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節骨體骨折,還好不是粉碎性的,打了鋼釘固定
久都沒有說話。
韓露抱着滑板從成衣店出來的時候,頭頂的太陽已經不是很熱了,她想着成敏的堅持,于是信誓旦旦又放了個屁:“我要開始一段新的戀情!”
随後就抱着滑板去俱樂部勾引安齊了。
安齊仍然在車庫裏頭修車,韓露邀請他晚上去酒吧,沒想到安齊這次竟然答應了,于是她就留在了車庫裏,等着安齊收拾完車一起去。
其實她并不喜歡安齊這裏,因為車庫裏面有一股濃郁的汽車零件的味道,安齊身上也有這種味道。
但是她不知道去哪。
成敏雖說對她滿口嫌棄,但還是接納她的,但是成敏太能說了,而且她那裏人來人往,她有時候想清靜一些都不行。
至于別的地方,更沒有她可以去的地方了。
安齊雖然對她愛答不理,但是至少不會趕她走。
安齊修車修到九點半,這才鎖了車庫和韓露一起去酒吧了。
韓露跟李存和周悅彙合的時候才發現,他們把梁毅也叫着了,梁毅對她笑了一下,并沒說別的。
哦,也說了,他說他今天請客。
韓露進酒吧就沖舞池上去了,她拉了安齊好幾次才把安齊給拉上去,安齊跳了兩下,她感覺出安齊肢體不協調,就不是經常跳舞的人。
韓露摟着安齊跳舞,信誓旦旦又放了個屁:我今天晚上要和他上床!
然後摟緊了安齊,親吻,韓露感覺安齊也很緊很緊地摟住了她,心想,你平時對我愛答不理的,不還是個正常男人嗎。
只不過安齊一有反應,她自己就先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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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兒、一會兒真要上床嗎?
于是她不由分說地把安齊拉出來,想要找個地方冷靜冷靜,不能在這麽暧昧的地方,只不過兩人剛出來,安齊一把推開了她。
韓露看着,路邊有一個醉鬼,安齊去扶住了那個男人,還說這人是他哥。
韓露根本不知道安齊有個哥哥,她打量着這個醉醺醺的男人,感覺他倆也不是很像,難道他倆也同父異母?或者同母異父?
反正就在韓露來不及找地方冷靜的時候,安齊已經載着他哥開車走了。
韓露站在凄涼的大街上,感覺自己又被抛棄了。
她看了眼頭頂閃爍的logo,嘆了口氣,沒有再回去,順着冷風習習的路往家走。
最近好像有個節日,不是十一就是中秋節。
她想了一會兒,拿出手機看看日歷,才發現十一和中秋節只差了兩天,十一是中國國慶紀念日,中秋節是家人團聚的節日。
中國的節日,她要做些什麽呢?
57
就在韓露還沒有什麽感覺的時候,黃金周已經開始了,第一天早晨她起得早,就把電視放開了,一邊聽着電視裏的聲音一邊做飯。
忘記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習慣在家的時候都把電視打開,這樣的話顯得屋子裏有些人氣。
但是大爺這屋裏的電視是個大背頭的老式彩電,除了中央一臺其他全是雪花,所以她不知不覺開始看起新聞來了。
這天早晨她正吃早餐呢,電視裏傳來了铿锵有力振奮人心的曲子。
她叼着面包走過去看,電視裏一面猩紅的旗幟緩緩升上長空,這一刻,她心中突然一陣肅穆。
那激昂的國歌響徹空庭,在腦海中一遍一遍回蕩。
于是吃完早餐她就把耳機插上,一遍一遍地聽着國歌去了成衣店,心情很好地哼國歌,被成敏當做什麽了一樣,看了一遍又一遍。
有一天,她在樓下整理衣服,店裏突然走進來一個人,那人問成敏有沒有門口照片上的模特的聯系方式。
韓露躲起來看,外面是一個男人,他說覺得她氣質不錯,想要找她拍照。
韓露趕緊給成敏擺手,成敏對那人說照片上的人是她侄女,沒有當模特的打算,這人又問了什麽,這才走。
韓露讓成敏趕緊把照片拿下來,成敏瞥她一眼,說這張照片要挂到明年的。
韓露走出去看着照片一陣唉聲嘆氣,她的目光再一次落在腳踝上,裙擺的橘紅色像極了紅到驚鴻的楓葉。
于是從成衣店離開後,韓露順着街道找到了一家紋身店,這個店鋪看着門臉不算大,但是裝修地很亮堂,不像一般的紋身店弄成了哥特風的暗黑系。
她走進去,店裏只有一個穿着背心的男人。
她想要紋一個紅色的楓葉,紋在韓哲抓過數次的腳踝上。
這個男人就是店裏的店長,身上竟然很幹淨,露出的手臂上都沒有紋身。
韓露坐着的時候一扭頭看見了他桌子上放的幾張打印好的招聘單,她眼睛一亮,問道:“你這裏需要紋身師嗎?”
男人看了她一眼,點頭:“店是我自己開的,只有我自己,所以尋思找一兩個人。”
韓露立刻說:“你看我行嗎?”
男人停下手看她。
韓露立刻撸起左手臂的袖子,指了指上面好幾個圖案說:“你看,這些都是我自己紋的,我有一個朋友他也是紋身師,我手上的圖案大部分都是他給我紋的,有時候他沒空,我就自己紋。”
男人笑了笑,說:“如果你願意的話那自然再好不過了。”
于是韓露當即決定留在這裏。
這個男人名叫翟靖宇,三十歲,性格有些腼腆,不怎麽愛說話,韓露跟他說了自己的情況之後,他依舊說只要她自己願意就行,工作時間都很自由。
于是韓露很高興地離開了,以後她每天上午去成衣店打個卯,随後去紋身店,遲雪和何美涵下午沒課的時候,她就會回俱樂部教她們玩滑板,晚上再去找安齊。
其實她去找安齊根本什麽事情都沒有,就是很喜歡他那個安靜的車庫,晚上她會拿着畫板去畫畫,安齊自己在那裏修車,很晚的時候兩人再一起走。
十一後有賽車比賽,安齊也參加了,所以十一黃金周的時候他每天都在練車,韓露偶爾去得早了,就會去看他練車。
一開始她還以為他在平道上練車,找過去才發現竟然是山地,她蹲在賽道外的一輛汽車上,迎着黃沙看着山地裏靠近守衛室的某個土坑,一看就看很久。
某一天下午,她剛剛離開紋身店就被一輛汽車堵住了。
秦建行按下車窗讓她上車,她扭頭就走,結果秦建行說是金景年找她。
金景年找她她就更不想去了,但是更加不敢違逆,所以就上車了,一路上心裏不安,連問一下金景年找她幹什麽都忘記了。
汽車一路開去了山上。
“不是金家嗎?”
秦建行解釋說是去山上的一棟別墅。
汽車走了很長時間,一路拐過了很多山林,才到了地方。這個別墅看樣子很大,隐匿在山林之間,大門口和四周都能看見保镖。
她惴惴不安地走進去,看見韓哲、金景年和洛老師坐在沙發上說着話,他們旁邊還有一個坐着輪椅的老人,滿頭的白發,眉目間和金景年有些相似。
他腿上蓋着一張毛毯,面目很慈祥地看着她。
金景年打量她一眼,跟她招下手說:“過來,今天中秋節,我們一家人今天一起吃個飯。”
原來只是吃個飯啊。
韓露小心地看了韓哲一眼,她每一次見到這人都感覺他變了不少,可是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細看過去,卻發現這個人其實沒有變。
韓哲依舊是一身冷硬的西裝,短短的頭發,他自從從國外回來這頭發就再也沒留長過,其實她還是喜歡他以前頭發稍微長一些的樣子,至少不像現在這樣,看一眼,都會感覺到帶着威懾的距離感。
像極了金景年。
“大哥,這就是韓哲的那個妹妹,叫韓露。”金景年看她一眼,給她介紹:“這是我大哥,你應該叫大伯。”
韓露下意識彎腰敬禮喊了一聲大伯,起身的時候眼睛瞥到韓哲捏着下巴看着她笑呢。她想,我做錯什麽了?
“這麽多年,我都不記得你媽媽長什麽樣子了,現在看見你隐約想起來一點,過來坐。”金景盛向她招招手,韓露站着沒動。
就在韓露站在門口不敢動的時候,門外又傳來了車聲,她回頭看去,又有一輛黑色商務車停在了院子裏。
車門打開,一個穿着白襯衫小馬甲的洋娃娃跳下了車,哦,好像是個小混血,長了一頭棕色的小卷發。
随後駕駛座才下來一個男人。
這人拉着小混血走過來看了她一眼,走進去依次叫:“爸,老叔,洛老師,阿哲。”
韓哲站起來叫了他一聲金哥,韓露想起來這人好像是金景年的侄子。
韓哲朝她走過去,韓露立刻站的筆直,結果韓哲是沖着小混血去的。
金銘看了韓哲一眼,邁着一雙小短腿繞過他,徑直跑到洛老師身邊去了,還警惕地看着韓哲。
“嘿你這小孩兒,我又不是壞人!趕緊叫我聲叔叔。”韓哲盯着他說。
金銘看着他,又往洛老師懷裏躲了躲,但是乖乖地叫了聲叔叔。
韓哲笑了一聲,随即伸手摟住了韓露的肩膀,韓露渾身一抖,“金哥,這是我妹妹,你還沒見過呢吧,她叫韓露。這是我金哥,你也叫哥。”
韓露感覺肩膀一陣炙熱,幾乎灼痛了皮肉。
“啊,對,聽說你回來很久了,今天才第一次見,”金晏淮還跟她伸手。
韓露趕緊跟他握了一下,叫了聲哥。
金晏淮哈哈笑起來,拍着韓哲肩膀說:“哎我竟然還能有個這麽小的妹妹,你小子有福了,以後好好照顧你妹妹啊。”
韓哲看着她微微一笑,“那是肯定的。”
金晏淮走了進去,韓哲握着她的肩膀将她一路推到沙發上坐着,韓露擡了下眼,正巧撞到了金景年看她的目光。
“別緊張,我們一家人吃個飯而已。”金景年對她說。
韓露微微回頭,韓哲彎腰站在她身後,手肘按着沙發靠背,頭離她很近,她突然就覺得安心了。
金家人一直在說話,韓哲也和他們說,韓露默默坐着,有人問她話她才回答,金銘一直在看她,似乎是因為滿屋子人只有她一個女孩,所以看着很稀罕。
于是他在洛老師旁邊轉了幾圈之後,就跑到了韓露身邊,一開始不好意思,拉了一下韓露的手就跑了,不一會兒又跑回來了,結果看見韓露身後的韓哲,于是又跑了。
“你累不累?”韓哲說他。
金銘嘿嘿一笑,抱着他爸的大腿,不好意思地說:“我喜歡姐姐。”
金晏淮摸摸小卷毛說:“你得叫姑姑。”
“我喜歡姑姑,姑姑你陪我玩吧?”
韓露面對着這麽小、這麽軟孺的小卷毛,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辦。
坐了一會兒,有一個上年紀的老婦人來說飯菜準備好了,可以開席了。
于是他們便起身往餐桌那走去了。
長方形的餐桌,擺了滿滿一桌子的菜肴,她突然覺得心酸,曾經和她媽媽過的兩三次中秋節,兩人都是面對着面,孤獨地吃着所謂的團圓飯。
金景盛坐在首位裏,左手依次坐着金景年,洛老師還有韓哲。韓露坐在韓哲對面,擡頭就能看見他的笑臉。
韓露不敢看他,只能扭頭看身邊的小卷毛。
小卷毛吃個飯吃了滿臉,她一邊吃一邊拿紙巾給他擦臉,擦嘴,順便夾一些看起來很好吃的菜放進他的碗裏,免得他想吃筷子夾不到。
金晏淮笑道:“沒事,你吃你的吧,不用管他。”
韓露答應了一聲,依舊在幫金銘擦嘴。
金銘吃飽了,拉着韓露去玩,她下意識地朝韓哲看過去,韓哲朝她笑了一下,說:“沒事,你去吧。”
她這才被金銘拉走了。
金銘把她拉到了樓上的一間房間裏,那裏大概是他專屬的地方,滿滿一屋子都是玩具。
房門沒關,她聽到樓下傳來韓哲爽朗的笑聲,她低頭問:“你為什麽怕你叔叔?”
金銘手裏抓着積木,想了一會兒,表情有些委屈,說:“他、害怕。”
韓露忍不住也摸摸小卷毛,低聲說:“叔叔是好人,不要害怕他。”
金銘“哦”了一聲,不甚在意的模樣讓她擺房子。
金銘的一張小嘴一刻不停地說着,就連幼兒園裏吃個中午飯都能說半天,韓露靜靜地聽着,也不知什麽時候,房門口堵住一道身影。
金晏淮走進來,笑着問她:“吃飽了嗎?”
“吃飽了。”
韓露話音剛落,韓哲也走進來,看着她的眼中染着星星點點的光。
金晏淮摸摸兒子的腦袋,對她說:“今晚留這住吧?樓上有客房。”
韓露又朝韓哲看過去,抿下唇說:“我想回家。”
韓哲扶着門框,點了下頭:“行,一會兒沒事了,我帶你回家。”
“太晚了,回家路還挺遠呢。”
韓哲說:“沒關系。”
韓露心裏流淌過一股暖流,她突然覺得,就算讓她面對這個世界一切的陌生,只要有這個人在,一切便都是不值一提。
韓露和金銘被兩人領下去,跟在客廳裏說了一會兒話,韓哲就開口,說要帶她回家了。
金景年将他們看了一圈,也沒留人,只讓他們回家注意安全。
汽車順着林間的山路慢慢往家開去,韓露坐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問,“大力怎麽不見了?”
秦建行開着車說,“中秋節啊,他回家了。”
韓露“哦”了一聲,“那你怎麽沒回家?”
秦建行無奈地笑了一聲:“我家太遠了,回家一趟得十天半個月的,每年只有過年的時候才回去一趟。”
于是韓露就沒有再說話,車廂裏很安靜。
韓哲突然問她:“過幾天有賽車比賽,你去嗎?”
“去。”
“那我讓人給你安排位置。”
韓露低着眼:“不用了,我跟着安齊的教練就行了,不坐在觀衆席裏。”
韓哲看着前面的座椅,眼睛裏一片寂寥的漆黑,沉默了好久,“你最近經常去找安齊。”
韓露扭頭看着窗戶上映出來的側臉,說:“是啊,他、很有意思,我和他在一起……感覺很好。”
車裏面再也無話,明亮的車燈沖破黑暗,向着更加黑暗的地方行駛而去。
到韓露家樓下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
韓露一聲沒吭,打開車門就下了車,頭也不回地上了樓,汽車暫停了幾秒,随即離去了。
韓露的狀态,每天都像這天一樣,早晨太陽出來,活力滿滿地抱着滑板離開這個家,晚上太陽落山,她回到家裏,只剩下了一片孤寂無望的漆黑一片。
遲雪和何美涵假期都回家了,最後一天才回來,她們一起來了俱樂部找韓露,還給韓露帶了好吃的和紀念品。
韓露看着手裏用貝殼粘成的、帶着綠帽子和眼鏡的小烏龜,突然一陣感動,好像蘇卉又來到了她身邊。
遲雪唉聲嘆氣:“明天又開學了。”
“開學不好嗎?”韓露很是沒自覺的問,自從和宿舍裏那姓杜的打架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去過那個學校,現在竟然還質疑別人。
“也不是好不好,就是一想到上學就會嘆氣。”
何美涵吃了一會兒魚片後,突然說:“我剛才看見安齊了!”
遲雪激動地問:“在哪?”
“剛才進門的時候看見他了,但是不知道他去哪了。”
韓露疑惑地問她們:“你們認識啊?”
“當然了,他是我們師弟,只不過沒深交,他脾氣有些怪,聽說跟班上哪個人都沒什麽來往。”
韓露一時好奇,于是問她們能不能要到安齊的課表,遲雪和何美涵開始大展神威,不一會兒都要到了安齊的課表。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韓露就去安齊課上堵人了。
她去得有些早,到那個班級的時候裏面還沒有人,于是她就随便找了一個位置,過了一會兒,教室開始來人了。
所有人一進來都會去看她,韓露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她并沒有露出手臂來,為什麽他們還要把她當怪物一樣看。
過了一會兒安齊也進來了,他看見她還是愛答不理、裝作不認識的樣子,徑直走到了後面的桌子,于是韓露起身跟了過去。
安齊并沒攆她走,也沒有問她為什麽來找他上課,好像這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情。
韓露早晨沒有吃飯,中午拉着安齊去體驗了一把擠食堂,吃完飯兩人又去公園玩滑板。
安齊抱住她親吻,她抱緊了人,腦海中想到中秋節那天,韓哲言笑晏晏地叫她妹妹,心頭滾落了一片猩紅的烙鐵。
兩人玩夠了一起回俱樂部,卻在還沒有出校園的時候見到了一個熟人。
唐夏手裏抱了兩本書,看見韓露立刻走了過去。
韓露拉着安齊想走,但是沒走掉,無可奈何,只能皮笑肉不笑地叫了一聲“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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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露跟唐夏去了學校附近的咖啡館,安齊自己回俱樂部了。
唐夏攪了半天咖啡,笑意盈盈地問她:“剛才那個人,是你男朋友嗎?”
韓露面無表情地點了下頭。
唐夏有些無奈的口氣:“韓露,你為什麽這麽讨厭我,是因為你哥嗎?”
“我可沒說我讨厭你。”
“你根本就不是會掩飾自己心思的人,每次看見我,臉上明晃晃的寫着四個字:離我遠點。”
韓露無可奈何地翻了個白眼,既然你知道我讨厭你,那我還裝什麽。
“是因為你哥嗎?”唐夏又問了一遍。
韓露狀若不在意地說:“跟他有什麽關系。”
“你別想騙我,我和你想法是一樣的,你想什麽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韓露心裏咯噔了一聲。
“雖然我們沒見過幾次,但是每一次,我見到你看着阿哲的目光,就全都明白了。”
韓露登時把攪拌勺扔在咖啡杯裏,瓷器相撞一聲脆響,顫抖着咬起了牙根。
唐夏笑容依舊溫潤:“三年前我出國的時候,我和阿哲約定,等我回來我們就結婚。但是他沒有答應,我也明白,這三年時間會出現多大的變數。而你,就是其中最大的變數。我能看懂你看他的目光,何嘗看不懂他看你的目光。”
韓露放在腿上的手狠狠攥了起來。
“你和阿哲是兄妹,不管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麽,你們都是兄妹。”
“我不用你告訴我!”韓露猛地把咖啡杯摔在地上,咖啡和碎渣濺了一地,咖啡館裏的人全都回頭看着她們。
“我和他之間沒有關系,就算有,我也不需要你提醒我!你沒資格!”
韓露踩着一地碎渣跑了出去,一直往遠處跑,跑到不知什麽地方,一個小路的拐角,沒有人的地方。
她抱着頭,蜷縮着坐進牆角,壓抑至靈魂中的苦痛随着全身的顫抖,逐漸傾瀉而出,破碎在殘風裏。
賽車比賽是這一周的周六。
韓露跟着安齊的教練站在教練棚裏,她心不在焉地看着大屏幕,目光在觀衆席中找了一遍又一遍,卻都沒有發現那個熟悉的身影。
反而她看見了金景年,金景年坐在人群中,周身仍帶着無形的氣場,盡管金景年并沒有看她,但是她總覺得金景年時時刻刻在她後背盯着她。
她扭過頭,假裝專心地看着比賽。
安齊贏了,她跑過去抱住安齊,她想讓金景年知道,她現在有男朋友,她喜歡上別人了。
可是下一秒,她在觀衆席的一個出口處看見了一道刻骨銘心的身影,隔着兩三百米遠,他們的目光穿透重重人海,驟然相撞,心髒轟鳴。
韓哲遠遠看她一眼,轉身離開了這裏。
韓露打起精神笑得像個小太陽,一路跟着安齊去晚上的慶功宴,可是酒水仍然暴露了她內心的痛苦。
她喝了好多好多,可是就在她打算醉得一塌糊塗的時候,驀然想到,萬一自己喝醉酒說出了一些不該說的話該怎麽辦?
于是她裝醉,被周悅帶着人給她拖走了。
走出KTV,被夜裏的冷風一吹她清醒不少,她告別了周悅,自己打了車回家。司機是個好人,将醉醺醺的她一路送回了家。
她踉踉跄跄地下了車,看着出租車走遠,沉迷着眼往樓裏走,腳下絆到了路邊的石臺,狠狠摔在了地上。
膝蓋和手肘都好疼,韓露躺在地上想,我就在這睡吧,反正也沒人管我。
就在她一動不動地在地上躺了一分鐘後,她感覺有人将她拉了起來,将她抱起來,一步一步朝樓上走去。
走到門口,這人将她放下來,從她口袋裏摸出鑰匙,打開了門。
韓露摟住他的肩膀,突然感覺自己早已醉得一塌糊塗。
所以她抱住了眼前的人,一遍一遍撫摸他肩頭寬厚的手感,腦後刺刺的發根。
“安齊,安齊,是你嗎?”
她迷迷糊糊地問,卻沒有人回答她。
她醉醺醺地堵住他的嘴唇,舌尖擠進去,口中呢喃:“安齊,安齊是你嗎?你怎麽變胖了?你頭發怎麽變短了。”
她突然感覺這人将她摟緊了,将她死死壓在牆上,激烈的唇舌掃蕩在她的口中,緊貼的身體傳來掩飾不住的火熱跳動。
她眼中閃過一片支離破碎的光影,低聲乞求:“安齊,安齊我們做-愛吧?”
“閉嘴!”
身前的人将她抱起來,光華流轉間,她被扔到了床上,她迫不及待地抱住他,摟緊他,用力地親吻他。
一雙大手在她身上用力撫摸,留下一片火辣的灼燒,所到之處傳來一陣陣、連酒醉的大腦都能感覺到的疼痛。
手勁之下掩藏不住的內心壓抑比留在身上的,還要痛千萬倍。
她伸手摳住他的皮帶,再一次乞求,“我們做-愛吧。”
可是耳邊,響起了沉重的低吼。
她感覺到脖頸上熱辣的灼燒,一滴一滴像是鐵水滾落在心頭。
身上的人,艱難地撐起自己,慢慢離開了她的身體,低着頭離開了房間。
外面傳來房門關閉的聲音,她慢慢睜開一雙猩紅的眼睛,呆滞地看着頭頂的天花板,忍受着一身冰涼的窒息,直至天明。
起床後,去衛生間洗澡,洗完澡一照鏡子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從脖頸到胸口,肚子,腿上,一片一片吓人的青紫,像是被人狠狠毆打了一遍似的。
脖子上的瘢痕也很明顯,她找遍自己的箱子,仍然找不到高領的衣服,不得已,她只好穿了一件領口較緊的衣服,把帽子戴上,抱着滑板一路像做賊的似的去了成衣店。
成敏的衣服向來都是讓她随便穿的,但是很可惜,成敏店裏大多數衣服都是她不喜歡的風格。
好不容易偷偷摸摸來到成敏的店,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裏面傳出來一陣劇烈的大吵聲,一方是成敏,一方是史龍。
這兩人怎麽又吵起來了!
韓露剛要走進店裏。
店裏中央擺放的一面當做屏風的、挂着衣服的大鏡子在她面前緩緩傾倒,在地面上轟然一聲,砸得粉碎。
韓露張着嘴,傻在門口。
“我一個人活得好好的,你憑什麽管我!你算我什麽人!憑什麽對我的人生指手畫腳!”
史龍脖子上挂着攝影機,伸手一撸頭發,氣憤異常:“我這不都是為你好嗎?我們認識這麽多年,你怎麽就不識好人心!”
“我不需要!你給我滾,你給我滾!”
成敏從地上撿起兩米長的鋼板尺,舉着朝史龍打過去,史龍七手八腳地踩着一地碎鏡子片逃出去,站在街邊對着成敏大吼:“你一輩子就是單身的命!”
成敏追出去,把鋼板尺狠狠朝史龍打過去,韓露趕緊跑到一邊,害怕被殃及了。
史龍跳着跑,還畏不懼死地叫嚷:“成敏,你就是更年期!”
“你去死!”成敏張牙舞爪,披頭散發,完全沒有平時大氣溫婉的樣子,一左一右把高跟鞋一脫,全砸到史龍身上。
史龍拍拍屁股跑了。
“看什麽看!沒見過打架的啊!”成敏朝着旁邊看熱鬧的人吼了一嗓子,光着腳跑回店裏。
韓露跑過去把兩只很漂亮的高跟鞋撿回來,一路回到店裏,順便把店門關了,把門口的窗簾一擋。
偷偷問躲在一邊的店員怎麽了。
其中一人說:“史龍剛才來給店長介紹男朋友來了。”
“那男的腦袋就是被驢踢了,”韓露把帽子摘了,提着高跟鞋上了樓。
成敏依舊坐在窗口的小沙發那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一雙腿搭在茶幾上,腳底被門口的碎玻璃紮出血來了。
韓露先去裏間休息室把藥箱拿來,湊過去用棉簽給成敏擦腳底的血跡。
“成姐,你別哭了,你怎麽就喜歡那麽個貨。”
“你才那麽個貨!”成敏瞪了她一眼。
“行行行,他是好人,”韓露彎着腰有些累,于是幹脆坐在地上,一邊給成敏處理傷口,一邊說:“我真的很不理解,他明明知道你喜歡他,為什麽還總是把你推給別人,你也是,放着那麽多人不要,偏偏喜歡那麽個……人。”
成敏擦擦鼻涕,嘆了口氣,“我也說不清,這麽多年過來了,喜歡也好,愛也好,痛也好,苦也好,都已經成為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了。”
“可是他都有家庭了,根本不值得你這麽喜歡他,苦等着他。”
“他早就離婚了,自己帶着女兒生活。”
韓露擡起頭,看見成敏說這句話的時候,眼前仿佛看見了柳暗花明處一縷明亮的陽光,她突然之間明白,成敏一直都在等待,她在等待史龍什麽時候能夠看見她,即使有一天,他們年近花甲,滿頭花白,她依舊可以為心中一念執着,永遠等待下去。
成敏算是癡情,還是傻呢。
成敏扯開她的領口,看見她脖頸上分外明顯的痕跡,她臉一紅,趕緊伸手把帽子戴上。
成敏問她:“你什麽時候有男朋友了?”
韓露目光躲閃,說:“我沒男朋友。”
成敏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妹妹,聽姐的,以後就算再喜歡一個人,也不要傻傻地一直等着他,真是太苦了。”
韓露低着眼,說:“你自己都做不到,憑什麽來告誡我。”
成敏立刻說不出話了。
她幫成敏處理完傷口,就下樓去幫着兩個店員收拾店裏一片狼藉了。店裏中央的那一面大鏡子是徹底細碎細碎的了,光碎片就掃了滿滿一紙殼箱,也不知道這兩人怎麽搞得,底座這麽厚的鏡子都能被推倒了。
她們三個收拾了好久才把店裏收拾幹淨,鏡子一沒,感覺整個店都大了不少。
韓露拿了一件長領的毛衫換上,然後就去了紋身店。
翟靖宇的這店剛開業不久,平時也沒什麽人,這麽長時間了也只有她一個店員,還除了閑逛什麽事都不幹。
她去的時候翟靖宇正在收拾一堆器械,韓露走進去的時候,他只象征性地說了聲:“來啦。”
韓露坐在自己工作間的沙發上,盯盯地看着翟靖宇,翟靖宇被她看得背後起了一層白毛,警惕地問他:“你看我幹什麽?”
“翟哥,你有老婆嗎?”
翟靖宇看她一眼說:“沒有,我連女朋友都沒有。”
“如果有一個人等了你二十多年,你會有什麽感覺?”
翟靖宇低着頭,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怎麽可能啊,要是真有那樣的女孩子,我早娶回家了,能讓她等我嗎。”
“我是說假如。”
翟靖宇義正言辭地:“沒有假如!”
韓露在店裏待到太陽下山,店裏就來了兩個客人,還都是沖着翟靖宇去的,所以她就抱着滑板去俱樂部了。
遲雪和何美涵跟她說今天要補作業,就不來了,所以她直接去了安齊的車庫。
安齊看了她一眼,什麽都沒說,繼續幹自己的活。韓露也什麽都沒說,從車庫裏的架子上把自己的畫板拿下來畫畫。
信手勾勒幾筆,一個男人高大的輪廓顯示出來。
韓露心裏一急,急忙用鉛筆将畫面全部塗黑。
安齊哈着白氣過來拿工具的時候看了她一眼,跟她說:“你回家去畫吧,這車庫得十一月份才能來暖氣呢,現在比室外都冷。”
韓露搓搓手,“沒事,不想回家,還是你這裏好。”
“好什麽,一會兒你衣服褲子上蹭上油,別叫喚啊。”
韓露靠在一個髒兮兮的汽車坐墊裏,腳底下踩着幾個摞起來的輪胎,頭靠着靠枕,看着高高的車庫頂上。
又過了一會兒,安齊走過來坐到她旁邊抽煙休息,韓露靠到他身上,問他:“你會不會等一個人等二十多年,即使沒有任何希望地等下去。”
安齊嘴裏呼出蒼白的霧,有些答非所問:“只要願意等,還是有希望的。”
她在安齊這裏賴了半個多月了,安齊才問她:“你每天來我這裏幹什麽?回家多好。”
韓露抿住唇,她想說她沒家,可是她并不想在別人面前說自己的私事,她從來不會輕易詢問別人的隐私,所以更加忌諱別人詢問她的。
安齊把她的手拉起來,揉了一會兒,問她手指是怎麽回事。
後來她又去看了一次醫生,醫生給了她一個指力器,讓她沒事的時候按一按,鍛煉指力,慢慢會恢複的。
手指裏有一根細小的釘子,得半年之後才能取。半年之後她的手指是不是還是不能彎曲,不能用力,她會變成一個微殘疾者。
她靠進安齊懷裏,心裏難過的想流淚,可是終究只能吞咽給自己。
59
韓露出生的那一天正好是寒露,所以取名叫做韓露。
但是她每年過生日,過的都是農歷,她小的時候從來記不住自己的生日,因為外國的日歷是沒有農歷的。
她在福利院的時候,每年的這一天,她媽媽和董叔叔都會去看她,給她帶一堆好吃的,然後她就會問她媽,什麽時候帶她回家,她媽媽總是告訴她下一次下一次。
後來她終于和媽媽回了家,每年過生日的時候,她媽媽都會給她做一個小蛋糕,然後母女兩個一起過,就像過年和過其他的節日一樣。
早晨她收拾好,打電話給董興海,但是電話打過去卻關機了,她只能自己一個人去看了她媽媽。
她把媽媽的骨灰帶回來後就被金景年葬進了一個墓園裏,但是那裏并不是韓哲爸爸的墓地位置,因為韓哲爸爸旁邊應該是他的媽媽。
那個墓園,好像和所有人都沒有關系。
她的媽媽就連死去都不被允許和別人有任何的聯系。
她不恨金景年。
他不過是讨厭自己,并且讨厭她媽媽而已,別的她不敢說,至少他是韓哲的好父親。
她一早去了那個墓園,給她媽媽放了一束鮮豔的紅玫瑰,這是她媽媽最喜歡的花,也是她非常喜歡的花。
她在她媽媽墓碑前坐了好久,一直沉默,直到離去時才說了一句話。
“媽媽,對不起。”
千言萬語,卻只說出了這幾個字,她不知道為什麽要說對不起,可是就是想說。
她随後又去成衣店和紋身店逛了一圈,仍然像每天一樣平常,她的生日只有對她一個人來說是特殊的,她媽媽沒了,這個世界上就只剩下她自己一個人保護自己了。
她今天沒去俱樂部,從紋身店出來後就一個人在街面上游蕩,身邊人來人往,車輛來去,匆匆而過,一切的一切,跟她都沒有關系。
她從沒有盡頭的長街走過,看着路燈逐漸亮起,黑夜逐漸降臨,這一天即将迎來盡頭。
晚上,她在曾經偶遇過韓哲的小吃街邊買了一份小吃,依舊蹲在上次的那個地方吃起來,可是等她慢騰騰地吃完,仍然沒有一個人在她身前停留。
她把盒子扔進垃圾桶裏,頹然往家走,半路上自暴自棄地想,如果有人來跟她搭讪,她就跟他走,跟他做-愛。
走了很久,腳底下都升起一股麻木的疼痛。
她呼出一口白氣,随地坐了下來,看着前面川流不息的大街,想着,車裏的人急匆匆的,是要回家嗎?
為什麽她從未因回家而急切。
“多少錢?”
韓露順着聲音,看到旁邊站了一個很胖又很醜的男人,她想到自己剛剛又放了一個信誓旦旦的屁,于是扭過頭沒理會他。
結果這個男人竟然伸手碰她的肩膀,韓露一躍而起,大怒:“你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