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會自己吃?你的衣服拿回去。”
韓露理直氣壯地質問:“你下班不回家有理了?”
韓哲像聽見笑話了似的,特別無語地笑了一聲:“我一事業有成的單身男人,我下班應酬拉生意,我怎麽就沒理了?”
韓露轉了轉眼睛,估計是連自己都沒能理解剛才自己說的那句話的深層含義,于是擺手說:“那你去做飯吧,對了,把我的衣服放回房間。”
“不管。”韓哲把東西往牆邊一扔,扯開領帶往屋裏走,他房子裏沒安空調,但是窗戶打開會有風吹進來,比空調的風舒服多了。
韓哲把襯衫脫了扔床上,和韓露的衣服混到了一起。
韓露跟過來,可憐巴巴地說:“我餓,我一天沒吃東西了。”
韓哲回身往廚房走,“儲物櫃上面有泡面。”
韓露擰着眉毛控訴:“你也太狠心了吧?我等了你一天你就讓我吃泡面?”她嗅了嗅,咦了一聲:“你身上怎麽有香水味?你不是香水過敏嗎?一聞到就打噴嚏的那種,你是不是跟哪個女的約會去了?是不是那個夏小豬?”
韓哲選擇性地回答了第一個問題:“你等我幹嘛?今天竟然沒出去?”
他伸手拿杯子接水喝,心想,看在你在家待了一天的份上,給你做幾個好菜。
韓露靠在廚房邊的牆上,順手把牆臺角落的黃瓜抽出來一根,咬了一口,“什麽也不幹啊,就是想等你回來。”
韓哲突然轉過去看她,結果兩人離得太近,韓露微微往後撤了撤頭,有些不知所以地看着他,右臉還鼓着一個大包。
韓哲看了一會兒,什麽都沒說,把韓露手裏的黃瓜拿回來,又轉頭把水杯放下,這才走進廚房裏面去。
韓露撐着下巴,看着他後背說:“今天早晨我問你,可是你沒有回答我,但是我想說的時候,你就走了。”
韓哲拿了圍裙系上,沒怎麽聽懂,莫名其妙:“你到底要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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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露雙手撐着桌沿,一蹦坐在餐桌上,看着他,笑眯眯地說:“我就是想跟你說,我喜歡你。”
韓哲打開冰箱看着裏面,眉頭皺着,“除了搬出去的事,一切好說。”
“我說我喜歡你。”
韓哲在冰箱裏翻一翻,沒搭理人。
韓露嘆了口氣,聳肩,“可是你不喜歡我,所以我才要搬走啊。而且我搬走了不是給你清淨嗎?我住在這裏,你帶人回家是不是都不方便了?”
韓哲從冰箱裏面拿出來一個菜花,說:“我沒帶人回來。”
韓露笑了一聲:“你帶人回來怎麽會讓我看見。而且你看看,我們這些天,是不是經常吵架,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煩着呢,指不定天天和別人說我壞話呢,恨不得我走得越遠越好。不過呢,別說你了,我往回帶人也挺不方便。”
韓哲正拿刀切菜,聽見這話猛地擡起頭,拎着菜刀就走了過去,看着韓露問:“你往回帶什麽人?”
韓露看着他手裏的菜刀,說:“你往家裏帶過什麽人,我也帶什麽人喽。”
韓哲舉了舉菜刀,怒道:“你要是敢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帶回家,你給我等着的!”
韓露往後撤了撤頭,擺擺手,“你放心,我不會往這裏帶。”
韓哲轉頭回去切菜,菜板發出咣咣得像剁碎肉一樣的聲音。
韓露在桌子上晃了下腿,慢慢說:“韓哲,我雖然不是很理解你說的話,但是你說過的話我還是能聽懂的。”
韓哲刀下一緩。
“你那天晚上明明說,‘今天或者明天就可以搬走了’,可是今天早晨又對我說手續沒辦好,如果它真的沒有辦好,你那天晚上就不會說了,你為什麽不讓我走?”
韓露看韓哲依舊不說話,嘴角隐隐一勾,随後從桌子上跳下去,走到韓哲身後,慢慢伸手摟住了韓哲的腰,臉貼在韓哲後背上。
韓哲停下了動作。
他沒穿上衣,後背皮膚上的觸感非常明顯,說話時的呼吸無比炙熱。
“韓哲,你是舍不得我走嗎?你愛上我了嗎?”
自從電影院事件之後,韓哲已經對她這套說辭免疫了,“別跟我來這套。”
“我說真的呢。”
韓露在他後背上吻了一下,手從他腰帶伸了下去。
韓哲登時把菜刀一丢,轉身攥住韓露的手,“韓露,別說你是我妹妹,就算你不是,我也不可能愛上你。”
韓露怔愣幾秒之後,突然之間就神色憂傷了,微微歪着頭,帶着些不解的口氣問:“為什麽你就不能愛上我?我有那麽糟嗎?我是垃圾嗎?”
韓哲手松了,轉開眼皺眉:“不是這樣,”頓了頓又說:“你不懂。”
“我又不是傻子,你說我怎麽會不懂。”韓露伸手抹眼睛:“我知道你們都嫌棄我,都不想要我,我還不想留在這呢,我在國外,就算死了能怎麽樣。”
“別胡說!”韓哲背過身去,腦中一片亂麻。
韓露走到他身側,眼含淚花,“我怎麽就胡說了,難道不是這樣嗎?韓哲你既然嫌棄我為什麽要留下我?除非你給我一個理由。”
韓哲看着菜板上切了一半的菜說:“你是我妹妹。”
“屁的妹妹,你承認過嗎?我不稀罕,我喜歡你,是上床的那種喜歡,我們之間做不成兄妹!”
“韓露!”
韓哲煩躁地抓抓頭發要走,韓露拽住他的胳膊,執拗地問:“韓哲你到底喜歡我嗎?”
韓哲拽着自己的手,拽不開。
韓露喊道:“韓哲,我現在就想要你一句話。你要說你喜歡我我再也不說搬走的事情。如果你不喜歡我,現在就讓我搬出去,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韓哲怒了:“我不喜歡!”
韓露立刻一松手,伸手一擦眼睛,“好,現在就讓我搬出去吧,你剛剛都答應了。”
韓哲不可思議地看着韓露仿佛變臉一樣的表情,無可奈何地轉身往外走去。
“你願意搬就搬。”
韓哲實在是被折磨地受不了,走到客廳中央就把手機掏出來給商闌打電話,讓商闌過來接人,随後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韓露坐在餐桌旁邊看着他,臉上隐約還帶着些得逞的表情。
半個小時兩個人誰都沒有對對方說話,半個小時後商闌過來敲門。
韓哲閉着眼睛揮手:“去拿着你的行李跟他走。”
韓露叼着一根零食小麻花,看了眼韓哲,又看了眼商闌,随即就跳起來往韓哲屋裏跑。
韓哲看着她這動作,有種自己被耍了自己還跟着捧場的感覺。
商闌走到他身邊問:“她怎麽去的這麽突然?我那房子床單還沒換呢。”
韓哲捂着臉長嘆一聲:“大意失荊州啊。”
商闌有些摸不着頭腦,說話的功夫韓露推着她的大行李箱出來,很歡喜地說:“走啊,那裏離這裏遠嗎?我還要帶什麽嗎?”
商闌呃了一聲,瞥了眼韓哲說:“不用,那兒什麽都有。”
“那快走吧。”韓露說着要往外走,結果走了兩步突然停住,她回過頭來走到韓哲身邊伸手:“把我的護照給我。”
韓哲板着臉說:“我用着給你辦中國的證件呢,沒用完。”
商闌不動聲色地看着。
韓露收回手啧了一聲,“算了,我最近應該用不到,拜拜喽哥哥。”
然後回頭推着她的行李箱出門了,商闌看着韓哲,韓哲無可奈何地扭過臉,于是商闌也出門了。
門一關,韓哲猛地站起來,拎着抱枕對着沙發一頓狠砸,最後身上砸出了一層汗,這才好像發洩了一樣,把抱枕一丢,自己坐回沙發裏,坐了能有一個小時,抽了好幾根煙,這才站起來揉了把頭發回屋去。
剛才還放在屋子地上中間的黃色大箱子一搬走,屋裏好像空了好多一樣,他回過頭,看見對面的房間仍舊如以前一樣空空如也。
第二天韓哲去上班,商闌剛和他說了韓露兩個字,他便一擺手,義正言辭地拒絕:“她的事以後別告訴我,聽見她名字就煩。”
于是商闌便沒說。
商闌自控力非常強,韓哲跟他說一次不想聽,他便接連好幾天也沒有提過韓露,好像就不認識這個人,韓哲在辦公室坐着,隔着透明大玻璃看見商闌在辦公桌裏正襟危坐,一臉正義,想問還問不出口,只能一個人生悶氣。
那天晚上沈琳下車之後也沒再和韓哲聯系,當然韓哲也可有可無,他對沈琳是有好感,可還沒到非她不可的地步。所以即使沈琳誤會了,他也沒有要去解釋的意思。
馬上就到車賽了,韓哲更沒空想她了,每天往俱樂部走的次數也多了起來,這一次比賽韓哲還是非常重視的,畢竟上一次比賽輸給了杜衛明得了個第二。
對他來說,不是冠軍就是輸了,所以天天親自去給賽車手施壓。
這天下午,韓哲剛冷言冷語地把車隊的教練給教育了一頓,就接到了唐尚的電話,唐尚說他帶着女朋友在極限區玩呢,問他有沒有時間,韓哲這會兒正好辦完事了,于是就勢去了。
極限區不管節假日,還是工作日人都很多,大部分人都很年輕,到處都是翻跳的人,滑板輪子的滾動和摩擦聲此起彼伏,偌大的U型滑道上全是人。
韓哲順着唐尚說的地方找過去,唐尚正扶着他女朋友佟心怡玩輪滑,佟心怡還不會輪滑呢,所以二人站在邊緣處,遠離着人群,害怕被撞了。
佟心怡遠遠看見韓哲,歡快地打招呼,韓哲走過來看見二人的穿着,捏了下領帶,想着來的時候換套衣服好了。
“你們兩個今天怎麽有空來玩?”
唐尚愁眉苦臉地說:“我哪有時間啊,這不是硬被拽過來的嗎?”
佟心怡反駁道:“你天天跟一堆建築材料在一起,我怕你中毒,出來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多好。”
“這裏空氣好嗎?全是灰!”
“這不是正好運動嗎?哎呀你怎麽這麽啰嗦,晚上我請你吃飯行了吧?”
唐尚不情不願地說:“這還差不多。”
佟心怡看了眼韓哲,不好意思地笑了一聲,“你這裏這些人都好厲害啊,踩着滑板都能飛來飛去,我輪滑鞋都不會玩,感覺好丢臉啊。”
唐尚嘟囔道:“我還陪你一起丢臉呢。”佟心怡死死掐了他一把。
韓哲咳了一聲,“這東西也不是誰天生就會的,慢慢練就會了。你想玩我找個教練教你。”
佟心怡搖搖頭,手指死死抓着唐尚說:“教練就算了,我就閑着沒事來玩玩的。對了,你會玩滑板嗎?”
“會點兒,現在不玩了。”
“你還會點兒?”唐尚跟自己女朋友說:“咱初中上學那會兒,我們天天坐公交車,這家夥天天抱着滑板,上下學滑滑板,冬夏不停。”
佟心怡驚訝道:“冬天那麽冷,而且地上有雪,你還能滑滑板?”
韓哲笑了一聲,拽了下褲子坐在旁邊的石椅上,說:“別聽他胡說,我什麽時候冬天也滑了。”
“反正沒少滑,上高中上大學的時候肯定也沒少滑。”
唐尚趕緊拉着佟心怡也坐了下來,歇歇腳,捶捶老腰。
佟心怡好奇地問韓哲:“那你現在怎麽不玩了?”
韓哲捏捏鼻子:“大學畢業工作,也沒時間玩了,後來就想不起來玩了。”韓哲往遠處U型滑道上看去,視線在那交錯的人群中往返。
“說的也是啊,還是得趁着上學、有時間好好玩玩,不然工作了就沒機會了。”佟心怡大學還沒畢業呢。
韓哲的目光突然鎖定在某一個地方,某一個角落,某一個人的背影上,那人正同對面的人說着話,兩條手臂極具特色,她腳底下踩着滑板随意滑動,後腦綁成馬尾的長發慢慢抖動着綠色的光澤。
韓哲幾乎發直的目光着實太過引人注目,是以她對面的人向後指了指,韓露回過頭,視線迷茫一會兒,落在了韓哲身上。
韓哲莫名的,突然有些緊張,快速地眨了幾下眼睛,唐尚突然碰了他一下。
“啊?”
“問你呢,晚上去不去吃飯?看什麽呢?”唐尚順着他的目光往那處看看。
“哦,去吧,我沒事。”韓哲心不在焉地說完話,再往那個地方看的時候,韓露已經不見了,他往其他地方看,但是看了許久都沒再見到人。
佟心怡玩夠了,于是直接去取了車,三個人一起去吃飯了。
韓哲一晚上都有點不在狀态,唐尚和佟心怡跟他說話他都沒怎麽搭腔,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吃完飯,開車回家,走過某條路口的時候,本來應該直行的車突然右轉向另外一條路走去。
商闌這個房子他來過,但是有些記不清了,半路上還特意打電話問了商闌一聲才順利找過來。他的車進小區的時候還被保安給攔了,保安說不認識他,他把身份證交上去司機登了記才讓他進。
韓哲在單元樓門前停了車,在裏面坐了半晌,眼睛一直看着四樓某一扇黑着的窗戶,看了半天才想起來,這裏的房子複合結構,他看的那扇窗戶或許根本不是商闌家,哦,現在是他家。
于是開門下車,進了樓,找到門牌號敲門,敲了半天裏面也沒有回應,韓哲果斷給韓露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之後,他首先聽見對面吵吵鬧鬧的音樂聲,于是下意識地擡高嗓門喊:“你在哪呢?”
“你是誰呀?我在哪裏關你什麽事?”韓露說完就把電話給挂了,韓哲狠狠在門上踢了一腳,然後再打電話,卻一直是占線中。
韓哲氣惱地在門口站了一個小時,被蚊子騷擾了半天,這才匆匆下樓回到車裏,把門窗關死繼續等着。
韓哲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想來看看她,今天下午韓露看見他的時候如果過來跟他說句話他就不會過來了,但是這家夥居然敢無視他!還挂他電話!
小丫頭片子自己出來住翅膀就硬了,就敢不把我放在眼裏了!
韓哲這一等一直等到十二點半,最後在車裏昏昏欲睡的時候,看見兩個人影從遠處走來,韓哲登時就清醒了,但是随即的,牙就咬了起來。
前面那兩人摟在一起,貼得非常近,走一走還親了個嘴。
韓哲登時怒了,心想你TMD哪來的貨,連我韓哲的妹妹都敢碰!于是伸手拉開車門氣勢洶洶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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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哲的突然出現,頓時吸引了那兩個人的目光,但是他們只是朝他看了一眼,腳步并沒停。
韓露被一個男人摟着,兩人一起往單元樓門口走,就在馬上要拐彎的時候,韓哲走過去擋住了兩人。
樓下很遠處才有一個路燈,所以這個地方有些陰暗,韓哲的臉于是顯得很陰森。
韓露瞥了他一眼,問:“你幹嘛呀?”
“我告訴過你別把不三不四的人往家領你沒聽見嗎?”
韓露皺眉說:“我又沒往你家領。”
“這上面也是我家!”韓哲轉眼,目光像X光似的,從上到下掃描韓露身邊的人。
這人倒扣着棒球帽,穿一件五顏六色的非主流上衣,腰側挂了一根小指粗的鐵鏈,褲-裆差一點沒貼地上去。
韓露抿了下嘴沒說話,摟着她的男人擺出一副吊兒郎當的痞子樣,朝韓哲一擡下巴,問:“你剛說誰不三不四呢?你又是誰啊?”
“我是……”
“我不管你是誰!”
這人突然拔高嗓門打斷了韓哲的話,還伸出手指,指了指韓哲,“我告訴你,韓露是我女朋友,你以後離她……”
這人豪氣萬丈的話還沒說完,韓哲一個拳頭打了上去,這人帽子一飛,手舞足蹈地往後倒了一大步,差點摔地上去。
于是韓哲幹脆補了一腳,直接把人踹到地上去了。
韓露站在一邊,抱住手臂,波瀾不驚地看着。
韓哲走上去,一腳踩在這人胸口,他抓住韓哲的腳,喉嚨裏叫了好幾聲也沒能發出音來,像一只四腳朝天,想翻過來卻翻不過來的烏龜一樣,伸着脖子,踢着雙腿。
韓哲的腳,像千斤墜似的踩在這人胸口,還刻意壓低了身子,俯在他上空聲音低沉:“小子,以後別讓我看見你出現在韓露身邊,下一次就沒這麽好過了,聽見沒?”
男人抓着韓哲的腳,一臉痛苦地向他身後看去,韓哲也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竟然沒人了!
韓哲收回腳,轉身跑進樓道,蹬蹬蹬上樓了。
韓哲在門上使勁敲了幾下,喊:“開門!”
門裏亮着光,但是沒人說話,“韓露,給我開門!”韓哲咣咣砸門,“你再不開門我撞門了!”這門是綠鐵皮防盜門,還真是輕易撞不開。
不過韓露終于說話了,“這是我家!”
韓哲使勁踹了一腳門,吼:“你趕緊給我開門!我數三個數!”韓哲慢騰騰地數完三個數,裏面的人仍然很是嚣張,沒開門。
“韓露,你趕緊給我開門,別逼我拿鑰匙自己開!”
“你敢進來我就報警!”
“你報警這也是我的房子!警察來了我更能進去了!”韓哲喊完咳了一聲,又敲了一下門,盡量平和地放松語氣說:“再給你最後一個機會,給我開門,我心平氣和的跟你說,能說話我盡量不動手,真等我動手的時候你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韓哲說完話等了一會兒,門鎖一彈,門開了。
韓露在門口瞪他一眼,轉頭回屋了。
韓哲跟進去,回手把門關上了。
韓哲站在門口,眼睛在客廳巡視了一圈,商闌這房子裝修得非常亮,家具擺件什麽的,選的也很有品位。
一開始韓哲還想,韓露住進來都糟蹋這麽好的房子了,她住進來半天,這房子就得變成垃圾堆。
但是很意外的,韓露在這住了這麽多天,屋子裏還是很幹淨,餐桌上的花瓶裏還插着新鮮的藍色的小花,客廳裏根本看不見明顯的雜物。
韓露抱着手臂坐在沙發上,看見韓哲往裏走了走,目光落在韓哲的皮鞋上,很是嫌棄。
韓哲信步往一間開着門的卧室走去,朝裏看了一眼,韓露的箱子放在牆邊,被褥鋪的都很整齊。
韓哲這時是明白了,合着你在我家衣服扔得到處都是,你是故意的啊!
韓哲手插在褲兜裏走回來,韓露正在玩手機。
韓哲在客廳轉了半圈,看見廚房裏案板上還有新鮮的蔬菜,和一盤沒有吃完的炒飯,這不是會做飯嗎!
他轉回來對韓露說:“把你箱子拿着,回我那去。”
韓露聽着,拿着手機沒動,甚至沒看他一眼。
“你聽見沒?”
“我最近學會一句話,”韓露看着手機說:“你有病就吃藥,沒有藥就去醫院,別在我這裏發瘋。”
韓哲哼笑一聲:“行啊,到中國一個月,漢語就說這麽利索了?”
“你要走趕緊走吧,我還要睡覺呢。”
韓哲瞪眼睛,語氣深沉,帶着威脅:“我讓你拿東西跟我回家。”
他見韓露坐着不動,擺擺手說:“不拿也沒事,今天你必須跟我回去。”
韓露終于擡起頭,擰着眉頭怒視他:“韓哲你沒病吧?”
“我有病沒病你今天必須跟我回去,我讓你搬出來不是為了滿足你那亂七八糟的私生活的,既然你自己約束不了自己,那行,回去我看着你!”
韓露猛地站起來喊:“你還想囚禁我嗎?我是一個成年人,我有自己的人身權利!”
“別跟我來你那套外國權利思維,屁用沒有,今天你不跟我回去也得給我回去!別在外面給我丢人!”
“我丢你的人了?”韓露慢慢走到韓哲身前,微微仰着頭問他:“你在外面承認過我是你妹妹嗎?你對外人說過我們之間的關系嗎?”
韓哲轉過臉沒說話。
“你沒有,你根本從來都沒想承認過我是你妹妹,不僅你沒有,金景年也從來沒有承認過我的存在,我根本就不屬于這裏,可是你們為了什麽親情關系,非要讓我留在這,既然你不承認我,我丢人跟你韓哲有什麽關系?”
韓哲微微低着頭,聲音刻意壓低,卻仍然擋不住話語中的狠意,“終有一天所有人都會知道,到那個時候,我可不想聽見別人發出:‘原來這個女人是我韓哲妹妹’的口氣。”
韓露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突然凄厲地笑起來,“韓哲,你不承認我,卻害怕我犯錯連累你?”
她悲憤地搖了下頭,不可思議地勾着唇角,眼角落下了淚。
韓哲動了動,往後退了一步。
韓露卻逼上來一步,問他:“你知道我為什麽不想和金景年,還有你住在一起嗎?”她再上前一步,“因為我恨你們。”
韓哲慢慢轉頭看着韓露,那雙很媚很勾人的眼睛裏閃着恨意的淚光,原來恨真的是可以從眼睛裏看出來的。
“我和我媽媽在國外人生地不熟生活十多年,你知道我們過的是什麽日子嗎?我媽媽犯病被關進精神病院的時候,我被帶到福利院,你知道我每天晚上睡不着覺,看着窗外有多希望能有人來看我,有一個親人來幫我嗎?”韓露的眼淚不斷流下來,“可是從來沒有過。”
“我以為我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親人了,除了媽媽一個親人都沒有了,我在想為什麽我不能回我自己的國家,為什麽一個親人都沒有,可是這個問題十幾年都沒有人回答我。”
“我一個人在福利院住了八年。”
韓露伸手摸了下臉,笑了一下:“在我十四歲那年,我媽媽來接我,我以為我媽媽康複了,我高興得不得了,我終于能和媽媽在一起了,可是後來我才知道,她根本沒好,精神時好時壞,精神不好的時候連我都不認識,你知道我那個時候有多無助嗎?我多希望有一個人來幫我,可是我沒有。”
韓哲看着地面,徹底呆住了。
“我剛滿十八歲時,我媽媽又被查出來得了肺癌,我陪着她化療,看着她一點一點瘦下去,前前後後還不到三個月,她就去世了。十多年的精神折磨都沒有把她打垮,沒想到最後卻是癌症奪走了她。我媽媽的遺體是鄰居帶我去火化的,因為我沒有親人,我一個親人都沒有。”
她盯着韓哲,眼中帶着血絲:“我以為我以後也不會再有了,可是沒想到三個月後,有幾個人帶着金景年來我家,他們說他是我在中國的親人,我可以跟他回中國。”
韓哲摸了摸臉,一片茫然。
“我為什麽要跟他回中國?他是誰我根本不認識他,我為什麽要跟他走?可是金景年甚至沒有跟我商量,直接把我的學校退了,證件辦好了,然後說帶我回中國,說我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我那時候才知道原來我還有親人,可是為什麽我以前沒有見過他,不知道他的存在呢?”
韓哲坐在沙發上,揉搓着下巴,茫然無措和震驚混亂席卷着他,大腦一片混亂。
韓露走過來蹲在他身前,仍然問:“你說,我不該恨你們嗎?我憑什麽要認你,我憑什麽要被你們管,我們之間有關系嗎?”
“有!當然有。”韓哲匆忙地說了幾個字,卻再說不下去別的。
韓露坐在茶幾上,背微微彎着,雙眼通紅:“既然我的家沒了,那我留在中國也沒關系,但是能不能請你給我自由?”
韓哲呆了半晌,才想起來回答她,“或許你的自由跟我理解的自由不同,我不會限制你的活動,但是你必須适可而止,我給你自由,但不代表你可以為所欲為。”
韓露沒怎麽明白适可而止是什麽意思,但是也大致聽明白了韓哲的話,沒有情緒激動,語氣很平靜地問他:“你還是讓我跟你回去?”
“對,以後你必須跟在我身邊,把你那些亂七八糟的人都撇幹淨,別讓我看見,”韓哲站起來,往外走了兩步,“去拿你的行李。”
韓露坐了一會兒,竟然沒有再反抗他,平靜地走回了房間,韓哲靠在牆上,聽見裏面收拾東西的響動,半晌韓露出來,手邊推着那個黃色的大箱子。
韓哲帶着她回家,一路無話,車裏氣氛壓抑地可怕。
回了家,韓露直接回了房間,然後把門關上了。
韓哲推着箱子進來,站在門口停頓了一下,沒有再往裏走,反而又出來,把門關上又下樓了。
電梯到樓下的時候,他給金景年打了電話,電話響了好久才接,韓哲看了眼時間已經兩點半了,金景年問他幹什麽,韓哲問了一下他住在哪裏,于是驅車過去了。
韓哲一路去了金景年家,當初金景年告訴他,韓露媽媽死了所以才把韓露接回國,剩下什麽都沒說,他要問一問,到底他後媽為什麽和他爸離婚,又帶着孩子獨居國外。
他爸和他後媽的事情,除了金景年也不會有人知道了。
韓哲到的時候,別墅大門立刻就打開了。
韓哲臉色沉沉地走進去,金景年擰着眉毛正在客廳沙發上坐着等着他。“深更半夜的怎麽了?”
金景年穿着睡衣,抽了兩口煙提提神。
韓哲坐到他對面,直截了當地問:“當年,韓露媽媽為什麽會懷孕的時候出國?”
金景年沒想到韓哲大半夜來找他,竟然是問這個,皺着眉,打量了韓哲幾眼,“我還沒問呢,最近幾天和韓露生活地怎麽樣?”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韓哲聲音不知不覺地拔高,激動地忘記了他正在和誰說話,“我和韓露是兄妹,可是她現在看着我跟仇人沒什麽兩樣!”
金景年不動聲色地看着韓哲,半晌開口說:“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爸是你磕過頭的結拜兄弟,你敢說你什麽都不知道!”
“韓哲!”
金景年猛地一掌敲在實木的桌面上,聲音幾乎穿透了三層的別墅,桌子上放的一套茶具劇烈地抖了幾抖。
正要來送茶水的劉媽一下子站住腳,縮了下脖子沒敢過來,這麽多年,除了韓哲就沒見誰敢和金總大聲說過話,更別說是這麽吼了。
韓哲靠進沙發裏,沒再說話。
金景年煩躁地抽了兩口煙,表情冷硬地頓了幾秒後才開口道:“我真不知道,甚至韓露她媽媽已經出國半個月了我才知道,那個時候你洛老師受傷昏迷不醒,我也沒心情管別的事情。”
韓哲不可思議地問:“難道你就沒找過她們?”
“怎麽沒找過,我和你爸還去國外找過她好幾次,但是地址是假的,我和你爸每次得了信去找都撲了個空,前前後後找了兩年都沒找到,後來你爸沒了,我聽說他不久前把他的一個手下派國外去了,于是我順着那個人才找到的他們母女,但是韓露媽媽不願意回來,我也沒逼她,就這麽着。”
韓哲想到韓露的話,她媽媽死的時候,她一個人該有多無助,“韓露說她媽媽精神有問題,後來又得了癌,這事你知道嗎?”
金景年眯着眼呼出白色的煙霧,緊鎖的眉頭凸顯了他的複雜情緒,似乎這件事像是梗在喉間的一根刺:“我找到她們一年左右,消息就沒了,但是銀行賬戶還在,但是畢竟不是一個國家,我在那頭也伸不出手去查,所以就一直沒有消息,但是我這些年一直往那個賬戶裏彙錢,直到你爸派出去的那個手下三年前犯了官司被遣送回國,我從他那裏打聽到地址找過去,但是聽說她們又搬家了。從那以後一直到幾個月前,她媽去世,美國方面才從銀行彙款單上聯系到我,我那時才知道的,所以馬不停蹄地去把她接回來了。”
韓哲沉默一會兒,起身告辭了。
“等會兒,”金景年從桌子茶具底下抽出來一張卡:“這個給她,她媽媽留給她的就留着給她當嫁妝吧,這卡之前給了她,後來劉媽收拾她住的那屋子,從垃圾桶裏撿出來的。”
韓哲瞥了一眼,沒拿,“不用了,她還有我呢,”
盡管他這個當哥哥的已經缺席了二十年。
要走的時候突然想到什麽,回頭問了金景年一句:“我爸派去的那個手下叫什麽?”
金景年皺眉想了一會兒說:“我記着應該叫董興海。”
19
韓哲開車在路上轉了好幾圈,到家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進門的時候看見黃色的大箱子還在那裏,放心似的松口氣,這才進廚房倒了杯水喝,看着空空的餐桌,想着剛才路過早餐店買些早餐好了。
韓哲把杯子放下,往卧室走去,卻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輕輕打開韓露的房間,瞧一瞧,走了進去。
韓露用被把自己卷成了一個春卷,也不知道她怎麽睡的,整個人橫着睡在床頭,一雙腳搭在床沿外,兩只枕頭一只在地上,一只在床尾,她枕的是被角折起來的一個小塊,一頭長發淩亂地散着。
韓哲把地上的枕頭撿起來,輕輕放在床尾,剛要坐在床上的時候,想到床挺軟的,怕一坐韓露感覺有動靜就醒了,于是拽了拽西裝褲子,直接坐在了地上。
看了一會兒,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心理,他伸出手用手指碰了碰韓露的臉。
韓露很瘦,臉也很小,但是臉蛋肉嘟嘟的,看着很可愛,只不過她總擺出一副面無表情的冷酷模樣。
她是在抵觸這個世界嗎?她不熟悉的,甚至在心理不願意承認的、不屬于她的世界。
韓哲默默想着,他會讓韓露感覺到歸宿。
這裏是她的國家,腳下踩的是她國家的土地,頭頂仰望的是屬于祖國的藍天,這裏是她的父母和祖輩,血液流淌、繁衍生息的地方,無論她的國籍是什麽,她的血液、骨骼、靈魂都連着這片土地的根系,終有一天,她的思想也會植根于這片土地。
許是覺得癢,韓露皺了皺眉,韓哲迅速收回手,但是感覺自己馬上站起來走有些猥瑣,但是他又不想被韓露看見,于是迅速低頭,趴在了地上。
床上響起翻身的聲音,他僵着沒動,半晌聽見沒聲音了,于是微微擡了下頭,韓露躺在床上撐着下巴看着他呢。
韓哲頓時有種自己不但猥瑣,而且猥瑣還被發現了的羞惱。
韓露一臉嫌棄地、外加像看精神病一樣地看着他。
韓哲爬起來拍拍褲子,說:“起來洗洗吃飯!”然後跑了出去。
韓哲換了身衣服,給商闌發信息說自己今天不去上班了。他從房間出來的時候隔壁的房門開着,人卻不見了,浴室裏傳來嘩嘩的水聲。
于是韓哲去了廚房,翻翻冰箱看看還有什麽,然後洗了米熬了粥,随後打了幾個雞蛋,剁了根蔥,攪合在一起做蔥花雞蛋餅。
韓露從浴室出來,穿了一件到大腿根的衣服,正用毛巾擦頭發。她沒有回房間,而是走到廚房來了。
韓哲正在烙餅,正好背對着韓露,也許是韓露走到廚房門口的時候感覺到了,他轉過來說:“我做雞蛋餅,你吃嗎?”
韓露從上面的架子上拿了一個玻璃杯,接了杯水,随後像沒聽見他說話似的,轉身就走了,韓哲哎了一聲:“我問你話呢!”
韓露回到房間咣一聲把門關上了。
韓哲心想你一會兒別吃我做的餅!但是過了一會兒又想,我得怎麽跟韓露談一談她過去的事情,他想解釋一下,雖然我還真不算是什麽好人,但是知道自己妹妹有難他也不會不管,但是關鍵是,他真不知道啊!金景年都查不到的人他怎麽會知道!
但是說這些也沒什麽用,過去都過去了,韓哲心想,我好好表現表現,讓她看看我這當哥哥的誠意?
我對你做的這些就算不錯了,你是我親妹妹二十年沒見我還得考慮考慮呢,別說你跟我不是一個媽生的了。
韓哲胡思亂想把雞蛋餅烙完裝盤子裏,随後把電飯煲拔了,把鍋拿出來,将粥過了一遍涼水,又切了一根火腿腸,夾了些腌菜,碗筷擺好去叫韓露吃飯。
韓露穿好衣服出來,吃飯的時候仍然沒搭理韓哲。
韓哲猶豫着說:“我一會兒去playfive,你跟我一起去嗎?”
韓露說:“我不去。”
“那你今天不出去了?”
韓露擡眼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