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節骨體骨折,還好不是粉碎性的,打了鋼釘固定
一個個面色慌張如臨大敵。
酒店和賽車區的保安純粹是被連累的。
韓哲拎着棒球棍走進去,慢悠悠的步子從一排人一排人中間走過去,走半道還見着個熟人。
被韓露踹裂兩根肋骨的王吉興也位列其中,身體拔得倍直。
韓哲磨牙,譚興陽個不靠譜的,讓他給安排個打掃衛生的位置,他給這人安保安隊伍裏來了,就這柴火似的糟身板管什麽用,怪不得有人鬧事!
保安們跟這籃球館裏頭站了一整夜,一個個精神萎靡,站着都快睡着了,韓哲一身寒氣從身前經過,一個個瞬間都清醒了。
“我平時是不是太縱着你們了。”韓哲在人群中慢慢穿過,空曠的籃球館裏傳出回聲。
“三十個陌生人身上帶着武器走進來,你們都不知道小心堤防着?你們當我這是協和廣場呢?”
“誰按的警笛?誰報的警?”
整個籃球場鴉雀無聲。
“管監控的?”
立刻有四個人舉起了手。
韓哲看了一眼,慢悠悠走到一人身前,“監控裏看見了?”
這人抿着唇:“沒看見。”
“監控有死角?”
這人認真想了一下,說:“除了更衣室裏沒有監控之外,室外并沒有監控死角。”
Advertisement
韓哲攥着棒球棍走到前面,站在所有人面前。
商闌在門口看着,準備好了等韓哲吼出震耳欲聾的一嗓子,結果韓哲竟然平靜地說:
“這次的事就這麽算了,別以為我不管着你們你們就在崗位上養死帶活,屍位素餐。從今以後都給我把眼睛擦亮了,但凡再出點事可就不是卷鋪蓋走人那麽簡單了。”
韓哲說完,又把人挨個看了一遍,拎着棒球棍扭頭走了。
“給他們制定個訓練計劃,跟我這吃白飯呢?定期檢查不合格的也不用扣錢了,直接讓他滾蛋。”
張豐北的助理跟在後面問他:“今天酒店開門嗎?”
“酒店必須開門啊,畢竟那麽多達官顯貴別得罪人了。把極限區大門鎖死了,今天徹頭徹尾檢查一遍,周一再開門。”韓哲回下頭:“昨天顧客有多少受傷?”
“數量不多,沒有重傷,有幾個被匕首劃傷了。”
韓哲腳步一停,恨不得沖回去把那群白胖的保安一個個湊一遍,又罵:“匕首都能帶進來你們幹什麽吃的?”
保安隊長縮縮脖子,說:“他們藏起來帶進來我們也看不見,總不能搜身吧?”
韓哲喘口粗氣往外走,一出門天都亮了。他站門口站了一會兒,轉頭問:“賈仲珅呢?”
商闌言簡意赅:“查蛇頭。”
“老王八別讓我逮着你。”韓哲擡腳去找張豐北。
張豐北豁出老臉把酒店上頭的客官挨個查一遍,身後攢了一大堆人情,看見韓哲恨不得抱着大腿請求辭職。
“金總沒說話?”
張豐北一臉菜色地搖頭,“沒有。”
韓哲心想,出了這麽大事他竟然還能穩如泰山?“受傷的人都安穩好了,別虧待人了。昨天的事傳出去了嗎?”
商闌說:“沒上新聞,昨天還聽見有人說你給他們報仇了,大快人心絕對不會宣揚出去。”
韓哲揉着額頭有些無語地笑了起來。
金景年給他的貼身保镖走過來附耳:“大小姐來了。”
“啊?”
“但是聽說沒開門又走了。”
韓哲頓了頓,起身走了出去。
韓露抱着滑板在路邊慢悠悠地往山下走,黑色的小單肩背包斜跨在後背上,白色的防曬衣沒有拉拉鏈,袖子挽到了胳膊肘,頭發在頭頂上挽成了一個球。
司機保镖非常體諒上心,車開得非常緩慢,努力跟韓露的步子維持一個頻率。
商闌看着背影說:“你剛走那天半夜發高燒,一會兒叫媽一會兒叫你,她媽沒了,估計世界上也就認你一個人了。”
韓哲默默看着,笑了一聲:“我現在隐約有些體會到以前長輩們總說的,捧手裏怕摔了,含嘴裏怕化了,究竟是怎麽糾結又無奈的心情。”
43
韓露當天晚上就回了學校,甫一走進宿舍,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但是看見自己床鋪上面的箱子才認出來,也不知道是被誰放上去的。她的被褥也被疊成了四四方方的豆腐塊,但是被子有些鼓,像是被烤時間長了的千葉豆腐塊。
她把箱子拎下來檢查一遍,沒有發現被打開的痕跡,這才把屋裏三個女生輪流看了一遍。
她對床的女生跟她說,“軍訓的時候檢查寝室,你的行李是被教官放上去的。”
誰放的她也沒親眼看見。
韓露什麽話都沒說,把箱子推到牆縫裏,結果在她的床頭和牆之間,堆着笤帚,拖布和垃圾桶,箱子根本放不進去。
她看了看其他人的箱子,她們的箱子都在床和牆縫中間放着呢。韓露猶豫一下,把箱子放在桌子邊了。
她想去洗漱,但是桌子底下除了一只盆什麽都沒有,她沒有把洗漱用品一起帶過來。她看了眼三人,三個人都在玩手機。
韓露猶豫了一會兒,看着空蕩蕩還一層灰的桌子,拎起滑板默默走了。
宿舍樓下有個小超市,但是沒有賣毛巾的,牙膏牙刷賣的也很敷衍。她走出來,記得開學的時候她見到過一個大超市,但是現在已經忘記在哪裏。
晚上校園路上有很多人,三三兩兩的在一起,偶爾有獨行俠,背着書包健步如飛。韓露走着走着,聽見前面兩個女生計劃着買些什麽,看樣子是要去超市,于是就默默跟着。
結果可能是她走太近了,那倆人回過頭看她一眼,目光在她胳膊上轉一圈,随即摟在一起悄悄往旁邊走去。
韓露頓了一下,也不再跟着她們,別把她們吓着了,然後自己往前面走去,她已經看見超市的大燈牌了。她抱住手臂,默默地想,自己有那麽吓人嗎?
韓露走進超市,在門口推了一輛車,但是推車是鎖在一起的,她研究一下不知道怎麽打開,于是就空手走了進去。
轉了半天拎了一個小一些的水盆,買了一盒紙抽,牙膏,牙刷,毛巾亂七八糟的東西,看見薯片零食也沒忍住多拿了一些,結果最後這小盆差點裝不下,最後一包衛生巾放上去,像壓了最後一根稻草一樣,裏面的東西七零八落掉了一地。
韓露把盆放地上,低頭撿東西,好不容易把東西都塞盆裏抱好,從貨架裏往外走撞了人,東西又掉了一地。
方敬堯睜睜眼睛,挑眉,“怎麽又撞着你了?”他蹲下身把被他撞掉的東西撿起來,塞進韓露的盆裏。
韓露這麽多天,難得笑起來:“不好意思。”
“沒事,明天該上課了吧?”
韓露轉轉眼,“我不知道。”
方敬堯頓了頓,“手機給我,我給你下一個課程表。”
韓露把手機從後屁股兜裏掏出來給他,方敬堯說:“你手機揣兜裏再掉了。”
“不會。”
方敬堯拿韓露的手機,費力的、從不知道什麽鬼的程序裏、下載了一個中國的課程表APP,安裝之後讓韓露輸入一下學號和密碼。
學號和密碼在那張報道紙上了,這個韓露還記着,于是就輸了進去,結果費了半天勁課表一片空白,查無此人。
方敬堯無語道:“可能是留學生不在這系統裏,要不然就是我搞錯了,你這手機……呃,操作流程不一樣。”
“沒事。”
方敬堯看她一眼,突然說:“你等等,我有學妹微信,我給你問一下。”
韓露端着盆,看着他,方敬堯腦門上和下巴上有些不算明顯的痘痘,但是皮膚挺白,身材挺瘦,肩頸筆直,看着還挺順眼。
“你也是服裝設計專業的嗎?”
方敬堯搖頭:“我是學國畫的,不過跟你是一個院。”
方敬堯很快就從學妹手上要到了課程表,然後用韓露的手機照了一張照片,韓露看了一眼,明天早晨八點就有課。
“藝術樓D區3樓,知道在哪嗎?”
韓露再次搖頭,方敬堯無奈地笑起來:“你真是一問三不知。”他想了想說:“我想起來了,你寝室裏另外三個人跟你是一個班的,你明天早晨跟着她們走就行了。”
韓露點了點頭,說知道了。“謝謝你,我去結賬了。”
方敬堯也跟了上來說:“我進來買個本,我也去結賬。”他看見韓露端着盆,胳膊底下還夾着滑板,于是伸手去拿韓露的滑板:“我幫你拿?”
韓露躲了一下,看見方敬堯愣了一下的表情,不好意思道:“沒事,我自己拿。”
韓露把盆放收銀臺,收銀員給她挨個掃碼,掃完說一共107.
韓露一掏兜,兜裏只剩48了,還是來的時候打車剩下的,她從背包裏掏出錢包,錢包裏也沒現金了,她的卡都是國外的卡,唯一的一個國內卡是韓哲給她的,她一直都沒有花過。
她把自己的卡遞過去,收銀員看了一眼說機器不支持VISA。
韓露猶豫了一下,把韓哲的卡遞上去,收銀員在刷卡器上刷了好幾遍,說:“不好意思這位同學,我們刷卡機器最近可能有些故障,識別幾次還是識別不了,支付寶和微信也可以支付。”
韓露收回卡,指着盆裏一堆東西說:“那我把東西都放回去可以嗎?”
“啊?”收銀員一臉驚愣。
方敬堯把手裏的筆記本放過去,“把筆記本掃了,我一起付。”
收銀員看了韓露一眼,直接把本子掃碼了,他倆後頭已經排起長隊了。
韓露端着堆得像山似的盆出來,“謝謝你,明天我去取錢,然後還你。”
“沒事不着急。”方敬堯一直跟着她,韓露說:“你不回宿舍嗎?”
“我回宿舍得穿過你們女生那片宿舍樓,不然從另一條路走太遠。”
韓露端着盆拿着滑板,胳膊夾的都快酸了,她伸手提了一下,結果拇指沒勁,滑板一下子掉了。
方敬堯眼明手快伸手接住了:“我給你拿着吧,你很喜歡玩滑板?”
韓露嗯了一聲:“你會玩嗎?”
“會點兒。”
韓露眼睛一亮:“那你滑一下我看看。”
方敬堯頓時驚訝地看了韓露一眼,他剛才要碰韓露都沒讓他碰,現在竟然讓他滑?“算了吧。”
“怎麽了?沒關系,你滑一下我看看。”
方敬堯把滑板放地上,踩上滑板滑了一圈,走了五米遠拐彎回來的時候還差點摔了,他滑到韓露身邊把滑板撿起來,不好意思道:“獻醜了。”
“還可以,你知道playfive嗎?”
“知道。”
“你有時間也可以去那裏玩啊。”
方敬堯搖頭:“太遠了,我家就在那附近。”
韓露驚訝:“真的啊?我家……也在那附近。”
方敬堯再次笑起來:“那以後放假我們可以搭伴走啊。”
韓露捧着盆回了宿舍,一推門,門竟然從裏面鎖上了,但是門上面的磨砂玻璃裏有亮光,她敲了敲門,不一會兒門開了,屋裏的女生看她一眼說:“我以為你今晚不回來就把門鎖上了。”
韓露不知道該說什麽,于是沒有說話。她把盆裏的東西規整規整,然後端着盆去衛生間洗漱了。
韓露剛洗漱完,回來一進屋,屋裏的燈瞬間就滅了,韓露吓了一跳,終于沒忍住問:“燈怎麽滅了?”
不知道誰說:“宿舍十點半熄燈。”
韓露把盆放地上,然後摸索着從背包裏拿出分裝的護膚乳,胡亂擦一擦就上床了。
躺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她不認床。就是睡不着,或許是到了新環境就這樣吧,可是她剛去韓哲家的時候,趟在他的床上并沒有翻來覆去睡不着的時候。
大概那張床上睡過的人,無形的氣息和安全感籠罩着她,所以她才會安心地睡覺吧?
韓露用被把自己蒙住,閉緊一雙酸澀的、唯恐會見風流淚的眼睛。
眼睛一閉,黑暗中閃過的全是他的嬉笑怒罵,鮮活刻骨。她想起他寬厚的肩膀,緊實的懷抱,想起他抱住自己時,籠罩在周身的氣息,那麽炙熱。可是再也不會有了,她把自己在被子裏蜷縮地死緊,摟緊空曠懷抱中,蒼白卻如水墨畫般濃烈的記憶。
屋裏其他三個女生輕聲說着什麽,她後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睡着。
第二天不到五點太陽照進來,韓露就醒了,醒了之後迅速下床,差點直接從床邊跳下來,才想起來這裏是學校宿舍,于是轉回去從梯子上下去。
韓露端着盆去洗漱,回來的時候另外三個人還在睡,一照鏡子眼睛有些腫了,她等到六點,三人還沒醒,等得不耐煩于是拎着包和手機出門走了。
昨晚上走之前,自己在韓哲家裏煮了些面條吃,一大早就餓得不行。
可是走到食堂門口,突然不知道應該吃什麽。一想到早餐,就能想到以往每天早晨在廚房中忙碌的背影。
韓露轉身離開食堂,心想自己該怎麽辦才能放棄去想他。
心裏惦記一個人,連一草一葉都恨不得跟他牽扯上千絲萬縷的聯系。
韓露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才按着路标找着藝術樓,進樓裏七拐八拐走進不知道是哪裏的死角,又轉回來,心力交瘁地問路人D區在哪裏,又花了半個小時才找到地方,教室裏已經坐了很多人。
韓露再次确定自己沒有走錯教室,這才坐了進去。教室一共八列座椅,大部分人都坐在中間四列,旁邊四列都沒有人坐,韓露感受着教室裏人試探的目光,艱難地走過去坐到了第五排的牆邊位置。
眼睛一瞥,看見同寝的三個人坐在一起。
她手機裏有一條新消息,方敬堯問她有沒有找到教室,韓露回:“找到了。”
對方發過來一個微笑的表情。
她沒有回,不一會兒外面傳來上課的鈴聲,一個穿着小西裝踩着高跟鞋的女教師走進來,站到講臺上,笑容滿面地開始新學期第一節課的開課演講。
韓露聽了一會兒,感覺肚子裏揪着疼,胃裏泛酸。然後聽見這個老師說:“我們先來做個自我介紹吧?随便說兩句,讓大家認識認識。”
女教師看着名單,第一個就叫了韓露的名字。
韓露一怔,站了起來,頓時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
女教師看了她一眼,招招手:“來講臺前做個自我介紹,你是美國人啊?你能聽懂我說話嗎?”
韓露往講臺前走,說:“我是中國人。”
女教師指了指名單上,韓露名字後面小括號裏寫的美字,“這不是美國留學生的意思嗎?”
韓露說:“我爸媽都是中國人,所以我也是中國人。”
“哦!”女教師點點頭:“做個自我介紹吧。”
韓露站在講臺前,往下面一看,面對着一雙雙好奇的眼睛,瞬間不知道說什麽了,眼睛掃了一圈,發現整個教室裏一個男生都沒有。
“別緊張,做個自我介紹就好。”女教師提醒她。
“我叫韓露,我……會說漢語,我也能聽懂你們說話。”她往地下看了一眼,“沒了。”然後就要往下走。
“哎,等等。”女教師叫住她,可能是對她的留學生身份很好奇。“你為什麽會來中國留學呢?是因為喜歡中國的文化和環境嗎?”
韓露頓了頓,說:“我是被逼的。”
女教師笑容頓時就僵在了臉上,尴尬道:“啊,那你回去坐吧。”然後抖了抖名單叫下一個人。
一節課長達兩個小時,這女老師還沒有講課,因為她們的教材還沒有到,所以一直在和她們閑聊,韓露坐在邊緣處,感覺自己和那些人中間隔着無形的東西,刀劈斧鑿都打破不了的東西。
下課的時候韓露胃裏絞痛地也快受不了了,女教師剛說下課吧,韓露擡腳就沖了出去。
一路沖進廁所打開廁所門狠狠嘔了一番,但是什麽都沒有吐出來。
她洗了手走出來,有氣無力的,臉色也很蒼白,她把手機拿出來看一眼,下一節課在人文樓B區,人文樓又在什麽鬼地方?
韓露捂着胃走下樓,剛走出大門口就聽見了上課的鈴聲,頓時非常煩躁地自暴自棄,擡腳往宿舍走回去,拿滑板,花152……哦,她沒有現金了。
方敬堯的錢也沒還呢。
韓露挪着沉重的步子回了宿舍,早晨出來的時候記得把鑰匙帶着了,要不然的話她肯定進不來了。
韓露回宿舍一看,一塊髒兮兮的不知道擦什麽了的面巾紙挂在她的箱子上,可能是有人扔的沒扔進垃圾桶裏,順道挂在了她的箱子上。
韓露看着那張紙看了半天,把滑板塞進箱子裏,推着箱子出門了。
從學校出去,她在大門口的炸雞店裏買了一個漢堡,推着箱子一邊走一邊找銀行。
韓哲一身西裝革履走進金氏大廈,西裝筆挺,皮鞋锃亮,身材完美,只不過頭發有些出戲,再加上一冷臉着實不像什麽好人的面目,整個人顯得有些亦正亦邪的。
昆明轉機,改頭換面把頭發剪了。幾經輾轉混進下三流市井之中差點被東南亞毒辣的太陽烤熟了,于是又把頭發剃了。
韓哲剛走到自己辦公室門口,坐在旁邊的女秘書莊欣,站起來跟他說:“韓總,董事長讓您來了去辦公室找他。”
韓哲頓了頓,把電腦包放秘書桌子上,擡腳上樓了,金景年就在他樓上。
韓哲敲門進去,金景年正在沙發上喝咖啡看文件,看見韓哲走進來面色不善地瞥了他一眼。
“董事長找我有事?”
金景年把文件放桌子上,睨着他:“你小子是打算跟我頑抗到底了?”
韓哲笑起來:“你說什麽呢?我怎麽聽不懂啊。”
“以前說話辦事都知道注意着,現在大張旗鼓地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你不是跟我對着幹你幹什麽呢?那麽多警察盯着你,你自己不知道!”
韓哲撓撓腦門,說:“我真沒有大張旗鼓,這事也不怪我啊。”
金景年瞪了他一眼,“人聯系上了嗎?”
韓哲猶豫一下,點頭。
“你不用去了,老子親自去會會那個老王八。”
韓哲面色頓時嚴肅起來:“這是我惹的事,我用不着你給我收拾。”說完扭頭就要走。
“你給我回來!”金景年瞪着他:“跟誰學的話還沒說完,拍拍屁股就走人?坐下。”
韓哲返回來坐到金景年邊上。
“你以為那老王八這麽大張旗鼓的就是因為你?他是這麽多年看我過得太舒服了,有些人就是看不得別人過得好。”
“你認識啊?”韓哲擰着眉毛問。
“五十年代的老王八了,泥潭髒水溝裏躲了大半輩子老子能不認識?”金景年喝口咖啡,說:“我親自去,你別跟着。”
“我怎麽就不能跟着了?”
金景年呵呵一笑:“那地方太髒了。”
“憑什麽你能去我不能去啊?”
“憑我是你老子!跟我犟嘴,”金景年把咖啡杯放桌子上,想了想說:“以後說話行事你給我注意點兒,你以為你自己光明正大,背後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着你呢。”
韓哲聽見這話,不知不覺低下了頭。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韓哲起身離開,臨走時,金景年再次告誡他:“把那人交給我,以後這事跟你徹底沒關系了,聽見沒?”
他能當沒聽見嗎?
韓哲說了聲知道了就走了。
緊接着,金景年又馬不停蹄地帶他開了會。
開完會,韓哲端着筆記本往辦公室走,悲催的想到,以後想上班就上班,不想上直接當甩手掌櫃的日子,一去不複返了。
他前腳剛進辦公室,他的司機兼保镖一號就跟進來了,“韓哥,馮家寶跑了。”
“誰?”
“就是新唐街的酒吧老板,上次去找你擴建酒吧的那家夥。”
“哦,他啊。”韓哲記起了那個不知羞恥的猥瑣男人,“他跑什麽?”
“昨天半夜賈哥在他那新裝修好的酒吧大堂,沙發縫裏發現點小東西,緊跟着找人,這人就不見了。”
韓哲坐凳子上,這麽長時間差點把這麽個玩意兒忘了,“趕緊找,這麽大個人還能人間蒸發了?”這丫的在泰國不會跟那亡命徒有牽扯吧?
想了想又說:“回頭跟董興海還有韓露教學主任約個時間,就說我請他吃飯。”
保镖得令之後,猶豫着沒動。
韓哲看他一眼:“還有事?”
“你不是讓老秦送車去了嗎?”保镖從兜裏拿出手機裏,遞到了韓哲跟前,韓哲看着手機上的畫面,臉色一點一點寂滅下去。
44
韓露把漢堡吃完,胃裏也舒服了一些,走了半天才找到一個銀行。但是這銀行看着門臉挺小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取錢。
銀行裏沒有人所以也不需要排號,她直接走到櫃臺,把卡和證件從窗口遞進去,跟櫃臺裏女員工說要取些錢。
銀行櫃員把她的卡在機器裏刷了幾遍,回頭抱歉地說:“識別不了。”
韓露把卡收回來,這時候才想起來這卡被凍住了。之前很長一段時間花的都是韓哲的錢,因為韓哲在家的那段時間,每個禮拜她都會發現自己的錢包鼓鼓的,她也一直沒有用到卡。
韓露又把韓哲給她的卡遞上去,銀行櫃員看了一眼,就又遞了出來:“不好意思小姐,這張卡只能購物用,取不了現。”
韓露猛地站起來,狠狠在大理石櫃臺上錘了一拳頭,櫃員被她吓了一跳,心想她要搶銀行嗎?
韓露當然不可能搶銀行,她把卡和證件都拿回來,放回包裏。推着箱子在保安警惕的目光中走出銀行。
韓露站在街口,面對着眼前川流不息的馬路,整個世界仿佛在一瞬間離她遠去。
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商标,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國度,即使她已經在這裏生活了三個多月,可是望着頭頂的藍天,仍然找不到歸宿感。
曾經她以為她找到了,可是後來發現,一切都随風散了。
她還是一個人,一個沒有親人,沒有家的浪人。
韓露坐在臺階上,慢慢蜷起腿,呆呆地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車輛,最終把臉埋進了膝蓋裏。
一輛車停在路邊,皮鞋踩着磚塊鋪就的地面朝她走了過來。
韓露聽見聲音擦幹臉,心中轟鳴着,順着皮鞋西褲看到頂,一瞬間失望透頂。
秦建行恭敬地說:“韓哥讓我把他的車給你開來了,以後你不用再打車來回學校了。”
韓露看見是以前韓哲一直開的那輛,于是扭開臉說:“我不會開。”
“你不是有駕駛證嗎?”
“有駕駛證我也不會開,你想讓我撞死在馬路上就把車留下,你走人。”
秦建行咽下口水說:“要不然您先找個沒人的地方練一練再上道?”
韓露扭着臉沒說話,秦建行看了眼箱子,問:“你要回家嗎?”
“我沒家。”
秦建行手機一響,拿出來看見最新指令,低頭問:“我先送你回家?”
“我都說了我沒家!”韓露站起來推着箱子走,秦建行默默跟着人,心想為什麽總是自己。
韓露走了一段路腳步突然一停,秦建行也停住腳步。
韓露轉過身一把抱住秦建行脖子,湊到他嘴邊,秦建行身體僵硬,頓時想到自己可能命不久矣。
“你再跟着我,我就要親你了?”
秦建行咽了下口水,沒說話。
韓露推開人,扭頭又走,秦建行再次跟了過來。韓露瞬間回頭,秦建行眼明手快一把截住人,心急,一只大掌差點呼韓露臉上。
韓露瞪他一眼,站在原地沒有動,半晌才憋屈地開口:“借我點現金。”
秦建行立刻從兜裏掏出錢包,遞上全部鈔票。
韓露把錢放背包裏,随後推着箱子走到車邊,把箱子拎進後備箱裏,上車走人。
秦建行站在路邊看着汽車飛快地奔上馬路,默默祈禱,您可千萬不能撞死在大馬路上。
韓露開車回了學校,跟方敬堯約了位置把錢還給他。
方敬堯剛下課,匆匆跑過來大口喘氣,“這麽着急幹嘛?”
韓露把錢塞給他說:“我要回家了。”
“啊?”方敬堯瞠目結舌:“你不是應該上課嗎?”
韓露撇嘴道:“我不想上了。”
“為什麽?”
韓露抿下嘴唇沒說話,方敬堯看着她,問:“是因為剛來中國感覺環境很陌生,不習慣嗎?”
“沒有,我都來好幾個月了,差不多習慣了。”她頓了頓,說:“我就是不喜歡上課。”
方敬堯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你一個外國人大老遠來中國留學,結果一天課沒上完,就要回家,說不喜歡上課,那你來幹嘛來了,溜達玩來了?
韓露對方敬堯還是挺有好感的,畢竟是在這個陌生的地方第一個幫助她的人,說:“你沒事的時候可以去playfive找我玩。”
“你是打算再也不回來上課了?”
這個韓露還真沒仔細想過,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你喜歡畫畫嗎?”
韓露說,“還行吧。”
“這麽着吧,我下午沒課,會去畫室畫畫,你跟我一起去?”
韓露猶豫一下,點頭,“可是我的車還在學校門口,門衛說那地方不讓停車,我說馬上開走,他才讓我停一會兒的。”
“那等兩點的時候我去你宿舍樓下找你?”
“好。”
韓露返回去,路過門衛的時候問他車開進校園停在哪。
門衛大爺問她是哪個區的。她說:“我是藝術學院的。”
門衛大爺笑了一聲,問她:“我是說你宿舍,在哪個區?”
韓露回憶了一下,“好像是3區。”
門衛老大爺很熱情地說:“你們宿舍樓後面有空地,停那去就行,你不用拐彎了,我把門給你打開,你直接從這進去吧,從這直走,見到路口右拐,見到食堂再右拐。”
韓露跟門衛大爺說聲謝謝,然後開車從這門進去,按照大爺指點一路找到了宿舍後面的停車位。
她看着時間還早,于是就回宿舍了,同寝的三個女生正在吃飯,寝室一堆門好大的香味鑽進鼻子,她突然感覺之前吃的漢堡這會兒全消化沒了。
三個女生聊得非常歡快,韓露走進去,她們瞥了她一眼,又繼續聊了起來。韓露坐在自己的書桌前面玩手機,後面突然有人說:“下午第一節課下課之後去綜合樓領書,你別忘了。”
韓露回頭看了一眼,是坐在她背後的女孩,于是說了聲知道了。
韓露坐了一會兒,聽見她們在聊一個熱播電視劇裏的男主角,據說什麽特別幽默,特別帥,韓露默默聽着,用手機搜索了一下。
她變着法,用不同的浏覽器都搜了一遍才搜到,不知道是古代中國哪個朝代的背景,演員們身上穿着華麗的服裝,她點進去,找到她們口中說的特別帥的男主角,看了一會兒驀然感覺這人的脖子和下巴輪廓和韓哲好像。
但是韓哲的喉結右側有顆痣,下巴沿上,中間偏右的位置也有一顆小黑痣,有一天早晨他刮胡子的時候還不小心刮破了,流了好多血,被他用創口貼貼住,她還嘲笑他創口貼一貼更不像好人了,被他從客廳追到卧室,按着腦袋彈了好幾下。
韓露猛地把手機一摔,咣一聲,然後捂着臉趴在了桌子上。
其他三個人被她吓了一跳,交談聲也沒有了。
三個女生吃完飯都上床休息了,韓露看了她們一眼,心想自己也上床休息休息?可是她也沒有睡午覺的習慣,于是繼續在凳子上坐着。
一點半的時候,同寝三個女生都下了床,開始收拾東西,韓露右邊的小姑娘看了她一會兒,開口問她:“一會兒有課,你不去上課嗎?”
韓露果斷地說:“我不去。”
她看了韓露一眼,但是沒說什麽,收拾完跟其他兩個女孩一起走了。
她們一走,寝室裏瞬間安靜了。
韓露無聊地轉眼,看見其他三個人的桌子上都擺了不少東西,化妝品,鏡子,書本,還有精致的不知道用來幹什麽的東西,凳子上放着軟軟的墊子。
她看了眼自己的桌子,除了一盒紙抽什麽都沒有。她從櫃裏拿出一包薯片,剛要把包裝撕開,電話就響了,電話號碼上寫着方敬堯三個字。
“你等等,我馬上就下去。”
“等一下!”方敬堯急切地叫住她。
韓露慢慢站直身體,問:“怎麽了?”
方敬堯在電話對面解釋:“我本來以為今天下午沒事的,結果剛才導師突然叫我去幫他一些忙,最少得一個小時才能忙完,真不好意思了。”
“哦,沒關系。”韓露挂了電話,失望地坐回椅子上。靜靜坐了一會兒,把薯片撕開,麻木地吃下去,舌尖竟然感覺不到什麽味道。
薯片吃完,她擦擦手和嘴,拿着手機就走了。
坐上車她才想起來根本不認識回去的路,每次坐出租車來回,感覺司機總會在半路左拐右拐的,萬一開丢了怎麽辦?一個人都不認識的地方,被拐賣了怎麽辦……
她把車上的顯示器打開,loading過後,竟然顯示出來了全英文的字幕。
韓露一瞬間眼睛就熱了。
她把韓哲家的地址輸進去,很快地圖就顯示出來,她開車上路,飛快地往那片她最熟悉的地方開回去。
她沒回家,也沒去俱樂部,轉而開去了韓哲的公司,将車停在小路邊,只堪堪能看到公司大門的位置。
她一直等着,等到公司的人下班陸續走出來,她趴在玻璃上看,可是一堆一堆的人陸續走出來,最後連商闌都出來了,她始終沒有看見那個人。
她只想遠遠看一眼就行了。
韓露又等了很久,可是仍然沒有人出來,她給張凱發信息,問他韓哲今天有沒有上班。
過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張凱才回複,“韓哥已經離職一個禮拜了。”
韓露一瞬間發懵,離職?他怎麽還會離職?她趕緊問:“那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嗎?”
張凱回他,“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問一下商闌吧,現在他是公司總經理。”
商闌……
韓露把手機放下,狠狠拍了幾下方向盤,又枯坐了一會兒才發動汽車回了家,離老遠看見有一輛很眼熟的黑色汽車停在他家樓下。
俱樂部出事的那天,她看見韓哲身邊跟的兩個人坐在這輛車裏跟着警車離開。
韓露把車停下,把燈關了,坐在車裏看着。
差不多過了十分鐘的時候,樓道裏走出來一個人,天色渾濁,不遠處的路燈亮着黃色的光,那人肩上染着淡淡的華光。
他手裏還拎着一袋東西,胳膊底下夾了一個正方形的板子一樣的東西。韓露認出來,那是她的畫板。
韓哲剛坐車裏,老秦手機差點怼他臉上,他頭往後一撤,看見手機上緊挨在一起閃着的紅點。
他順着前窗看過去,不遠處的車靜靜地停在那裏。他摸着手裏的畫板,頓時感覺到無比地燙手。
半晌後才開口:“沒事,走吧。”
大力發動了汽車。
韓露坐在車裏,緊張地看着那輛黑車朝自己開了過來,兩輛車的車窗都是全黑的,他們看不見彼此。可是她知道,那個人就在那輛車裏,在一個心跳之後,與自己擦肩而過。
那輛黑車緩緩開了過去,韓露怔忪過後,連忙發動汽車挑頭跟了上去,車尾蹭到了路邊花池的石壁都沒管。
大力一時很棘手,不得已請示上級,“韓哥?”
韓哲低着眼看着畫板,“不用管。”
既然上級都說不用管了,大力放開手往韓哲家開去,結果剛開了不到一百米,後座一聲暴怒:“你給我開慢點!”
大力猛地把車速慢下來,委屈地跟旁邊老秦對視一眼,老秦想,這種待遇不能光我一人享受啊,呵呵呵。
大力一路慢悠悠地回到了韓哲家,韓哲下了車拎着東西進了樓道,黑車往遠處去了。
韓露把車停在路邊,默默看着韓哲的身影消失在樓道口,她伸手把天窗打開,看着頭頂上,不一會兒,樓道附近某一列窗戶亮了燈,她從下往上數,9層。
她走下車,靠在車門上仰頭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