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城門失火
溫月如聽皇帝說世間竟有女子在堂堂王爺和一個太監之間,竟然選擇留在了太監身邊,睜大了雙眼,露出些微驚異的神色。
慕容铎接着道:“朕也覺着此事不可思議,甚至都要以為那女子是蘇仁特意安排下給平王的圈套了。”
溫皇後笑着接話,“皇上這回可想差了,若是圈套,那順水推舟将人直接送給平王不是更好麽?”
“哦?那皇後覺着那女子為何選了蘇仁?難道平王有哪點不如他?”
皇後心知皇帝在忌諱什麽。平王再不濟,也是與皇帝一母同胞,名正言順的親王,蘇仁若是使手段硬搶了平王的女人,往小了說是嚣張跋扈,往大了說便是不将帝王血脈放在眼裏。她面上一片溫婉,又略有些羞澀地道,“皇上您每日操勞的都是社稷朝堂上的大事,姑娘家的小心思自然是不知道的。這女子啊,将身子給了哪個男人,那縱使是再不情願,之後心裏也總會偏着他。若只論這位姑娘本身,假使她跟了平王走,但因為已經不是清白身子了,注定不會有個好名分,也許眼下郎情妾意的平王不在乎,可誰知他心裏會不會有根刺,将來何時又會發作出來。這般終日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倒不如索性斷了,還能彼此留個好念想。”
慕容铎聽了釋然道:“皇後說的有道理,竟是朕想的淺了。話說回來,最近蘇仁差事辦的不錯,朕原還想着該賞他些什麽,既然他身邊正好需要女子打理內院,就有勞皇後挑幾個品貌好的宮女賞給他罷。”
皇後心裏如明鏡一般,皇帝若要打賞人,自己下旨便是,又何必繞了好大個彎子來尋自己?左不過那東廠查案先是判了平王有過錯,接着又自己翻案,雖然是替皇帝背的黑鍋,可旁人看了都只會覺着是查案不利鬧了好大一個烏龍,所以不能在朝堂上明着獎賞,但又不能毫無表示寒了他的心,所以才要來借皇後的手。
午飯用畢,慕容铎只道政事繁忙也沒再久留,皇後面上一片溫婉,也沒有強留,恭敬地目送聖駕出了鳴鳳殿。
旁人都道溫家好福氣,一對姐妹相繼為後,又得蒙盛寵,乃是大楚數一數二的尊榮世家。然而其中的苦楚,只有溫月如自己最清楚,慕容铎年輕時确實深愛發妻,但作為英明的帝王,越是愛重哪個女子,越會格外注重限制外戚的發展,她的兩個哥哥仕途都不順遂,至今都還是外放的地方官,所以溫太傅去世之後,偌大一個溫家,只能由她一個居于深宮的女子來支撐。
而她自己雖然先後育有一雙兒女,但皇帝待她并不上心——雖也不算壞,但卻是将那套帝王慣會的禦人術用在了後宮而已,不似夫妻,只像是君臣主仆。
溫月如自認沒有菩薩一樣的心腸,願意兢兢業業一輩子,而後拱手将自己丈夫與他最愛的女子所生的孩子送上皇位,先太子是嫡子,她的潇兒何嘗不是?眼見太子的勢力越來越穩固,溫月如終于決定不再忍下去,铤而走險拉攏蘇仁鏟除了太子。
現如今,擋在她身前的,似乎只剩一個平王了。
稚兒年幼,她溫月如自認也沒有獨掌朝政只能,所以倘若蘇仁願意徹底與她站在同一陣線,替她掃平一切障礙,她并不介意讓蘇仁在今後的一段時間內獨攬大權,成為當朝的九千歲,只是眼下看來,蘇仁似乎并沒有這樣的打算。
皇帝久病初愈,如同為了證明自己寶刀未老一般,在政事上勤勉更勝以往。
主子既然願意事事親力親為,蘇仁便久違的得了些空閑,期間也去過蓬萊閣一回,陳青鸾還似以往一般忙前忙後地招待,絲毫不顧旁人窺探的視線。
酒足飯飽之後,蘇仁也問陳青鸾道,既然她在酒樓裏服侍自己這般殷勤,怎一次也不見她在府裏下廚給自己預備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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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問可不得了,他竟然見識到了素來以心大如鬥聞名的陳娘子臉紅的模樣,她道自己向來只會吃,不會做,點子想出來都是交給廚娘去試驗的,若成品好吃,便加進菜單裏,若味道詭異入不了口,便就此揭過不提。
蘇仁對此的評價是:“陳娘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也就罷了,竟然連飯也不會做,想來是天生就該被人伺候的富貴命,只是不知道當年走江湖經商時是怎生活下來的。”
且說逍遙日子過了沒幾天,蘇仁便接到了皇後的懿旨——所謂勞苦功高之類的場面話之後,便是說他一直以來後宅空虛,這次便要賞賜給他幾個得力的宮女。
這賞賜八成是皇帝示意的,他自然是要高高興興地收下,但是既然經了皇後的手,恐怕她不會放過往自己的後院塞人的機會。偏宮裏賞出來的人,是皇家給的體面,不能随意處置。
眼下京中出了一樁棘手的案子,蘇仁原本打算在東廠住到到休沐才回府去,但接了懿旨之後,便改了主意,他倒要看看皇後又能玩什麽花樣。
同時,也想看看陳青鸾會如何反應。
于是便到了晚間。
陳娘子剛走出蓬萊閣大門,且見李德喜又随侍在對面的馬車邊,便知是蘇仁又來接她一道回去。
剛跳上馬車,陳青鸾便道:“督公下次若再來接,直接差人進去叫妾身出來便是,左右那邊生意也不需我時時盯着,何必叫督公總是在車裏幹等呢。”
蘇仁道:“不礙事,在車裏睡亦或回府睡,對本督來說沒有什麽區別。”
蘇公公自來有個習慣,只要不是在辦公時間段裏,就一定會換下官服,所以每每回府時,在車上便将衣裳換了。現下他身着紅色大氅,眼尾還帶着剛剛醒來的紅痕,妩媚且慵懶。他招手叫陳青鸾過去給他束發,陳青鸾笑着應了,她平日起居不愛叫人伺候,雖然上妝這一步是省了的,但梳頭盤發卻是每日自己來,所以也算得心應手。
蘇仁人生的高挑修長棱角分明,可發絲卻極為柔軟,方才在軟塌上倚了一會兒,便有不少散亂打卷的碎發脫離了整條青絲垂幕。陳青鸾一手将他的長發攏起,另一只手用象牙梳慢慢梳理着,馬車颠簸,她的動作極為輕柔小心,不一會兒便将發髻重新盤好,一絲不亂。
蘇仁眯着眼睛一臉享受地道,“你這手藝倒好,比海子強多了,若非本督常宿在宮裏不方便,就該叫你貼身伺候。”
陳青鸾無奈地道:“督公,妾身又沒有賣身到您府上,您就別這樣使喚人了罷。”
蘇仁哼了一聲,“嗯,你說得對,正巧今日皇後賞下幾個宮女來,本督就看看她們裏頭能不能挑出一個合用的罷。”
陳青鸾聽了,抿抿嘴望向車窗外,卻不接他的話題。
半晌得不到回音,蘇仁睜開眼瞥向陳青鸾道:“怎麽不說話?”
陳青鸾道:“督公想聽妾身說什麽呢,若是督公挑到了合意的人,那麽妾身就把位置讓出來,這樣回答督公可滿意?”
話音未落,陳青鸾便被蘇仁一把抓住拽到自己身前,她直接跌倒在軟塌上,擡頭只見蘇仁仍然握着自己的手腕未放,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己。
“若想要不被人取代,就要看你能不能取悅本督了。”他将陳青鸾的手舉到面前輕嗅了下,若隐若現的酒香令他有些沉醉。
陳青鸾眉頭一皺,将手從禁锢中掙脫出來,哪知下一秒,蘇仁便俯下身來,修長的手指扶上她的臉頰,随即向下,沒有多做停留,一路滑過雪白的脖頸,探進了陳青鸾的領口,直觸那柔軟飽滿的所在。
陳青鸾似乎有些不自在,呼吸也急促起來,然而看向蘇仁的眼神卻有些玩味,她非但不掙紮,反而伸手攬住了蘇仁的脖頸靠過去,主動吻上了蘇仁的薄唇。
然而就在觸碰到的瞬間,蘇仁猛地擡首後仰,同時将陳青鸾推開。陳青鸾面上還略帶着緋紅,她坐起身來一面整理自己的衣襟,一面對蘇仁道:“督公這是做什麽?”
蘇仁只覺面皮有點發燙,他冷哼一聲道:“本督還要問你要做什麽,膽子這麽大,不要命了麽!”
陳青鸾只覺十分委屈,她瞪大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視蘇仁道:“督公這話說的好沒道理,是督公先要妾身取悅督公的,難道妾身主動還是錯了?”
“不知廉恥!你的那些江湖友人,可都是這樣結交來的?”這話一出口,蘇仁便覺有些重了,陳青鸾早年的經歷雖然查不到,但是入京之後的人際卻是很明朗的很,她從未與哪個男子有所牽扯,僅憑她一個女子抛頭露面的開店,卻在街坊鄰裏之間風評也是極好,便能佐證這一點。
這下陳青鸾真有些惱了,她別過臉去不再看蘇仁,“沒錯,我不僅同許多江湖俠士不清不楚,還很可能與他們密謀,引人混進廠督府行刺。所以要不要将我趕出府去?或者直接丢到東廠刑房裏?”
“本督只怕你沒這個本事。”
陳青鸾其人,心情好時愛同人打機鋒,一旦動了氣,便半個字都不願說,二人二人都不再搭理對方,直到馬車停在了廠督府二門外。陳青鸾一掀簾子,徑自跳下車便回房去了,誰都沒理,對已經在門口恭候着蘇仁回府的幾個宮裝美人也視而不見。
蘇仁下車之時,臉上已經恢複了往日陰沉的神色,如蛇蠍般的眼神從那幾個女子面上一一掃過,最終停留在其中一人身上。
只見她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同陳青鸾樣貌有幾分相像,甚至比陳青鸾還美上幾分,只是嬌俏有餘,氣度不足。
“今夜來本督房裏伺候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