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節骨體骨折,還好不是粉碎性的,打了鋼釘固定
的車門,金景年低頭邁出車來。
甫一見着金景年,韓露吓得轉身就跑,跑了很遠才想起來,金景年根本發現不了自己。
可是她害怕,自己一旦被發現,他還會罵韓哲。
随後幾天,韓露每天早晨都會來看那人下車,然後去成衣店,下午去紋身店,晚上去安齊的車庫畫畫,什麽時候安齊鎖車庫了,她才會和安齊一起走。
原本她和安齊回家的路會有一段重合,但是她每晚都會去臨西橋,所以和安齊并不是一條路。
從臨西橋回來,路過幾個熟悉的酒吧,等到她到家的時候,往往已經後半夜了。
這天下午,韓露給一個客人在背後紋虎紋,一直到晚上九點才結束,客人走之後她才走,用過的器材翟靖宇會自己消毒,不用她管。
今天的天竟然不像平時一樣冷,而且風也不是很大,所以她就沒有坐公車,一路沿着馬路滑板回俱樂部。
就在她走到俱樂部山腳下的時候,鵝毛般的大雪從天上掉了下來,韓露頓時停下滑板,怔怔地仰頭看着天上。
她伸出手,看見雪花落在她的掌心,很快就變成了一滴水,刺刺的冰涼。
是雪。
韓露興奮地在地面上轉着圈大叫,她拿出手機沒有一絲一毫猶豫的給韓哲打了電話,然而電話剛剛響了一聲,就被挂斷了。
她看着被挂斷的電話怔了一分鐘,随即擦掉眼睛上的淚水,轉而給安齊打了電話,她對着電話裏面大叫:“下雪了!安齊下雪了!我在山腳,你下來陪我看雪吧!”
韓露在路邊站了能有十分鐘,旋即看到山上的公路上跑下來一個人。
是安齊。
她大叫着朝安齊沖了過去,興奮地一把抱住安齊大叫:“你看,下了這麽大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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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齊很嫌棄地看着她說:“能不能有點出息,不就是下雪嗎?”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大的雪花。”韓露接過雪花,用舌頭舔了舔,她說:“安齊,一會兒我們堆個雪人吧?”
安齊興趣乏乏地說:“堆什麽雪人,就這雪根本留不住,落地就化了,明天上午太陽一出來基本上就都化沒了。”
“你怎麽這麽掃興啊!”她拉着安齊的手在路邊跑起來,高興地大叫,眼淚從眼角甩了出來:“安齊我們跳舞吧?”
安齊伸手捂了下臉,還拽了拽頭頂的帽子,随即又看了看周圍,似乎是嫌棄她太丢臉了,但是最後還是和她手拉着手在大雪下轉起了圈。
韓露看着安齊笑起來,眼睛瞥見不遠處一輛黑車由遠及近,慢慢減速,甚至停在路邊,她期盼着車上的人會走下來,可是過了許久仍然沒有人走下來。
她抱住安齊,摟住他的脖子親吻他,安齊摟緊了她的腰身,迎接着她的吻,大雪将他們覆蓋。
一片片雪花落在臉上,化作滴滴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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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像安齊說的一樣,第二天,地上薄薄的一層雪花就被太陽給曬沒了。
韓露狠狠打了個噴嚏,失望地往車庫走,心想,什麽時候能下一場到腰那麽高的雪,她到時候就可以在雪地上打滾了。
安齊為了保暖在小門裏挂了一個棉簾子,她拉開小門掀開簾子走進去,剛要說話的時候驀然看見眼前的人,口中的話頓時全沒了。
安齊回頭看了她一眼,皺眉道:“你趕緊把簾子給我放下來,暖氣都放沒了。”
韓露怔怔地放下簾子站在門口,好大功夫還是沒緩過神來。
安齊回頭又看了她一眼,随即在自己被剃的精光的腦袋上摸了一把,問道:“至于嗎?不認識啦?”
“安齊……你、你幹嘛呀?”韓露走過去,毫不客氣地把一雙冰涼的手放在安齊腦袋頂上。
安齊躲了一下,說道:“換個發型。”
“你都沒有發了,還發什麽型。”韓露揉搓着刺手的腦袋,看起來非常激動的樣子。
“別摸我,去暖氣上暖暖手,跟個冰塊似的。”
“哦”,韓露怔怔地去暖氣邊上捂手,她回過頭去看安齊,安齊背對她。
安齊只穿了一套深藍色的牛仔工作服,工作服褲子上沾滿了漆黑的油漬,身形消瘦,穿着褲子的時候雙腿顯得瘦得跟她有一拼。
一點兒都不像。
韓露看着暖氣嘆了口氣,随即又打了個噴嚏。
安齊埋頭修車,問她:“你今天怎麽來這麽早?”
“我今早起來晚了,所以就直接來這裏了,一會兒我再走。”韓露頓了頓,問他:“還什麽時候會下雪啊?”
“我又不是天氣預報,我怎麽知道。”
韓露失望地打了個噴嚏。
“你昨天晚上凍感冒了吧?”
“哎,我也不知道。”
安齊站起來用手背擦擦臉,走到她身邊坐下說:“今晚上我不在這,你別白來一趟了。”
“你要幹嘛去呀?”韓露摟住他的脖子,手指在他後腦勺揉着短短的發根。
安齊擰開保溫杯喝了口水,說:“我養了一條狗,到日子得紮疫苗了,我下午帶它去紮針,晚上直接回家就不過來了。”
“你怎麽還養狗啦?”
“省得自己在家一個人待着無聊。”
韓露靠在墊子上,喃喃道:“你也一個人住啊。”
“是啊,”安齊點了根煙,抽了一口,眯着眼問她:“晚上,沒事的話來我家吃飯?”
韓露猛地回過頭,看着他,“真的?”
安齊挑眉:“不願意來就算了。”
“我去!我去!”韓露歡喜地摟住安齊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我每天回我家,都感覺死氣沉沉的,一個人待着都害怕。”
安齊看了她一會兒,韓露有些緊張,尋思着安齊問她為什麽一個人住,她該怎麽回答,但是安齊沒問。
安齊點了點頭,“你吃什麽?我買現成的,咱食堂的菜你都嫌棄不好吃,我做的菜到你嘴裏肯定變成豬食了。”
“不至于吧?”
安齊煞有介事地說:“至于,我平時在家吃飯,什麽方便面啊饅頭啊,能糊弄就糊弄,真不會做,你那嘴太刁了,從哪養的……”
韓露低着眼撇嘴,“我嘴哪刁了,我什麽都吃。”
“那我晚上看着買吧,你六點來我家就行,”安齊又吐了口煙,“哦,對了,我搬家了,我給你個新地址。”
安齊看了一圈也沒找到紙,最後看見了韓露放在架子上的畫板,他站起來說:“我拿你張紙啊。”
“哦,拿吧。”韓露把自己的包拎過來,從裏面翻棒棒糖。
安齊把畫板打開,看見她的畫板裏畫了很多圖騰之類的東西,還有卡通人物,他一頁一頁翻過去,翻到某一頁的時候手指驟然一停。
畫面上是一個男人的背影,畫的非常清晰,幹淨,寫實,這人肩膀的肌肉輪廓分外明顯,肩頭腰眼上甚至還有傷疤,脊梁骨中間和右側肩胛骨上還有痦子。
他眼睛一轉,瞥見韓露正在撕棒棒糖的包裝袋,于是将這頁翻過去,不動聲色地拿了一張新紙。
安齊在紙上畫了一張地圖,把明顯的标志物都給畫上了。
韓露裹着糖,還饒有興致地說:“你很有繪畫天賦啊!”
“你看不懂漢字都給我逼出繪畫天賦了。”
待了一會兒,韓露就拿着這張地圖離開了車庫,順路先去了紋身店,今兒周日,裏面正經有幾個人。
她剛進去,翟靖宇就說:“我剛要給你打電話,快,都等着呢。”
“好嘞!我來啦!”韓露歡快地叫着,開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到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客人都散盡了,韓露仰頭躺在沙發上,翟靖宇衣服弄上顏料了,拿了件新衣服換,他一個大男人換個上衣還不敢當着女孩子的面,特意跑隔間去了,結果韓露往後一回頭,就看着他了。
“翟哥,你自己怎麽不紋身啊?”
翟靖宇很可笑地說:“我怕疼。”
韓露翻了個白眼,站起來,拿上自己的包,“翟哥我先走了,我晚上還有約會呢。”
翟靖宇擺擺手:“走吧走吧。”
韓露出了門往成衣店走去,先去跟成敏打個招呼,順便請她給自己化個妝。
韓露走進店裏,突然發現今天店裏氣氛有些怪異,店裏沒有客人,但是兩個店員都不在,一樓竟然沒有人,她往裏走去,發現兩個店員都在樓梯拐角的地方探頭探腦地往上看。
“你們看什麽呢?”
兩個店員迅速回頭,鬼鬼祟祟地給她擺手。
韓露放輕腳步也上去了,一個店員偷偷跟她說:“史龍來給店長送禮物了。”
“真的!”韓露驚訝地往上看去,這是迷途知返,看見身後光明了?
上頭兩人說話的聲音有些小,她們也聽不真切,看也看不到什麽,韓露問她們:“史龍送什麽了?”
兩人都搖了搖頭。
“我看他倆有希望了。”一個店員說。
“有沒有人啊?”
韓露往下一看,店裏來客人了,連忙帶着兩個店員下去招待客人了。
韓露相當好奇了,但是這種事情還是不要偷聽了,只好下去整理衣服了,順便挑一件适合自己的衣服。
這個客人看了一會兒就走了,兩個店員神秘兮兮地又開始聊時事,韓露聽他們說,金氏可能要換人了。
韓露背着二人聽着,她們說最近本應該金景年出面的場合都是一個年輕人代他出面,據說是金總的接班人。
“我看新聞的時候看見那人一眼,超級帥啊!你猜明天光明路的酒店開業會不會也是這個人去,我好想去看一看真人啊。”
兩人正說着,樓頂上突然傳出咣當的一聲,三人同時往上看去,只見史龍屁滾尿流地跑下來,懷裏死死護着他的攝影機,一邊跑一邊大叫:“成敏,你個更年期的老女人,你不識好人心,我站在一個男人的角度勸你!”
成敏手裏拎着一堆東西追下來,把史龍的背包狠狠一扔,大罵:“你放屁!我更年期也是一朵花,我用你一坨屎為我考慮,你給我滾!”
史龍撿起背包,相當帥氣地一撸長發,還沒等說話,一條圍巾砸他臉上,他抱住圍巾,吼道:“你打算自己一個人孤獨終老嗎你!”
“我願意用你管!”成敏站在樓梯拐角的地方,占據着位置優勢,把手裏一堆東西通通往史龍身上丢過去,手裏沒準頭,指東打西,韓露和兩個店員躲在邊緣處竟然還險些被連累。
史龍哼道:“我真就等着看,等你老得走不動路的時候,誰照顧你!誰稀罕照顧你個老太太!”
“史龍,你給我滾!你休想再來我店裏,給我滾!”成敏手裏拿着一個東西狠狠摔在史龍腳下,史龍眼疾腳快,伸出腳竟然把那東西給踢走了,在韓露身邊的牆上啪嚓一聲,碎了。
韓露這才看清,原來是一瓶香水,香水瓶一碎,裏面的香水濺了她一身,一股濃郁的味道頓時包圍了她。
“成敏,你等着看吧!”史龍一擺頭,潇灑地跑了。
成敏對着下面三個人大吼:“你們誰敢讓他進這個門我就辭退你們!”随即扭頭上樓了。
韓露聞着自己一身濃郁的香味簡直無語,這兩人有病吧!
還化什麽妝,化妝!她都想砸店了!
韓露回去拎起自己的包就走了。
怒氣沖沖走了半天,一看時間已經五點半了,安齊說六點到他家的。韓露聞了聞自己身上,感覺香水味不是那麽重了,可能被風吹散了,于是也懶得回家換衣服,直接打車去了安齊家。
半路上,司機有病似的,大冬天的還把窗戶給打開了,韓露吹了兩分鐘感覺自己都快被吹傻了,她說:“師傅,能不能把窗戶關上?”
司機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把窗戶關上了,随後汽車飛快地駛去了安齊家。
韓露剛下車,出租車飛似的離開了,随後她給安齊打了電話,不一會兒安齊下樓來接她。
安齊跑到她身邊,剛要說話,驀然又往後退了幾步,擰住鼻子,問道:“你掉香水缸裏了?”
“哎呀,別提了,快走快走,凍死了。”
安齊走個路離她能有三米遠,韓露頓時很氣憤,跑過去抱住他将他拖走了。
安齊家和她家差不多,都是老頭老太太養老式的樓,安齊還住在頂層。
兩人一路上去,安齊還說:“就你這味道隔着二裏地都能聞着。”
韓露狠狠瞪他一眼。
安齊打開房門讓她進去,房間裏熱氣鋪面很是暖和,韓露立馬打了個噴嚏。
“你回家吃點藥,別嚴重了。”
“哦……”韓露剛要說話,只聽見屋裏大狗嗷嗷地叫喚了起來,她擡頭看去,只見安齊家裏挺大的客廳一角,栅欄裏頭圈着一只黑白相間的小奶狗,只不過這狗叫聲着實有些恐怖。
“炸毛,別叫了!”
原來這狗叫炸毛。
韓露擺擺手:“嗨,你好啊!”
炸毛在栅欄裏長蹿下跳,本來就不是很結實的栅欄被它撞得直晃悠,它在裏面呲着一口大白牙,做出一副攻擊的姿勢,而後還甩着頭打噴嚏,涎水都甩出來了。
“炸毛你怎的了?”安齊還沒來得及拿拖鞋,直接穿鞋進去看自己的狗,炸毛雙眼發紅,在地上直打噴嚏,對着韓露嗷嗷叫喚。
韓露想到什麽,詫異地問:“這狗不會香水過敏吧?”
安齊看着自己的狗納悶:“看着好像有點像啊,你噴那麽多香水幹嘛?”
“哎呀,不是我噴的!”韓露看着那狗打噴嚏打地都快過去了,她轉眼看見安齊已經擺了一桌子的菜,頓時很心酸,“算了,我還是回家吧。”
安齊看着自己的狗也很是無可奈何,“那下次你再來吧,走,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留着吧,我自己回去就行。”韓露關上門要走,被安齊攔住。
安齊從牆上的挂鈎上拿下來一條藍格子的圍巾給她圍在脖子上,“穿少了,下完雪才冷呢,回家吃藥,別嚴重了。”
韓露一陣感動,抱着安齊大親了一口,“安齊,你對我這麽好,我都快愛上你了!”
“哎,可別,我怕被嗆死。”
“哼!”韓露瞪他一眼,轉頭出門了。
她從樓道下來,順着來時的路往外走,她用圍巾擋住嘴,深深吸了一口圍巾的味道,眼睛一片濕熱,怎麽會不感動呢,這個世界上,有誰真正關心過她的冷暖。
她沿着街道走了一個多小時,路過臨西橋,停在路口猶豫片刻,沒有拐過去,以後她再也不會拐過去了。
她一路往家走去,想要借着冷風把身上的香味驅散,帶着一身香氣,連狗都不喜歡她。
路過某個酒吧的時候,她回了下頭,突然發現那家酒吧的牌子竟然亮了,她怔愣片刻,走過去,這次上次被警察查封的那家酒吧,沒想到竟然重新開業了,是因為真的沒有問題嗎?
韓露站在門口猶豫一下,想要進去,但是想到上次的經歷她有些害怕,還是不敢進去。
其實她想找上次帶她離開舞池的那個人,她想問一問……
“沒事,我們這面事事檢查好了,他們能從哪裏搜到問題。”
韓露怔愣在原地,看見酒吧的大門從裏面推開,熟悉的聲音震動着耳膜,門裏走出來一個高大的人影,韓露認出來是秦建行。
秦建行一眼見着她,動了下眼睛,手裏抓着門把手側了一步,後面的人終于走出去,身上只穿了一件長大衣,更加凸顯出他高大欣長的身材。
“姓馮的那裏只是一時的,別慌。”韓哲從大衣口袋裏拿出煙盒,剛要拿出煙來時,腳步驀然停在當下。
韓露迅速低下眼,插在衣服兜裏的手指蜷縮了起來,她想走,可是雙腳像定在了地面,怎麽都動不了。
“你回去吧,”韓哲對賈仲珅說了一聲,把煙放回大衣口袋裏,對秦建行也說:“你也先上車吧。”
賈仲珅關了門回了酒吧,秦建行也轉身朝着停在不遠處的一輛黑車走了過去。
韓哲低頭走到她身邊,站了一會兒,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兩人面對着彼此,卻像是陌生人一樣互相低着頭,沒有去看對方的臉。
刺骨的北風呼嘯着刮過來,吹得人臉上生疼,眼底刺痛想要流淚,她微微擡起眼,看着眼前漆黑的布料,隐隐約約都能聞到他身上夾着寒風的煙草味,她緩緩開口:“那天,他沒有對你怎麽樣嗎?”
“沒有。”韓哲回得太快,回答之後又是一陣靜默,他眨了眨眼,低頭問:“怎麽這麽晚還沒回家?”
“我剛剛去朋友家吃飯了,才回來。”
“安齊家嗎?”
韓露點了點頭。
韓哲擡手捏了下鼻子,韓露注意到他這反應,迅速往後退了幾步,道:“不好意思,我下午把香水弄碎了。”
“沒事。”韓哲頓了頓,說:“我還有事,先走了,你也早點回家。”
韓露咬唇半天,才發出一個“好”字,随後她立馬轉身走了,她不想看見他走,不想看見他背對着自己越走越遠,看起來像抛棄她的樣子,所以她只能自己先走。
一切都回到原點了,回到她還沒有搬到韓哲家的時候,她承受着他的喜愛,同時承受着不該承受的、隐忍的辛苦。
所以他們之間結束了,就這樣無聲無息地結束了,甚至沒有商量,沒有互相說過,彼此默契地選擇了結束,因為他們彼此心知肚明,他們之間沒有結果。
韓露走走跑跑,拼命跑出去差不多一公裏,擦幹眼睛一擡頭,這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走反了,她在原地站了一分鐘,把鞋裏有些凍僵的腳趾動了動,轉頭又順着馬路往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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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能有一個禮拜,韓露再次去安齊家做客了,這次她可沒有噴香水,可是那只破狗還是對着她叫了好長時間,直到她給了它一根香腸,這狗這才瞪了她一眼叼着香腸跑了。
瞪沒瞪,她也沒有注意,好像是瞪了。
狗都瞪她,她也不至于那麽讨人嫌吧!
紋身店裏還有好多人特別找過她呢,為了自己的生意,韓露在翟靖宇的幫助下開通了微信,随後把自己的微信二維碼打印出來放在牆上,讓顧客自己掃碼添加,或者直接轉賬,她也在紋身店賺了第一筆錢。
有了錢的鼓勵,她每天往紋身店去的時間也多了,基本上每天早起去成衣店打個卯就會去紋身店,即使沒有顧客她也在店裏坐着。
最近有個女生好像是看上翟靖宇了,有事沒事總來店裏,韓露跟她估計是五行不對付,話不投機,三兩句話都能讓她們說到歧途異路去。
結果因此這女的就把韓露當成情敵了,看她的眼神都不對了。
一開始韓露還沒有發現,後來發現之後當着她的面給安齊打電話,一口一個親愛的,還說晚上吃什麽,宵夜吃點什麽。
于是這女孩兒又對韓露親切有加了,每次給翟靖宇什麽吃的都會給韓露帶一份,韓露無功不敢受用,回頭嘲諷翟靖宇腼腆地像姑娘,人家姑娘都上趕着追你了,結果你還這麽不給力,人一來你就低着頭什麽話都不說,裝什麽高冷。
翟靖宇被她說得耳朵通紅,更是連看人姑娘一眼都不敢看了。
這天上午這姑娘又來了,手裏拎着一堆吃的,拉着韓露一起吃,韓露見着今天沒有客人,于是謝過告辭了,把店裏空間留給二人,抱着滑板離開了。
外面地上有雪,滑不了滑板,但是韓露已經習慣走到哪裏都帶着它,這個滑板和箱子,是她比親人還親的東西。
昨天晚上剛剛下過大雪,雪很厚,大概能埋到腳踝,當時韓露正在家裏,注意到外面下雪之後急忙穿好衣服打電話給安齊,讓他出去玩。
安齊絕不會讓她失望,直接開車過來了。
兩個人在雪地裏瘋玩了一個多小時,在小區裏堆了一個大雪人。
小區裏還有好幾個孩子,都被他倆給吸引出來了,他們兩個帶着一串小孩子堆雪人打雪仗,歡快地不得了,笑聲回蕩在小區樓之間,附近好幾棟樓的住戶都趴在窗戶上往下看,以為發生什麽喜事了呢。
結果當天晚上還玩出事了,回家之後韓露手指疼痛難忍,安齊連夜帶她去了醫院,醫生檢查過後說她的手還沒有完全複原,手指裏還有釘子,最忌諱受凍,只能給她開了中藥敷貼,又開了一大堆消炎藥之類的。
安齊還把他的一副棉手套留給她了,讓她出門的時候戴着,手套是安齊開車訓練的時候用的,帶着一股根深蒂固的機油味,不是很厚,但是很暖和,就是看着比較醜,一看就是男式的,手套上還有playfive的标識。
被韓露當寶貝一樣晚上睡覺也摟着。
她早早去了車庫,安齊問她手指怎麽樣了。
“今天還是有些疼,但是沒有昨晚那麽嚴重了。”
安齊埋頭修車告訴她:“你最近還是別出門了,太冷了這天,出門的時候把手套戴好了,千萬別凍着,不然以後得風濕了,有你受的。”
“風濕是什麽?”
“跟你解釋不明白,反正犯病的時候就跟你昨晚那麽疼似的。”
韓露吓了一跳,趕緊把手放在暖氣上面熱着。
安齊又回過頭問:“你吃飯了嗎?”
“沒有呀。”
安齊擦擦手,從褲兜裏掏出電話給食堂去了電話,讓對方一會兒多送一盒飯來。
韓露烤了半天手,後來食堂來送飯,安齊擦了手之後就坐她邊上吃飯了。
韓露早晨也沒吃飯,盒飯端過來,一頓狼吞虎咽,還沒等安齊吃一半,她已經吃光了。
安齊端着飯盒看着她發愣,“你三天沒吃飯了吧?”
韓露靠住安齊打了個飽嗝,說道:“我餓了嘛。”
安齊點了根煙,一邊抽煙一邊吃飯,他頭發長出來一些,不像之前露出頭皮那麽光了,韓露沒事的時候特別喜歡揉着他的發根,刺刺的手感像極了撫摸那人後腦的感覺。
兩人待了半晌,車庫的簾子突然被推開了,安齊的教練梁信輝走進來,他身後還跟着警察,韓露頓時怔住了。
兩個警察是沖着安齊來的,他們說安齊非法改裝汽車要帶安齊回去調查,韓露死死抓着安齊的胳膊,某一夜心驚肉跳的畫面再次襲來,她突然發現她竟然這麽害怕警察。
可是後來安齊還是被他們帶走了。
韓露縮在車庫的角落裏,直接坐在地上,睜得大大的眼睛一直盯着車庫門口,就好像還會有警察進來一樣。
為什麽,那些警察總是會把她身邊的人都給帶走。
她想起曾經韓哲坐上警車時的笑臉,眼淚嘩地一下子就流了下來。
韓哲進去了一天一夜才出來,安齊多久才能回來,他怎麽還會非法改裝呢……
梁信輝看着韓露的樣子一時間無比錯愕,水泥地冰涼冰涼的,她就坐在地上,後背還貼着寒鐵似的牆,能受得了嗎?
他伸手去拉韓露,韓露卻拼命地躲開他,大叫着走開,走開,不要碰她。
梁信輝只好放手了,在車庫裏轉圈。
過了半個小時,車庫的門又開了,韓哲一身鐵衣邁進來,進門的時候門上一塊雪正好掉下來砸在他的肩頭,他拍拍肩上的雪,問梁信輝:“他什麽時候非法改裝的,我怎麽不知道?”
梁信輝只好先把邵政東讓安齊改裝的一系列事情詳細說了一遍,最後無奈道:“那輛車是邵總的,的确有幾項非法改裝的項目,但是車已經開走半個月了,誰知道這個時候能出事。”
“邵政東的車?”
梁信輝點了點頭:“而且車也是金總應允的,說是沒問題,安齊這才給他改的。”
韓哲咬了咬牙,說:“行,我知道了。”
韓哲轉身要出去,突然聽見車庫裏有細小的哭泣聲,他轉頭看了看,視線正好被一輛廢車擋住他沒有看到角落裏。
就在他要出去的時候,突然瞥見門口架子上挂着的一個背包,那是韓露的包。
韓哲迅速邁回來,順着聲音走過去幾步,車庫陰暗的角落裏,韓露蜷縮在牆角,手臂緊緊地抱着腿,臉埋在手臂裏肩膀劇烈地顫抖。
韓哲大步跑過去碰她的肩膀,韓露緊緊抱着自己,伸着手揮舞,大叫着滾開。
韓哲抓着她的手叫她:“韓露,是我!是我!”
韓露擡起頭,裹着眼淚的一雙眼睛帶着朦胧的視線看着韓哲,她搖着頭哭泣,說:“不是,韓哲被警察帶走了,他被警察帶走了……”
“我沒有,我沒有,你看我還在這。”韓哲拉着她的手,将冰涼的手放在自己臉上,韓露怔愣過後,猛地把手抽回來,擦了擦眼淚,仍然埋頭哭。
韓哲心裏像是被針紮了一樣,絲絲地疼痛,“我沒事,你看看,我沒有被警察帶走。”
梁信輝在一邊站着,很是驚訝,他從不知道這兩人之間竟然會有關系,看起來還關系匪淺。
韓露把臉埋進膝蓋裏,手指偷偷擦着眼淚,沙啞着說:“對不起,安齊被警察帶走了,我一時害怕,對不起。”
韓哲感覺自己的手指都是一陣刺痛的酸麻,他抿住唇拉着韓露的胳膊把人拉起來,“地上涼,別在地上坐着。”
韓露站起來,仍然低着頭,用衣服袖子擦眼淚。
韓哲從兜裏掏了掏,什麽都沒有,他從來沒有帶手絹的習慣,他看了韓露一眼,去架子上把韓露的包打開,從裏面拿出紙巾來。
韓露接過紙巾擦了擦鼻涕,這才低着頭問:“安齊會有事嗎?”
韓哲看着輪胎上兩個沒有扔掉的一次性飯盒,說:“這事我還什麽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有沒有事。”
韓露突然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要說什麽,但是什麽都沒說。
梁信輝走到牆邊站着,盡量減小自己的存在感。
韓哲站了一會兒,轉身要走。
韓露突然叫了他一聲。
韓哲拉着簾子腳下一頓,沒有回頭:“放心吧,你這麽關心他,怎麽樣我也不能讓他出事啊。”他說完,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韓露怔怔地看着眼前恢複平靜的簾子,其實她只是想叫他,她……沒想別的。
韓哲埋頭往外走,拿出手機給邵政東打電話,結果對方竟然關機了。
大力勸他:“這事無論如何不該你出面,你最好還是離警察越遠越好。”
韓哲沒說話。
秦建行也勸他:“這事有金總呢,而且邵總也牽扯其中,你真的不能再跟警察接觸了。”
韓哲腳步沒停,說:“我也不是為了安齊,他固然重要,但是邵政東也不能出事,這兩人但凡一個出事,下一個,就是整個playfive遭殃了,我怎麽也不能讓playfive砸在我手裏。”
“可是這事,說到底還是得看安齊,他要是沒有違法改裝,什麽事就都沒有了。”
“是啊,但是現在也晚了,邵總的車已經被警局給扣了。”
韓哲坐上車,一時間很是有些棘手。
大力打開車門,開動車,嘆道:“林隊長走了,新來的這個王隊長,咱不知根不知底的,真不好辦,韓哥,我真是勸您,還是別趟這趟渾水,邢隊長那頭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着你呢。”
韓哲根本沒聽進去,直接給金景年打了電話。
差不多六點的時候,安齊給梁信輝打了電話說他已經沒事了,讓他把他的東西都送回家,韓露正好在旁邊聽見了,于是把安齊的東西收拾收拾開着安齊的車去他家了。
安齊沒事,韓露擔驚受怕了一下午,生怕安齊真的出事,她好不容易遇到一個這麽好的人,她不想看見安齊被關警局裏,好在他并沒事。
兩個人坐沙發上抱着,韓露閉着眼,無時無刻不會想到上次從警局出來的時候,刻骨銘心的回憶。
韓露使勁閉了閉眼,努力把淚水咽回去,她揉着安齊短短的發根,突然好想做-愛,她和那人注定不可能了,那随便是誰都可以了。
安齊問她為什麽喜歡他。
她想到酒吧裏璀璨的華光,魅惑至極的神色。她說,因為一見鐘情。
安齊把她壓在沙發上親吻她,脫她的衣服,她使勁摟緊了安齊的脖子,她不想被安齊看見自己眼睛裏流出來的淚水。
安齊家裏的破狗一直在咬她,好像是看出來她居心不良,又或者是嫌棄她,滿口謊話欺騙安齊。
要死,我們一起死!
韓露突然害怕了,自責地要死,當日誓言猶在耳畔,安齊像天使一樣對她這麽好,她怎麽能欺騙安齊的感情,就在她要把安齊推開的時候,安齊自己離開了,因為房門響了。
韓露害怕,抓着自己的衣服問是誰,她偷偷看了一眼,門口站了一個老太太,安齊樓下的住戶,來給安齊送東西,韓露驀然松了口氣。
大媽看起來很嚴厲,還問她和安齊之間什麽關系,韓露一時想調侃安齊,說自己是安齊女朋友。
韓哲大步上樓,走到六樓的時候,突然聽見樓上熟悉的聲音響起來,“我們沒結婚,不過快了。”
韓哲驟然感覺心尖一麻,手指哆嗦着把煙塞進嘴裏。
樓上有個老太太說着什麽,他沒有聽仔細,只聽見幾個關鍵詞像錘子一樣,砸在他心裏。
上床,孩子,避孕套……
樓上響起了關門聲,韓露端着大媽的手臂下來,低聲說:“大媽,你剛剛說的是什麽?”
“避孕啊……”兩人走到樓梯拐角處驀然停住,不約而同被六樓門口站的人鎮住了腳步。
那人一身長及膝蓋的漆黑大衣,凜冽的寒氣充斥整個狹小的樓道,身材頂天立地。
韓哲把煙抽淨,煙頭扔在地上,皮鞋碾過去,擡腳上了樓。
樓梯拐彎處兩個人不由自主地貼牆站好,給這個人讓出一條寬闊大路。
韓哲沒有停留,甚至沒有擡頭,餘光瞥見韓露發絲淩亂,口紅暈染,幾步走了過去,口中呼出濃烈的煙草氣味将她包裹,呼吸都是辛辣的痛楚。
大媽拉着韓露将人拉下來,嘴裏嘟囔着,“這大小夥子怎麽長的。”
韓露失魂落魄地跟着大媽去了她家裏,仍然忍不住想到剛才韓哲像看陌生人一樣,在她身前走過,只不過她沒來得及想更多,樓頂上響起了劇烈的狗叫聲。
韓哲敲響安齊家的門,門很快就開了,他看見安齊臉上帶着還沒有擦掉的口紅。安齊看到他,有些意外似的。
韓哲攥着拳頭走進去,掃了一眼,牆角一只哈士奇對着他咣咣直叫。
安齊把門關上,從旁邊給他拿了一雙拖鞋,“進來坐一會兒吧。”
韓哲掃了眼地上那雙沒來得及放起來的白毛絨的女士拖鞋,冷聲道:“不用了,說完我就走,了解下情況。”
安齊看着他,說:“好吧。”然後迅速回頭對哈士奇喊了一聲:“閉嘴。”
哈士奇委屈地低叫了一聲,不再吼了。
韓哲手插在大衣兜裏,眼睛盯着安齊問:“你去警察局,他們都問你什麽了?”
“他們也問的是我改裝的事情,還帶我去看了邵總的車,但是後來發現真的沒有問題,所以就把我放了,正好有個警察外出辦案,所以順路送我回來了。”
韓哲瞥了他一眼,“這件事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不是單純的違法改裝這一件事,背後牽扯很深,我只問你一件事,那四項違法操作你到底碰沒碰?”
安齊頓了頓,實話實說:“沒有,之前邵總強迫我必須改,我不能不改,但是改了我也犯法了,所以那四項我稍微動了一下,沒改。”
韓哲稍稍松了一口氣,嘴動了動,想問什麽還是沒有問出來,“你沒改就行,沒別的事了,我先走了。對了,下周有車賽吧?”
安齊點頭:“有。”
韓哲嗯了一聲,“好好比賽,我走了。”韓哲開門走了,安齊也沒留人,心想你大老遠來一趟就問這麽兩句話,閑得沒事了吧,他看着韓哲離開的背影總感覺有一丢丢眼熟。
安齊沒見過韓哲幾次,通常都是在賽車比賽的時候能見到韓哲,而且每次看見,韓哲都得吼他一頓,總嫌他沒發揮出真正的實力,因此對韓哲印象特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