要是再來一次,真不知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
蕭屹莞爾。
“上回在大報恩寺發生之事,我未想瞞你,只是一直沒有機會說。”他摸一摸關鶴謠瞬間支楞起來的耳朵,解釋起來。
“花朝節那日是韋貴妃在大報恩寺辦了三日的水陸道場,數位皇子、公主都一同前往。穆郡王近幾年小動作無數,我難免多留意他,夜間卻發現他的廂房有異動,似乎與寺中人員有些糾纏。我探查時行蹤暴露,只得劫持了穆郡王,又在放他時砍了他一劍引發混亂,方才脫身。”
“至于浴佛節,我們每年真的就是去聽經念佛。但你放心,護衛部署周全,我等也會日夜警惕,不會有事的。”
關鶴謠仍是心中惴惴,她拽着蕭屹反複叮囑到了自己都覺得大驚小怪的程度。這除了讓他們都更緊張之外毫無裨益,她只得開個玩笑,“你記得去關府的路就成,大不了我再撿你一次。”
兩人便都笑起來。
關鶴謠問:“你見過關皇後嗎?”
搖搖頭,蕭屹答道:“我被義父收養時,姑母已辭世數年,我無緣得見。只是常聽家人提起,尤其是婆婆,一直很後悔讓她入宮。”
“為何?我以為官家對她一往情深,雖紅顏薄命,但關皇後一生過得很幸福。”
“很幸福?阿鳶何出此言?”
“後位空懸多年,英親王殿下也最受官家喜愛,不是嗎?”
市井閑談中,關鶴謠也聽過不少皇室八卦。
她對坐擁三宮六院的帝王要求低,覺得這樣空懸後位,于一個古代帝王來說,已經是極致的懷念了。至于趙錦——大家都說他被立為皇儲的可能性最大。畢竟已出閣的三位皇子中,單他封了親王,越過了兩位兄長。二皇子生母身份低微暫且不論,但大皇子是元後所出,仍然只得了郡王爵位。
“最受喜愛…嗎?”蕭屹抿出一個嘲諷的微笑。
他是真正被父親愛護着成長起來的,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看透那些矯飾。
最華麗的府邸,最尊貴的爵位,最機要的職銜……這一切,和一個父親水波不興的眼神搭配在一起時,簡直一文不值。
官家并不愛趙錦。
他只是需要這樣一個兒子,母家高貴,天資聰穎,被百姓崇拜,被百官誇贊,與他玩着父慈子孝的游戲。
同樣的,他也需要其他兒子,各懷心事,各樣性格,互相争鬥的同時,不耽誤他綿延國祚。
提及少時那幾起險些讓趙錦喪命的“意外”,蕭屹肅聲道:“官家的一往情深,不知到底深幾許。他若真心愛惜姑母,怎麽會讓她的孩兒受這樣的委屈?怎麽會對穆郡王的動作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怎麽會允許韋貴妃這些年來在大報恩寺耀武揚威?”
那是先皇後敬奉的寶剎,她卻那般毫不避諱。不僅在宮外,韋貴妃于宮內行事亦多有逾制,官家卻并不在意。
“以東施效颦、邯鄲學步之姿,行鸠占鵲巢、狐假虎威之事。對這樣可悲又可笑之人聽之任之,可見官家并未真正顧念亡妻。他的深情,不過如此。若是我的妻兒——”他頓住,似是覺得這話有些難以啓齒般将聲音低下去,“我絕對不會容人傷他們分毫,也不會有這些妾室嫡庶之争。我只會娶…一位娘子。”
低低的聲音,卻也更沉、更磁。
關鶴謠眨巴眨巴眼睛看蕭屹,肅然起敬,厲害啊。
這也能讓你拐回來?
這絕對無法再用“無心之舉”解釋,而是特意為之了。明晃晃的攻勢被關鶴謠的心理防線檢測到,在她腦海中大作警鈴。
她面前的,是一只首次迎來求偶期的雄鳥,撲閃着翅膀,誇耀着羽毛的豔麗、強壯的身軀和築巢的能力。他的動作生澀又笨拙,又帶着一點點不知所措的自我懷疑。
但是——
太努力了,太可愛了。
于是關鶴謠無可避免地被吸引了。
只想跟着他回到巢穴裏,把親吻和撫摸變幻成浸滿蜜糖的鞭子,拷問他那些關于“娘子”“孩兒”的話題。
蕭屹吐出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一定都會合她心意,都會讓她欣喜不已。
關鶴謠猛地甩甩頭。
她的想法真的有點危險了。
明明決意女戶一事辦妥之前,不談論嫁娶,否則只會讓情況更加複雜。
可就在剛剛一瞬間,關鶴謠腦子裏想的全是蕭屹一定會是個好夫君、好父親。他是堅韌和溫柔的完美結合體,仿佛天生知曉怎樣去珍惜,怎樣去守護。
一個不留神,就差點被帶偏。
好像複雜一點也沒什麽關系……
她幾乎要咬住舌尖,才能咽下那些對他努力的贊賞和回應。壓住了話頭,卻壓不住把自己嵌到他懷裏的沖動。
關鶴謠借着他的胸膛藏住表情,想着些有的沒的分散精神。
她聽出蕭屹對官家的不滿,對關皇後的痛惜。考慮到他甚至沒有見過後者,那這些必然都是從雲太夫人和關将軍那裏聽來。
看來信國公府,真的十分不待見官家這個姑爺啊……
于是她決定同仇敵忾,硬生生換了個誇獎的方向,“官家真壞,五哥罵得好聽,再多罵幾句。”
蕭屹哭笑不得,萬萬沒想到是這樣的回應,“阿鳶怎麽教唆我罵官家?”他近乎以氣音笑道:“這樣可不太好……”
關鶴謠被溫熱的氣息激得直躲,一側頸子全紅,像一朵花被春風催得将開未開。
“沒、沒什麽不好,罵得很在理嘛……”她小聲嘟囔着。
他罵得越直爽、越氣憤、越正言厲色,越讓她鮮明地意識到蕭屹和被罵那人完全相反的特質——忠誠、堅貞、正直、滿溢的保護欲和責任感……
每一樣單拎出來,都足以讓真心渴求伴侶的人神魂颠倒。
況且,她總不能說,他這種鮮少在她面前展現出的強硬和攻擊性,實在是…太性感了。
唔,現在還不能說。
她現在允許自己說出口的,只是一句克制的抱怨,“又要好久見不到你了。”
一、二、三,要三天。
真的好久好久啊。
那聲音帶着并不自知的撒嬌意味,比平時更柔、更軟,被蕭屹敏銳地捕捉到。
暮色四合,門楹的燈籠在他眼眸中映出滾燙的火光。他用壓抑到極致,以致于輕得有些怪異的力道摁住懷中人肩膀,将她摟得更近些暖聲安慰。
直到關鶴謠一步三回頭地出了院門,上了小嬌。
蕭屹則伫立原地,靜等夜風散去身上熱度之後才回到書房,打開了抽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