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皮囊
被兩名侍童簇擁着,顧紹徑直從裏出來,一路引得無數人紛紛側目,目光落在他臉上,只恨不得飛蛾撲火。
大雨不知什麽時候停了,風月樓門口,袁媽媽正耐心勸說着一個華袍俏公子。
“這……劉大少爺,顧公子這幾日身體欠佳,少爺還是另挑個日子……”
“我何時身體欠佳,我自己竟不知呢袁媽媽。”
聽見後頭那聲音,袁媽媽心中一緊,暗道不妙。
劉簫雙目一亮,見那人從裏面緩步走出來,一身菖蒲紫袍襯得他身形挺秀,如同往常一樣眼波流轉、顧盼生輝,這樣的一張臉足以讓世人神魂颠倒,一見傾心。
“愣着作甚,随我來。”顧紹朝劉簫看了一眼,語氣淡淡。
劉簫卻迷得跟個什麽似的,趕緊應了一聲,快步跟在他與兩名侍童身後,樂開了花。
“等等。”袁媽媽沉着出聲。
顧紹步子一頓,劉簫見他側顏帶着不耐,似乎很不高興了,不由立即轉身,威脅道:“怎麽,袁媽媽這是不想做生意了?”
袁媽媽走近兩步,笑道:“您一定也知道,最近顧公子被牽扯進一起命案中,不便接客。”
“難不成,袁媽媽還怕自家頭牌對本少爺不利?”
袁媽媽在心中暗罵蠢貨,面上笑意卻越發明豔:“哪裏的話,少爺莫要打趣,只是少爺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知州大人的名聲考慮一下吧?”
“他是他,我是我,袁媽媽不必再多言。”說着,他便朝下人使了個眼色,門外立即有一護衛模樣的人朝袁媽媽呈上銀票。
袁媽媽心中焦灼,面上卻不顯,直到餘光瞥見到什麽,這才笑意盈盈收下銀票,不再多言,任由他們去了。
一入顧紹的房間,劉簫略帶貪婪地嗅着屋子裏與顧紹身上一樣的香味,心中似火燎原,有些急不可耐,但見美人坐于塌邊冷淡瞥他,不由強行按耐住心思,湊上前去試探性抱他,輕聲問:“可有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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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紹心中厭惡,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揮開他的手,“事情辦砸了?”
劉簫也不惱,只在一旁拼命解釋道:“我爹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該說的我都說了,愣是油鹽不進,不過我最近得到一個更重要的消息。”
“哦?”顧紹似乎頗有興趣,一雙狐貍眼淡淡看着他。
劉簫自然不會放過這麽一個好機會,整個人又湊近他,手撫上他的衣襟和腰帶。
顧紹心中盤算着日子,也到了該補補陰陽的時候,遂也不抗拒,反倒主動了起來。
滿室春光旖旎。
事後,劉簫有些疑惑。為什麽每次跟他做,自己總是去得那麽快,怎麽憋都憋不住,完事總覺渾身疲憊,像是被什麽東西抽幹了力氣。
顧紹躺在榻上,也不看身側蔫蔫躺着的男人,扯過一床錦被兀自為自己蓋上,提醒他道:“那個消息。”
昏昏欲睡的劉簫聽到他事後略顯沙啞的嗓音,像貓兒抓似的,直撓得他心癢癢,一時來了些精神,盯着他那張桃花般的臉,真真是比女人還美豔三分。
一時沒穩住,臉湊上去便想要吻上那透粉的薄唇,就快要得逞時,卻被一只手強行擋住,這只手五指漸漸成爪,力道漸漲。
劉簫只覺得自己一張臉的五官似乎就快被人捏碎,趕緊讨饒:“痛痛痛……顧紹,放手快放手。”
顧紹那雙狐貍眼中早已暗藏殺機,他不喜歡不聽話的人。
但想到現在是非常時期,再加上此人身份特殊,暫時得留着,遂漸漸松開手。
“劉少爺,我記得我很早以前說過。”
劉簫揉着自己疼痛不已的臉,聽他如是說着,突然想起第一次與此人共處一室時,他說過的話。
哪裏都可以碰,就是不許碰臉,特別是嘴。
劉簫也是個有原則的人,覺得這次也是自己觸犯了禁忌,險些壞了他規矩,自知理虧,遂連連向他認錯,只盼着他那張冷如寒霜的臉能柔和些。
“我要的消息。”
經他提醒,劉簫才想起,極為小聲在他耳邊說道:“皇上與刑部尚書等人不日便會抵達嵘州城。”
顧紹面色一變,手抓住他的肩,“你從哪兒聽來的?”
劉簫就知道這消息任誰聽了都會驚掉下巴,所以對顧紹的反應也見怪不怪,回道:“刑部尚書之子與我相交甚篤。”
“他們因何而來,近來嵘州這些命案?”
“皇上的目的我是不清楚,至于那刑部尚書,不用猜也知道,畢竟他名聲在外,這世上怕是沒有他破不了的案子。”
顧紹面色凝重。
劉簫見他如此模樣,直問道:“那姓宋的女人真是被你搞死的?”
顧紹涼涼看了他一眼。
劉簫瞬間明了,心中雖有些膈應,卻還是趕緊同他道:“你快些逃吧,逃得越遠越好,我看這風月樓待你也好不到哪兒去,到時若被範绉查出來……也沒人保得住你了。”
“逃?”顧紹意味深長地睨着他,“你助我?”
“在下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顧紹笑了,劉簫看着他的笑顏,想起一句詩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孫俏最近的日子過得三點一線,無甚新意。除了偶爾有一朵“白蓮花”閑來無事在她眼前晃蕩。
這日,孫俏正有雅興,坐在院子裏喝茶賞月,瑾月穿着一身白衣突然出現在她餘光裏,将她吓了一跳,手一抖茶水盡數灑在了衣襟上。
瑾月見此趕緊拿着一塊手帕上前為其細細擦拭,手心卻暗自運力查探。
孫俏覺着胸口一熱,很快又恢複,遂也沒怎麽放在心上,只當是久了沒與男人接觸的正常反應。
“離我遠些。”
瑾月被勒令到一旁,期期艾艾地看着她。
孫俏最是受不得這一套,揮揮手将他趕走:“以後沒我吩咐,別進內院。”
瑾月卻一步未動,突然問她:“你很讨厭我?”
孫俏不知如何回答,只重新為自己沏上一盞茶,看着茶盞裏起起伏伏的茶葉發神。
“這張臉……不好嗎?”
瑾月有些忐忑,有些不理解為什麽她寧願看那些無聊的東西也不願看他,似乎在刻意回避着什麽。
孫俏沒想到他會這麽問,擡頭去細瞧他,真真是看一次被打擊一次,一個大男人長這麽好看做什麽,再這麽下去,她可禁不住這美色誘惑。
孫俏煞有其事地說道:“若是我倆站一起,風頭全被你搶了去,女人善妒你知道不知道?以後公衆場合,記得離我遠些。”
話音剛落,但見瑾月眸中一暗,像是蒙了層細灰,他伸手拔下頭頂玉簪,三千青絲如墨散開。
孫俏上一刻還在欣賞他這月下美人之風姿,見他下一刻動作,吓得趕緊起身上前阻止。
“你這是做什麽!”
踮腳搶下他手中玉簪,孫俏心底莫名有些生氣,一時也不知在氣什麽。
但見他臉上已被劃出一道血口子,鮮血順着那張玉一般的臉頰滑出,像是開在雪中的紅梅,一眼望過去,觸目驚心。
“你既不喜歡,毀了它便是。”
聽着他賭氣的話,孫俏将手中玉簪摔在地上,瞪他道:“你是不是腦子有病!”
玉簪在地上一分為二,瑾月渾身一抖,眼眶漸紅,滿腹委屈道:“我都是你的人了,你卻這麽不待見我,你知不知道那些奴才平日都怎麽說我……”
孫俏聽着他近乎控訴一般的話,直了直腰板,“我警告你啊,你說話別這麽帶歧義,什麽我的人你的人。”
這句話若是被人聽到,怕是不日就會在整個嵘州城瘋傳開了,仔細算來她現在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呢。
“簽賣身契之前你說的,這下卻不讓我說,你這人怎的這般不講理。”
“我……”孫俏一噎,想起自己上次好像真說過這麽一句話來着。
看着地上碎成兩節的白玉簪,孫俏莫名有種負罪感,遂解下腰間鼓囊囊的錢袋,遞給他,頗為豪氣地仰頭道:“随便花。”
不料眼前人面色越發不好,偏過頭道:“不要。”
嘿,不要,孫俏還不想給呢,白白養個小白臉,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她虧大發了好嗎!
想歸想,望見他臉上那抹血漬時,孫俏終是強硬道:“趕緊下去處理傷口,若是留下疤,信不信将你攆出去!”
哪知這人偏回頭來,直直望向她,“你很喜歡這副皮囊?”
“難不成你還會變臉?”孫俏狐疑看着他,總覺得這人奇奇怪怪的,見他也不答話還跟個木頭樁子般杵在那兒,孫俏只得叫來守在院子外頭一個小厮,讓人去請個大夫回來。
瑾月心中有了答案,也不再多言,只靜靜站在那兒望着她,眉眼帶笑。
孫俏一擡頭便看見他那副心情極好的模樣,月光在他素淨的衣袍上鍍上一層銀輝,像是有星辰落入他眸中,兩人離得近,她在裏面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孫俏的心又莫名漏了一拍,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在她心頭盤繞,她上前一步直直扯住他的袖擺,滿心歡喜又小心翼翼地問道:“樓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