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誤會
瑾月滿臉疑惑,雙眼盡是不解:“什麽?”
孫俏仔細盯着他的眉眼,瞧了好半天也沒瞧出端倪,心知是認錯了,仔細想想也是,如果真是樓峥又怎會不認她。
這時,小厮領着一個看起來頗為年輕的大夫進來了,一進門就看見自家二小姐與她前些天養着的男人拉拉扯扯間越湊越近,一時進也不是去也不是,硬生生僵在原地。
年輕的大夫正拿着本醫書苦苦專研,一個沒注意便撞上前面小厮的背,疼得他哎喲一聲。
孫俏循着聲音的源頭看去,手同時放開瑾月的袖擺。
這麽快被發現,小厮只能硬着頭皮将身後還不明所以的年輕大夫帶到兩人面前。
孫俏不自然咳嗽了一聲,讓大夫趕緊給瑾月瞧臉上的傷。
大夫先是看了眼神色略微不自然的姑娘再然後又看向了沉默異常的俊俏公子,終是嘆了口氣,好心勸道:“夫妻之間床頭吵架床尾和,下次可千萬莫要動手了,小相公如此好模樣,夫人怎下得去手呀,萬一破相了多可惜呀。”
一句話,滿院皆靜。
站在大夫身後的小厮連忙扯了扯他的袍子,由于周圍太安靜,他也不敢出聲提醒,只願這小大夫腦子能靈光些。
年輕大夫見幾人面色不對,心知自己說錯了話,冥思苦想着該怎麽補救。
孫俏不想因這區區一句話而小題大做,只勉強笑道:“大夫誤會了,我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你快些為他瞧瞧吧。”
說完,她留下些碎銀子便離開了院子往自己西廂房走去。
大夫忙打開自己藥箱子為跟前這位不知是何身份的年輕公子清理傷口,随後洋洋灑灑寫下一紙藥方,口中念叨:“好在傷口不深,吃食清淡些,好生将養着,留不了疤。”
撿了石桌上的碎銀子,大夫正悻悻準備離去,不料卻被人叫住。
“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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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心知自己剛才說錯了話,咽了口唾沫轉身,歉意的話都在嘴邊,卻見這俊俏公子擡手遞來一張面額不小的銀票子。
“???”
大夫根本摸不準這些富貴人家的心思。
但見那人輕笑,聲音糜糜慵懶:“賞你的。”
直到走出孫家大院,那年輕的大夫還有些飄飄然,只覺自己似乎一夜暴富,開醫館都綽綽有餘了,心道:富貴人家就是不一樣。
回到自己房間,孫俏越想越不對勁,這人不是別有目的就是別有目的,簡直戲精本精。
她托腮看鏡,另一只手在桌上輕輕敲打,想着姑且再留着觀察些時日。
鬼市
不顧衆人疑惑,做買命生意的那鋪子今夜早早打了烊。
之前坐在門口的掩面女子提着盞燈籠慢步穿過月洞門,來到安靜異常的院子。
大槐樹下已靠着個人,似乎等候多時。
女子終是加快了腳步,走至其跟前,屈膝行了個禮,垂首恭敬道:“大人。”
寬大的黑袍擺下,一只布滿黑色紋路的手伸了出來。
女子将鑰匙輕放在他手心裏。
“這次善後盡量別讓人懷疑到她頭上。”男人清冷的聲音在幽靜的庭院內略顯蕭涼。
女子聽後應是,退了下去。
厚重的鎖鏈被再次打開,黑袍男人踏入門,火折子點燃了蠟燭,微弱的光亮在屋中生起。
屋子不小,卻有些空曠,雜草叢生,亂石成堆,水窪草垛,一看便不是人住的地方。
“嘶嘶——”
男人尋着聲音緩步行去,巨大的蟒蛇盤踞在亂石堆上,肚子漲得滾圓,一動不動似乎在努力消化腹中食物。
“這次可吃飽了。”
蟒蛇朝他又嘶嘶了幾聲,似乎在回答他的話。
幾根銀針飛快刺入蛇背,蟒蛇很快沒了動靜,黑袍人走過拿出一柄尖刺劃開它的鱗甲皮肉,黑色的液體汩汩流出,他拿出一只瓶子正準備像往常一樣取其血液,不料一血盆大口忽的朝他襲來,口中毒液如泉噴出。
黑袍人反應極快避到一邊,蟒蛇撲了個空,塌似乎吃得太撐,行動越發緩慢,一雙陰鸷的蛇眼卻死死将人盯住,裏面像是沉澱着千愁萬恨。每過一段時日都會被此人割開皮肉取血,甚至有時舊傷未愈又添新傷,被關在這狹窄的地方,沒有自由沒有同伴,伴随它的只有永無盡頭的痛苦。
黑袍人不甚在意,銀質的面具下,黑眸比夜更沉。
這是他養過的所有曼陀蛇中性子最烈的一條,也是毒性最強的一條,拿來淬毒練藥都再好不過,所以無論它再怎麽不聽話,他都不會殺掉它,反倒會好吃好喝伺候。
再怎麽折騰,在他面前也翻不出花來。
幾根銀針又倏地從他手中飛出,根根刺入蛇背,差點将它背上那一團紮成刺猬,好在蟒蛇終是安靜了下來重重倒于在地上,一旁碎石滑落,掀起不小震動。
又連着過了三日,方家人終于意識到自家老爺是徹底失蹤了,遂趕緊去衙門報了案,龐真一個頭兩個大的同時,卻被劉鞍告知刑部尚書到了。
風塵仆仆的刑部尚書範绉一來就開始着手查案,先從方素娥的屍身開始下手,由于是具幹屍,眼下又值春季,所以過了這麽半月屍體亦無什麽變化。根據仵作的話以及之前龐真查知的線索,他順藤摸瓜很快有了眉目。
宋嬌的屍體由于腐爛得厲害,又被烏鴉啃食了大半,早已不堪入目,所以早早下了葬,範绉聽到仵作描述,最終還去墓地走了一趟,發現那墓前還有三三兩兩烏鴉盤踞,至于錢順,倒是死得最簡單的一個。
而方正這案子卻是最簡單的,據車夫所說,他進了鬼市再沒出來過,在鬼市裏消失的人,多半沒辦法深究,因為那已經牽扯進了西蒼的武林勢力,如若他的消失與之人幾人的死沒什麽聯系,他并不打算繼續查探。
孫俏今夜閑得發慌,親自在賭坊櫃臺前坐鎮,托腮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有人贏了錢高興得歡呼大叫,也有人輸了個精光面如土色被攆了出去,更甚有人瞞着家裏人來賭錢,被當場捉了回去。這讓孫俏不禁想起以前上學時路經一家網吧,看見一家長拿着棍子氣勢洶洶沖進去将一個學生拽出了門,大庭廣衆之下,拿着棍子往那人屁股上招呼。
賭博這東西就像網瘾一樣,沉迷其中不可自拔的人終會吃盡苦頭。
人來人往間,孫俏的目光被進來的一個人吸引了去,那是看起來約莫三十餘歲的男人,绛紫錦袍,玉冠束發,氣勢淩人,周身随從成群,一看就不是普通角色。
孫俏觀察了一會兒,見他周圍随從如鐵牆般将其護住,那人也似不喜喧鬧環境,一個勁兒地皺眉。
孫俏想了想,親自迎了上去。
哪知這人周圍的随從防賊一般地看着她,硬是不讓她再上前半步。
好在這男人身形高挑,孫俏面上笑容不減,望着他直問道:“這位貴人想玩些什麽,咱們這賭坊應有盡有。”
自賺了銀子,她便将賭具置辦了齊全,好歹她開的也是一間大賭坊,該有的一個都不能少。
“你就是這裏的老板?”男人短短一句問話裏滿是屬于上位者的威嚴。
孫俏以前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淡定點頭,一路将人領着上了三樓一間裝潢別致的屋子,臨窗而坐視野開闊,一眼就能看盡整個賭坊。
男人甚為滿意。
孫俏正欲下去吩咐,卻感覺男人身後一個與她差不多高的人一直打量着她,此人穿着缥色圓領袍,雖是一身男裝,模樣卻透着股女子的嬌俏。
眼熟,很眼熟。
“是你!”
“你是……”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這引得正坐在窗邊的男人來了些興致,他轉了轉拇指上的玉扳指,“你們認識?”
女扮男裝的女子細細朝那人說道:“前個月孩兒路經嵘州,差點被一老妪訛了錢財,幸得這位姑娘出手解圍。”
男人劍眉微擰,肅道:“沒想到,一個老妪竟有如此心腸。”
那女子搖了搖頭解釋道:“其實那老妪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很快将那日之事詳細說道了一番,這引得男人的眉頭越發緊了些,“官府不是發了撫恤銀錢嗎,這還不夠?”
這話問得那女子噤了聲,一時也不知如何說了。
孫俏卻接了話:“這位貴人有所不知,撫恤銀經那麽多手發下去,也不知最終還剩多少了。”
她早聽孫孟璋說過,這年頭,貪官依舊不少,吸着百姓的血,吃着百姓的肉,過着奢靡安逸的生活。
其實無論哪個時代都一樣,沒有什麽絕對的公平,貧苦之人連病都病不起,一場大病的花銷足以讓一個不夠富裕的家庭支離破碎,到最後,病人甚至會因愧疚不願拖累家人主動放棄生命。
所以,無論以前還是現在,孫俏向來把事業看得很重,錢這種東西,太重要了。
“哦?你這是在含沙射影地說東梁官員品行不端?”
“貴人誤會,我一平頭老百姓,不過就事論事。”
男人還想與她說上兩句話,身後一個随從匆忙過來道:“大人,那人找到了。”
男人一聽,很快起身,領着屋內一大幫随從準備離開。
那個女扮男裝的女子朝他撒嬌道:“父親,趕路實在太累了,孩兒想在此地休息下。”
“準了,記得別碰賭具,不然……”
女子連忙應聲:“父親放心,孩兒省得。”
孫俏就這樣看着這一群人浩浩蕩蕩離開,其實她很想叫住他們,因為他們……還沒給錢。
一轉身,她随即看向這個留下的女子,正想說話間,不料被這人突然拉住了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