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番外六 海外來使
如今平王同蘇仁共同輔政了多年,表面上還是水火不容, 實際上倒也并非要致對方于死地的關系。只是若他有事要尋廠督夫人而主動邀約, 多半會被人直接把消息給攔住罷了。
所以想要約陳青鸾, 也就只好靠着“偶遇”了。
于是陳青鸾在順路去照看蓬萊閣的生意時, 便被已經等候多時的人塞了一封邀請函, 地點卻是她自家酒樓的雅間。
陳青鸾何嘗不知這位老熟人如今正在煩惱些什麽, 于是欣然赴約。
寒暄過後,直奔主題。慕容鈞一臉無奈之色,“羅蘭的女子都是這般灑脫不羁的嗎?”
陳青鸾忍笑道:“王爺快別這樣說,她可是地地道道的大楚人士。”
這話叫慕容鈞無法反駁, 于是他也只能皺着眉長嘆一聲。
早在兩國正式簽訂通商條約以先,也偶爾有一些不嫌旅途艱險的商人往返,或走水路, 或繞行途中的許多小國。而這位新任使臣的父親, 正是這樣一個商人, 且他還帶着一位如夫人在身側。
這位如夫人在随他到了羅蘭境內時,正好生下一個女嬰。因發覺此間風俗同大楚簡直是天差地別, 便想着自己本就是個商人婦,且女兒不過是個庶出的,若在大楚恐怕将來的命運也不會比自己好到哪裏去,也不知是昏了頭還是望女成鳳,直接将還在襁褓中的女兒扔到了神殿裏。
而這位女兒也是沒有辜負娘親的期待,在孤獨院時也沒見她憤世嫉俗,反而成長的十分的讨人喜歡, 後來被人收養之後一路順遂的長大,後來從了軍,這番毛遂自薦領了出使的差事,也未嘗沒有尋親的意思。她生母給她留了信物,可惜也只叫她知道了自個的漢姓,她自到了大楚之後,入鄉随俗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叫景昭。
這名字一聽之下根本分辨不出性別來,于是鴻胪寺的官員起初也并未察覺出有什麽不妥。待到人都到了京城,這才後知後覺起來。雖然這起官員隊羅蘭女子也是處處同男子一樣,官也做得,皇帝也當得。可聽說歸聽說,待真到要面對面去接待時,着實犯了不少難。好在她也是軍營的出身,于小節并不很在意。
陳青鸾自聽說有這麽一號人物,便主動去承擔了接待使臣的工作,領着景昭在京城中吃喝玩樂。知道她出身來路的人并不多,衆人還當她是因着生意的緣故才特意與其交好,并不疑有他。
從景昭口中,她也得知了羅蘭的一些近況,皇室與教廷之間的矛盾,已經被搬到了臺面上來。女帝從前放手交給大祭司的權力有多少,如今都恨不得要雙倍讨回來。就連出使別國這樣無關緊要的事務,也是自親信官員中選了人。
說到此處,景昭便笑道:“也虧着蘇夫人眼下在大楚過着這般神仙日子,否則指不定教廷那幫人狗急了跳牆,要騙您回去代替陛下的位子呢。”
衆人都以為陳青鸾是如今女帝同父異母的姐姐藍汐,按這個身份,本是連皇室宗親都算不上的,景昭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見羅蘭如今的局勢已經劍拔弩張到了何等地步。
這也就是為何她自上回之後,便再沒有起過回羅蘭的主意。
正經事說多了掃興,還是吃喝玩樂來的令人愉悅。四處游玩的次數多了,正好有那麽一兩次便偶遇了平王殿下。于是某位本就是假公濟私的海外來使,親人還沒尋到,心上人可是找到了一個。
平王自莫名其妙成了所有皇室宗親裏備份最大的一個後,他的婚事便沒人再操心主動張羅了,雖有仰慕他風姿的貴女無數,可能同他搭得上關系的,卻并沒有幾個。于是一拖再拖,直到遇到了這個煞星。
這位景姑娘倒也不是粗魯莽撞之人,于是也并沒有什麽過分的舉動,只是閑來無事,總是邀平王賞花喝酒。初時平王還當她是個喜愛交朋識友之人,後來便品出些不對來,頭疼不已,便找了陳青鸾來訴苦。
眼見着慕容鈞将手裏的折扇合上又抖開,扇了幾下又嘆氣,陳青鸾強忍着笑故作嚴肅道:“王爺又何必這樣擔憂,景姑娘是個使臣,終究還是要回本國去的,你若是不樂意同她深交,直接躲一陣便是了。”
于是那倒黴的折扇便又被開合了幾個來回,慕容鈞道:“這般生硬的疏遠,會不會太唐突了?”
慕容鈞一個名滿京城的翩翩佳公子,按理來說是不該在應付女人的事兒上這般犯難的。陳青鸾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也不答話,只慢條斯理地吃着蜜餞,又暗自忖度眼前這位究竟是優柔寡斷呢,還是本心是并不樂意疏遠的。
“平心而論,本王并不厭惡景姑娘,可就如陳掌櫃所說,她早晚是要回羅蘭的,既然注定不能長久,那麽不更是該發乎情止乎禮麽?”
全天下不叫她一聲蘇夫人,而偏偏還喊陳掌櫃的,恐怕便只有慕容鈞一個了,若是被旁人聽去了,恐又要誤會些什麽。
“既然平王如此煩惱,不若同她挑明了如何?”她笑道,“既然是那般灑脫不羁的女子,想來也是不介意開門見山有事說事的。”
有灑脫大度的,自然也有斤斤計較的,陳青鸾覺着對于一個生意人來講,後者才更像是誇獎。而看夠了平王難得一見的煩惱神色後,她終于還是給出了個主意:“既然邀殿下去的也是正經酒宴,您放心大膽的去便是。景姑娘好歹也是頂着羅蘭使臣的名號來此,總不至于當真做出什麽無禮的舉動來。等酒過三巡,話說出口可當真也可不當真的時候,再斟酌着開口,也能免了尴尬。”
算不得什麽好主意,可也比沒有主意強上一點兒。
而如果陳青鸾沒記錯的話,最近的一回,便應該就是在今天晚上,便好心提醒道:“眼下天色也不早了,若是殿下今日需要赴約,也該準備啓程了。”
慕容鈞眼神有些飄忽,然而他與陳青鸾在此,雖然說的并不是什麽機密要務,卻是習慣性地屏退了下人,這一來,卻是沒人來給他解圍了。視線對上陳青鸾似笑非笑的眸子,他輕咳一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叨擾陳掌櫃了,本王先行一步,告辭。”
待客人走了,陳青鸾也不急着回府去,喚了人來道:“去東緝事廠給我傳個話兒,叫老爺晚間順路來捎我一程,我便不提前獨個兒回去了。”
待見了蘇仁,陳青鸾便将此事說了,蘇仁冷哼一聲道:“滿朝文武,數他最清閑,最近漠北那頭不太平,也該是他出力的時候了,也省着終日在京城裏閑逛,只知道招蜂引蝶。”
陳青鸾忍笑不語,平王自二次進京以來,許是之前被坑的太慘心有餘悸,青樓楚館一類的地方可是統統再也沒去過一次。若說他還招了誰惹了誰,也就只有面前這位了。她也不是存心背後告狀,只是平王也是正大光明地來了她的蓬萊閣,蘇仁早晚都會知道,與其後來還要疑她也瞞着自己,倒不如直接說了了事。
“漠北那邊百官不都是在主和?叫平王去了,還不是憑白又要交兵權到他手裏。他眼下被景昭追的到處跑,現成的樂呵,咱看着便是了。回頭這樁姻緣要是真成了,沒準他還少不得要終日往海外跑呢,到時候你就算想叫他再礙你的眼,怕也是不能夠了。”
聽她倒豆子一般說了這許多,蘇仁也不再緊繃着臉,似笑非笑地道:“虧你還總愛說別人這個戲文聽多了,那個話本看多了,盡想着些才子佳人的戲碼,如今自個兒還不是一樣。且不說你那同鄉也無甚過人之處,縱然是傾國傾城的美人,難道便能叫個王爺抛家舍業,追随而去?”
“也不是非要抛家舍業啊,這種事,還是要看個人的緣法。”陳青鸾顯然并不預備在旁人的閑事上同蘇仁較真,懶懶散散地靠在他懷裏,迷迷糊糊地想:自己可是越來越跟沒了骨頭一樣,非要找個地方靠着才舒服,這毛病也不知是跟誰學的。
蘇仁的嘴角微微上揚,指尖拂過懷中人白皙的手背與渾圓的指甲,最終十指相握。
同緣分相比,還是更相信掌握在自己手裏的東西,就好比他這位從來都不讓人省心的娘子,就算是他可以給她鋪好一條康莊大道,叫她想去哪裏都可随心所欲,然而也終究要有那麽一根線牽在手中,才可放心。
信任到可以将性命交在她手中,同時又警惕到一日都不敢叫她全然脫離自己可控的範圍。這一點,他在盡力藏着,也有偶爾藏不住的時候,好在陳青鸾夠大度,不會一一記着。或者興許是雖然都記着,卻不在意。
然而這一點,蘇仁是絕對不
會去刻意求證的,難得有這麽一樁事,是讓他覺着可以一輩子都糊塗着不去弄明白的。
作者有話要說: 連我自己都忘了的伏筆,碼番外的時候才突然想起來,只好委屈平王多打幾年光棍等等這位新同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