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夢回
“願賭服輸。”賀安年終是沒和她動手,直喚了聲姑奶奶,即使口中如此喚着,那眉宇間卻始終隐含兇惡之氣。
周朝有人叫着,跳着,鼓掌吹哨,也不知是哪些賭贏了錢的幸運兒。
孫俏心滿意足,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兒。
目光一瞥,看見賀安年身後被吓得渾身瑟瑟發抖的茍富貴,孫俏拾起地上一根棍子試了試手,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茍富貴表情一僵,忙扯着賀安年的麻布粗衣,喝道:“賀安年,別讓她過來!”
賀安年一行人之前得了他好處,常年又以誠信打招牌,就算茍富貴不說,他也不會人眼睜睜看着孫俏過來欺他。
當即看向孫俏,濃眉擰成個“川”字,擡手将茍富貴護在身後,沉聲道:“你不能動他。”
“好,我不動他。”她扔下棍子,朝他笑了笑。
衆人正納悶這老板娘怎麽突然間變得這麽好說話時,只聽得那壯漢身後傳出一陣呼天叫地的哭號,引得在場所有人紛紛側目。
只見躲在賀安年身後的茍富貴原地跳腳不斷甩臂,想要甩開那死死咬在他肩上的小孩子,正是經常跟在老板娘身邊的那個怪小孩。
賀安年伸手想去将那孩子從茍富貴身上扯下,不料它身形極為靈敏,松開口在茍富貴身上亂攀亂跳,逮着機會就咬上那麽一口,痛得茍富貴想死的心都有了,痛呼之餘直罵賀安年一幹人廢物。
這話倒是讓賀安年的動作逐漸慢了下來。
孫俏一笑,這草包連最後一根稻草都不知道珍惜。
正準備叫臭蛋收手,還未來得及出聲,她腳下一個趔趄,只覺頭腦陣陣發昏,視野一黑,眼看就要站不住腳,身子倒下去時餘光瞥見一抹白色人影,意識消失前只覺自己倒在了一個人懷裏,鼻尖缭繞着一陣冷冽的香味兒。
她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見了遙遠的從前。
晚上九點,現代城市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一家熱鬧的酒吧內,燈光絢爛,音樂勁爆,舞池裏一群形形色色的年輕人跳得正嗨。
Advertisement
空氣裏散發着不知名的香薰味兒,混合着酒精以及不同人身上的體味,變得暧昧、迷離。
穿着統一的服務生們,個個年輕帥氣,他們端着酒盤穿梭于人群中,為需要的客人服務。
樓峥下了晚課,失魂落魄地來到這裏,坐在一處稍微僻靜的角落,有服務生上前輕聲詢問他:“您好,請問……樓峥?嘿,還真是你小子,好久不見啊,聽說你最近倒騰那什麽網站,發了筆小財啊。”
“拿酒來。”
年輕的服務生敏銳地察覺到對方心情不好,面對這樣的态度他倒也不生氣,只道:“就你這身體,還想喝酒?”
樓峥對他的話恍若未聞,拿出幾百塊錢就着自己的手機遞給他,“等我醉了,幫我打給孫俏。”
徐海放下手中的托盤,接過手機,這所酒吧裏有規定,只要客人的要求不過分,需盡量滿足,而這人今天明顯是鐵了心來消費的。
他心念一動,“還沒把人追到手啊?”
樓峥沉默不語。
徐海瞥嘴,不忍見他年紀輕輕陷了進去,多了句嘴:“別傻了,你整日為她貼心巴肺,人家可不吃你這一套。”
樓峥突然擡眼冷冷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如一柄寒氣逼人的冷箭,從未見過他這般的徐海一時被震懾得再不敢出聲。
他默默拿着樓峥的手機翻了翻,被那上面十根手指頭就數得過來的聯系人怔了下,還沒來得及反應,樓峥已經端過酒盤裏一杯調好的酒喝了起來。
“欸!這是……”徐海咽了下唾沫,“Long Island Iced Tea。”
長島冰茶,酒精度高達40%的雞尾酒。
他知道樓峥的身體很不好,不太能喝酒,可他見他這副模樣又不好伸手去搶,不由急得家鄉口音都冒出來了:“鵝滴個乖乖!等哈兒鵝先打通哩怕不是你那個啥子孫俏,直接是120急救中心老!”
剛開完會開車準備回家的孫俏在等紅綠燈時,一旁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看了眼屏幕,猶豫片刻還是接通了。
挂了電話,孫俏嘆了口氣,往離家相反的方向開去。
她熟門熟路地進了酒吧,眯着眼睛環視了一圈,确定目标後,蹬着一雙高跟鞋幾步上去伸手搖着樓峥的肩。
徐海趕緊上前,将樓峥的手機交給她,說道:“姐你來了,我勸他別喝偏要喝,喝醉了又念叨你,我只好給你打電話來着。”
孫俏看着桌上僅僅一杯酒,冰塊已經完全融化,只剩一點酒水還在杯底沉澱,說了句:“能耐了,長島冰茶也敢喝。”
她從包裏拿出幾張紅紅的鈔票放在徐海手裏,徐海伸手還給她,“錢他已經付了。”
“那就當你的小費,幫我把他扶出去。”
徐海高興地收下錢,急忙揣進褲兜,然後彎腰去扶起樓峥,哪知樓峥不耐煩地掙脫開,嘴裏又開始念叨着孫俏的名字,徐海有些為難地看了看站在一旁表情略顯冷淡的孫俏。
孫俏看着趴在桌上的樓峥,無奈只好上前和徐海一人扶一邊胳膊,好在這次樓峥沒有掙脫。
好不容易将樓峥扶上副駕駛位置,孫俏給他系好安全帶,關上車門,在徐海一句“路上小心”中,孫俏上了駕駛位,迅速換了雙平底鞋,麻溜系好安全帶,車子絕塵而去。
二十分鐘車程,孫俏把車停入車庫,扶着樓峥去摁電梯,好在她是練家子,不然還真扶不起這一米八幾的青年。好不容易回到家,孫俏也顧不上換鞋了,将他往客廳沙發上拽,自己則去冰箱裏找蜂蜜兌水給他醒酒。
給他灌了兩杯濃得不像話的蜂蜜水,孫俏坐在沙發邊上,借着燈光看着他安靜的睡顏,他長得很白,很幹淨,雙頰因酒精的關系還泛着微紅,現在睡着的模樣就像個無害的鄰家大男孩,賞心悅目。
自上次在酒吧幫了他之後,他對她很是感激,又是買花又是送東西,一來二往下,她便清楚了他的身世,這讓她對他開始格外關注了一些。
漸漸的,兩人聯系越發緊密,前幾天的情人節他竟然買了一條鑽石項鏈送她,兩人之間隔着的一層薄紗被徹底捅破,孫俏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他的示好和追求,因為兩人真的不合适,她不想耽誤他。
就這樣兩人好幾日沒再聯系,直到今日這通電話……
思緒漸漸回歸當下,孫俏看着他安靜的睡顏,又過了好一會兒,終是狠下心将他搖醒,“洗漱了到另一間卧室睡,這裏會着涼。”
樓峥從酒吧開始就一直在等,終于等到她朝他說話,迷蒙睜開眼,定定盯着坐在身旁的她。
擡手去拉她的衣袖,眼眶微紅,像一只可憐的兔子,“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撲面而來的酒氣混着他身上薄荷的清香,孫俏沉默着任由他像個孩子般拉扯着自己的袖子,頓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你醉了。”
“我沒有。”
孫俏不想與他做無謂的争辯,嘗試着抽回自己的袖子,不料被他抓得緊,孫俏垂眸看向自己衣袖上那隐約泛白的骨節,一時沒了動作。
就在她這一晃神間,樓峥猛然坐起身,一陣熱烈的氣息撲面而來,柔軟而溫熱的觸感讓她頭皮一麻,全身像觸電一般,心顫不已。
孫俏長這麽大不是沒有談過戀愛,也不是沒接過吻,只是第一次遇到樓峥這樣的,他的吻極其生澀,純情得像個懵懂少年,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不住顫動,像蝴蝶撲扇的雙翅。
她的心一下就軟了,軟成一灘水,任由自己跌落進那情與欲的海洋。
夢境太美,美得一點都不真實,兩人踏入婚姻的殿堂,十年三十年五十年……兒孫滿堂環繞膝下,白頭偕老走完一生,直到攜手入土,再不願醒來。
她仍酣睡不醒,樓峥卻滿額滲汗,一手探在她滾燙的額上,另一只手附在她小腹不斷為其注入內力,不料總是被一陣霸道的阻力隔開,情況很是不妙。
血羅喉是西蒼毒聖花梓秋窮其一生的心血,她曾以一人之力屠了塞北半座城池,震驚武林甚至朝廷。引得無數人争先恐後想拜其門下,習得血羅喉一式精髓,可惜花梓秋從不收徒。也不知多少年前,江湖漸漸傳出謠言,花梓秋收了一個女弟子,将大半生心血傾囊相授,從此徹底隐退江湖,再不問世事。
血羅喉他費了不少力氣終于查了個明白,這心法的确厲害霸道,一旦練成将百毒不侵,容顏常駐,取人性命于瞬息之間,練毒養蠱都事半功倍,但修煉中途卻很容易出現差池,稍有不慎輕則面目全非、一夜白頭,重則心血倒流、性命堪憂。
眼下這情況就是因她之前催動心法多次造成的後果,再醒不來就很危險了。
束風和袁霜守在自家主子門外,現在外面都因雲盛賭坊老板娘被人當街擄走,失蹤三天三夜的消息弄得滿城風雨。
就在這一當頭,有個衣着鮮亮的美人匆匆來到兩人跟前禀報外面消息,原來是官府的人找上來了,點名要請顧紹去衙門喝茶,可顧紹早在前些日便帶着風月樓一群人在劉簫的幫助以及主子的放任下逃之夭夭,現下怕是已經不在嵘州了。
風月樓交不出人,袁媽媽面色如常,按照主子之前交代的告知這美人道:“你下去告訴官差,就說顧紹前幾日已經畏罪潛逃,他們若是不信,讓他們進來搜人便是。”
美人領了命趕緊下去,袁媽媽輕敲了聲門,朝裏面支會了一聲。
此時的樓峥強行替孫俏護住心氣心脈,氣血翻湧間喉頭一甜,聽到外面聲音,他忙咽下口中血腥,讓自己的聲音盡量聽不出什麽破綻。
“按計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