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生疑
方正被兩名同樣面遮輕紗穿着暴露的女子帶進了一間屋內,剛一踏入門便聞見一陣香味,吸入鼻中,他一時只覺着頭腦昏沉,很快渾身燥熱,伸手胡亂解着自己衣帶,垂涎地看着某個方向,仿佛有溫香軟玉在他眼前不斷跳動。
兩名女子相視一笑,着手便開始扒他衣服,直到将人扒得精光。
方正還沉浸在一場如夢幻境裏,一副似醉非醉的神情,兩名女子便一左一右将赤身裸.體的他拉拽去了後面一個院子。
穿過一個月洞門,只見一間屋子門窗緊閉,裏頭漆黑一片,大門被厚重的鎖鏈緊緊拴住,只餘外頭幾盞燈籠散發出微弱的光亮。
一女子率先一步拿出鑰匙,“咔嚓”兩聲打開鎖鏈,輕輕推開一扇門。
另一女子直接單手拽着方正往裏面拖去,将其半個身子弄進去後,她站在外面一腳揣上他滾圓的肚子,方正悶哼一聲整個人滾了進去,大門很快被完全關閉。
方正迷迷糊糊間只聽得一陣門外上鎖的聲音,屋子裏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他的頭腦頓時清醒了不少,只覺渾身涼意,衣服已經不知何時被人扒了去,意識到不對勁,他猛然起身,卻因撞到個什麽物什,整個人又摔到地上,膝蓋被磕得生疼。
直到他突然聽到一點動靜,似乎是什麽東西的叫聲,十分細微,由遠及近,最後……近在耳邊。
“嘶……嘶……”
他心中警鈴大作,吞咽了口唾沫,緩緩緩緩地扭過頭,正好這時烏雲避開,月光從窗外灑了進來,他終能看清些東西了。
然而這東西卻讓他生平頭一次失聲尖叫了起來。
一條黑色巨蟒正緩緩向他爬來,鮮紅的蛇信從它嘴裏伸出,不斷發出“嘶嘶”聲,一雙蛇眼陰鸷地看着他,是鎖定獵物的眼神。
血盆大口猛然吞下了他的頭,尖叫聲也随之消失,他的四肢不斷奮力掙紮,最後歸于平息。
孫俏在方正前腳進去時,後腳便到了那店門口,看着悠哉悠哉坐在門前的蒙面女子,拿出自己的錢袋,問道:“可以拿錢贖自己的命麽?”
“敢問姑娘姓甚名誰?”
Advertisement
“雲盛賭坊,孫俏。”
女子目光一閃,仔仔細細打量着她的臉,随後笑道:“不必了,你的命我們不收。”
“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姑娘可還有其他問題?”
孫俏往裏面望了一眼,試探道:“剛才那人……”
“活不過今晚。”女子很快接過話,笑看着她。
孫俏微滞,腳底突然生出一抹涼意,直竄入她腦門,只覺在這裏,人命真如草芥,說沒就沒。只是有一點她很疑惑,是有人提前買了方正的命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我能知道,是誰要殺他嗎?”
女子搖了搖頭,拿起那錢袋子,遞還給孫俏,她可不敢收她的錢。
孫俏接過錢袋,又往裏面張望了一眼,只見裏頭庭院蕭瑟,再看不出多餘的什麽。
她剛想轉身,卻又突然想起一件事,近而湊近她,問:“你是西蒼人。”
女子猶豫了一下,還是輕點了下頭。
孫俏的聲音便放得更低了,“那你聽說過血羅喉麽?”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此女露在面紗外的那雙眼睛,直想從中瞧出些端倪。
女子目光如水無波無瀾,繼續搖頭,末的還加了句:“姑娘若要打聽東西,可來錯了地方。”
确定身後再無人跟來,那茶攤老板才杵着拐杖藏身進了一處荒廢已久的破廟,整個人氣息紊亂異常,他尋了個滿是灰塵的破蒲團,盤坐調息。
他剛一閉眼沒多久,便覺周朝異常,陡然睜開一雙渾濁眼睛,拿着拐杖站起身,全神戒備。
不消片刻功夫,一種八腳黑蟲子伴随着細微聲響,如流水般不斷朝他湧來,他拿着拐杖不斷驅散,唯恐被這蟲子爬到身上。
他瘋了一般大喊出聲:“為什麽,為什麽,這麽多年還不肯放過我?!”
在這潮汐般的蟲群盡頭,赫然立着一個黑袍人,全身唯一的亮色便是他臉上那張銀制面具,花紋繁複迷人眼。
一只兩只三只……越來越多的黑蟲咬在那老頭的身上,他痛苦非常,眼睛卻死死瞪着那黑袍人,啞着嗓子,滿是不甘:“韶雲傾,我要見韶雲傾,你讓她出來出來……見我……”
成群的黑蟲很快将他整個人淹沒,不肖半盞茶的功夫,蟲群退散,地上只餘一具森森白骨和幾片破布料子。
黑袍人面具下的一雙眼睛深得像無底黑洞,一眼望不到盡頭。
末了,他緩步走近那具白骨,寬大袖擺中扔出個什麽東西,白骨旁的那柄拐杖觸之即燃,紫紅的火焰越燒越烈。
就在這時,外頭狂風驟起,破敗的廟宇四面透風,不斷有沙子混着落葉席卷進來,佛像臉上的漆金掉落斑駁,巨大風聲像是誰悲鳴的嗚咽。
黑袍人瞬間側身閃至一旁,袖口滑出幾縷寒光,幾根牽着銀絲線的黑針往早已破敗的大門外襲去。
一道閃電驚雷下,一身着玄衣,頭戴幕離的人左手執一柄銀劍驀然出現在破敗的廟堂正中。
黑袍人暗器不絕,施毒縱蠱,那人均以一柄長劍相迎,那劍法毫無花招,速度太快,普通人根本無法捕捉那劍的招式,兩人過了不知多少招,原本看起來還略有些占上風的黑袍人動作卻逐漸慢了下來。
黑袍人似乎終是不敵,吹了一聲哨,之前離去的那群黑蟲又如潮汐般湧進,黑袍人趁此一個飛身正想遁走,卻只覺耳畔隐隐有龍吟之聲劃過,一道殘影似乎比風更快,劍尖直指他胸前。
天空像是豁開一道口子,大雨傾盆而下,将破廟牆角外那幾株好不容易綻放的野花打得凋零破敗,恍若玉碎香殘的女子。
銀質面具下那人的眼睛終于有了一絲波動,冷聲問道:“你什麽人?”
執劍之人不答只問:“韶華宮想對她做什麽?”
她?黑袍人猶疑片刻,很快明了,眸子冷光乍現,“與你無關。”
劍尖離他又近了一寸。
黑袍人剛想有所動作,卻忽的聽人說了句:“保護一個人的方式不是只有殺人。”
外面大雨酣暢淋漓的下着,隐隐伴随着悶雷,此起彼伏。
“死了,清靜。”
“于你而言的确如此,但她卻不斷被世人懷疑,接二連三的命案甚至驚動了朝廷,你是想幫她還是害她?”
黑袍人卻并不想多言,只道:“今日你可以殺我,但不日她便會走火入魔爆體而亡。”
血羅喉,一旦學了便不能停下,除非學到極致,否則不是走火入魔便是心血倒走而亡,孫俏懷疑不錯,這的确是本邪門非常的心法。
那白玉般執劍的手幾不可查地顫了下,終是收回劍。
“別讓整個韶華宮為她陪葬。”
警告的話猶在耳邊,人已經眨眼消失不見,只餘黑袍人一動不動站在原地,望着牆角破敗凋零的野花,細細思索。
孫俏剛一回到賭坊,外面便落起瓢潑大雨,坐在窗邊看着外面電閃雷鳴,不知不覺,她來到這裏快兩月了,有時睜開眼依舊會覺得恍若夢境一般不真實。
她腦子亂哄哄一片,之前那個茶攤老板的話不斷在她腦海盤旋,他們究竟有什麽關系,為什麽他突然想殺她?
這時臭蛋爬上她的膝蓋,腦袋拱了拱她的肚子,一擡頭,滴溜溜的大眼睛疑惑盯着她。
孫俏頭腦裏突然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她想起上一次去鬼市時,茶攤老板端了碗茶水卻被臭蛋突然打翻,難不成……那碗茶有問題?
孫俏抱着臭蛋,也不管它究竟記不記得亦或是聽不聽得懂,直問道:“上次你打翻那個老頭給我的茶,那水裏是不是被下了東西?”
臭蛋那雙圓溜溜的眼睛依舊一瞬不瞬盯着她,似乎沒有聽明白,亦或是聽明白了卻不知怎麽說。
“是不是,是你就笑一下,不是你就……咬我一下?”
但見臭蛋裂開嘴,露出一排尖銳的與普通孩子完全不一樣的牙齒,在燭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這姑且算是個笑,它的表情不豐富亦不會說話,所以很是僵硬。
有什麽東西快要被揭開帷幕,有什麽人不斷在保護她,以一種極為極端的方式,原因是什麽她暫且不知,但那些曾傷過她亦或者即将傷害她的人,全都被那幕後之人一個一個徹底清除。
細細想來,這次方正死在鬼市亦不是什麽巧合,待方家人發現他失蹤了,到時官府又得介入,只怕不日便會懷疑到她身上。
這嵘州城可真是個是非之地。
顧紹亦是如此想的,這次樓峥設法想要不動聲色的除掉他,卻被他僥幸躲過一劫,可想而知,很快他便會再次動手。
這風月樓暫時是不能呆下去了,他必須盡快另謀出路。
正靠在榻上想事情,外面忽的響起敲門聲,“公子。”
“進來。”
一侍童匆匆進來禀道:“公子,劉簫少爺來了,指名要見您,卻被袁媽媽攔了下來。”
“哦?”顧紹長眉一挑,緩緩起身,攏了攏自己身上錦衣玉袍,意味深長了一句:“袁霜這條走狗真真是越發忠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