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經了掉進湖裏這一遭折騰, 聞鳴好不容易收拾好自己，換了身衣服，頂着一頭被魚啃得亂糟糟的頭回了無常街。
衣服能換新的, 頭發卻是一時半會收拾不好了。
朱繡看他這幅樣子愣了愣：“你這是……下湖喂魚去了？”
聞鳴打了個噴嚏, 揉揉鼻子：“不小心掉下去了。”
“那湖水有古怪，掉進去後使不出靈力。”
淩凝湖之前也不是沒人掉下去過，從來沒聽說過有這回事啊？
朱繡心下疑惑, 決定去那邊探查一番。不過現在她更想知道另一件事, 一邊用靈力煮姜湯一邊問：“你跟俞桃說什麽了？我看她回來時候怪怪的。”
魂不守舍的, 連她小師兄丢了都不知道。
聞鳴微怔, 原來她就是俞桃。
前些天靈網帖子上鬧得沸沸揚揚的風雲人物。
一來無常宗便被玄羽子師叔收為了弟子, 受如此優待, 如此一看，這樣生活順遂的人不能體會別人的難處也是正常的。
聞鳴揪了揪垂到面前的一縷頭發, 慢慢道：“不過就是讓她別來勸我。”
他随口複述了遍跟俞桃說的話，看着朱繡将姜湯端到他面前, 繼而道：“師娘你也別費功夫找人了，我是不會回去的。”
他擡手剛想接過姜湯, 朱繡忽然收回來，重重地擱在旁邊的桌子上，黑着臉：“別喝了, 臭小子，怎麽沒讓魚再多咬你會, 還回來做什麽，你就跟魚睡一起算了, 讓淩凝湖的水好好洗洗你的腦子！”
聞鳴被罵的有點懵，平時朱繡從未對他說過什麽嚴厲的話, 就算他搬出宗時都沒有罵過他，語氣這樣重還是第一次。
他滿臉困惑不解：“忽然之間這是怎麽了，我都在宗外幾年了，師娘你也不是第一次找人來勸我了……”
朱繡覺得自己氣的胸口都有點疼，怪不得俞桃回來時候神色那麽奇怪。
她擡起眼定定看着聞鳴：“你自己也知道未知全貌不置可否，那你有了解過俞桃師侄嗎？她自小孤身一人長大，身旁連個親人都沒有，你說的這些話，哪一句不是在她心上捅刀子？”
聞鳴當場愣住。
俞桃帶着貓貓回了雲景峰，送它回春深臺的貓窩，“梨梨你自己玩哦，我明天再來看你。”
說完自己悄咪咪回了淮水竹亭。
算算時間還早，小師兄應當是不會想到她趁着喂貓的時間偷偷下了一趟山的。
回來掃視一圈，小師兄人不在，也不知道去了哪裏，俞桃松了口氣，這下就不擔心被盤問了。
俞桃放心地走進去，誰知才剛走了兩步，身後忽的一道慵懶清然的少年嗓音。
“俞師妹喂貓回來了？”
俞桃身子一下僵住，緊張起來：“是、是啊小師兄。”
“嗯。”郁離清清淡淡應了一聲。
看着她緊張地揪袖子的小動作，沒有追究她這喂貓為何時間這麽長，轉而道：“早上還沒問你，這兩日有好好喝藥嗎？”
俞桃一陣感動，心裏冒起小泡泡，小師兄居然還記挂着。
她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多謝小師兄關心，藥我已經喝完了，病也已經痊愈了。”
雖然那藥特別特別苦，但是這可是小師兄走之前特意叮囑她喝的哎，她怎麽可能不喝呢，再苦也要捏着鼻子喝下去好吧。
少年對她的回答似是滿意，輕哼了聲，“這幾日還是好好休息，不要亂跑。”
他撇過眼睛問：“師妹喜歡什麽花樣？”
俞桃愣了一下，不解：“什麽什麽花樣？”
“簪子。”
見女孩眼神還是疑惑，他頓了頓，補充道：“那日弄斷了你的簪子，總要補給你。”
“正巧這次出去得了一截鳳凰木，此木堅固，可擋化神期修士全力一擊，用作簪子就不會斷了。”
俞桃這下懂了，原來小師兄是想替她做一支簪子賠給她。
她內心一陣掙紮，一邊覺得只是一根普通的簪子用不着賠，一邊又在想，這可是小師兄親手做的簪子欸……
很快還是內心的那點小九九占了上風。
俞桃眼睛亮晶晶的，比劃了一下：“小師兄，我可以要一支貓貓花樣的嗎？一只貓窩着睡覺的樣子！”
“……”
少年沉默片刻：“行。”
不能修煉也不能出去亂跑，俞桃在家裏閑着無事，便窩在房間翻出了那本《如何調教靈寵的一百種方式·貓貓篇》來看。
這次遇到看不懂的獸語，她想了想，發給了郁離問他會不會獸語。
那邊等了一會兒才回消息：【會。】
俞桃便把看不懂的生僻獸語發給他，由他翻譯過來，雖然很慢，小師兄回消息總會延遲一會兒，但俞桃也不着急。
一個下午過去，她把第一種方式理解得七七八八，總算是看懂了。
調教貓貓第一式用她的話來總結就是。
【在喂給貓貓好吃的同時，出其不意地摸到貓貓腦袋或尾巴，趁它還未反應過來就收手。反複嘗試多次，貓貓會逐漸習慣并變得不敏感，從一開始的抗拒變成不想理你這種行為。】
【在貓貓習慣了你的接觸後，加深一步，增長接觸時間，循序漸進。】
【等貓貓對你的親近形成依賴，每天開始習慣性地伸出腦袋讓你摸時，這時你再停止摸它，怎麽都不要動手。靜候三到五日，貓貓便會主動來蹭你了。】
【此方法适用于：總是抗拒與你親近接觸，但又不會對你張牙舞爪冷臉的小貓咪。】
俞桃合上書本，覺得這本書說的有道理，打算明天就嘗試一下。
兩人住的地方離得不遠，只不過隔着幾間屋子，能分明地看到對方屋裏亮起的燈。
琉璃鏡放在桌上，還停留在他回複的一句獸語譯文上，郁離食指屈起有節奏地輕叩桌面，眉眼冷淡，帶着些不耐煩。
……就這麽遠的距離，一定要麻煩地在琉璃鏡上說，直接來問他不是更方便？
不願意跟他接觸，今日倒是跟那個聞鳴靠那麽近。
他不願意回宗就不願意了，為何非要去管他？憑白被人說一通，惹得自己也傷心難過。
對他這麽在意做什麽。
視線裏的屋子忽的暗了下去。
琉璃鏡叮咚一聲。
【多謝小師兄幫助，今日受益良多，晚安，你也早點休息呀。】
指骨間的簪子雛形隐現，少年看完消息後卻沒有立即回複，而是眉眼微垂，停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回了句。
【嗯，晚安。】
第二天的俞桃起床後，煮了魚片粥當作兩人早餐。
一邊咬着勺子，一邊看着對面安靜喝粥的少年，她盡量裝作淡定道：“小師兄，我等下去喂貓。”
郁離頭都沒擡，語氣平淡：“正巧我也想見見你說的那貓，今日我和你一起去。”
俞桃哽住：“……”
喂貓其實只是個借口，她是打算趁這個機會偷偷再去無常街一趟找聞鳴。
但這話肯定不能跟小師兄說。
俞桃深吸了口氣，“就只是一只普通的貓而已，小師兄，沒什麽好看的。”
郁離懶散擡起眼皮，慢生生道：“師妹昨日給我出了個難題，不見見你的貓，我怎的能做出你想要的簪子？”
俞桃：“……”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屬于是。
俞桃只能再思考別的辦法，正發愁時，琉璃鏡陸師姐忽的給她發了條消息。
【桃桃師妹，你跟聞鳴認識麽？】
俞桃回：【應該算是認識吧。怎麽了嘛？】
陸清羽：【也沒什麽，你來雲景峰山腳一趟吧，他現在在這找你。】
陸清羽采買酒水回來，路過雲景峰，就看到一個身影站在雲景峰山腳，染了滿身的潮氣，濕漉漉的，像是在這等了一夜似的。
她剛見還以為是什麽妖物，頭發亂糟糟的，離近了才發現居然是幾年前就擺爛離宗的聞鳴。
“你在這幹嘛？”她問。
聞鳴轉過眼，含糊道：“找人。”
陸清羽思索了下：“你找俞桃？”
聞鳴詫異：“你怎麽知道？”
“整個雲景峰就只有郁離師兄和俞桃師妹兩人住，郁離師兄向來厭惡外人打擾，峰內有禁制，找他有事的都是去花月峰找花漣師兄，所以這不随便一想就知道了。”陸清羽奇怪看了他一眼。
聞鳴：“……也是。”
陸清羽覺得他怪怪的，索性便跟俞桃發了消息，問她認不認識聞鳴。
俞桃看到這消息愣了愣，跟對面的少年說了一聲，“小師兄，我可以去嗎？”
郁離面色平靜：“師妹想去就去，我還能攔着你不成？”
俞桃便丢下勺子跑出了房間，沒注意到她轉身後屋內氣壓微沉了下去。
俞桃一下山便看到了聞鳴，旁邊的陸師姐跟她打了個招呼：“桃桃師妹我還有急事就先走了哈，明天壽宴見~”
俞桃跟她擺擺手，轉回眼來，聞鳴昨日還好好的頭發現在左缺一塊右缺一塊，跟狗啃似的，蓬松挂着。
她奇怪：“聞同學，你這頭發是……？”
抓魚掉河裏被魚啃了這種丢人的事聞鳴當然不可能跟俞桃說，他憋了半天憋出來句：“這……是昨日去發院新剪的發型，當下最時興的。”
俞桃目光盯了狗啃頭片刻。
她猶豫道：“聞同學，或許你需要仙盟援助嗎？”
聞鳴：“……”
“先不說這個，昨天的事，對不起，我沒了解到情況，貿然就說出了那樣的話。”
俞桃笑笑：“沒關系的，你也不知道嘛。”
女孩語氣如此輕松随意，讓聞鳴愈發內疚起來，短短一個月，他就用語言傷害了她兩次。
俞桃：“其實今天我本打算去找你的。”
她輕咳了下認真道：“聞同學，其實我……”
話還沒說完，衣領被揪了下，緊接着手腕一緊，被人拉着往後走。
俞桃“哎”一聲，回頭看清是郁離，“小師兄？”
郁離語氣冷淡：“你的貓受了傷跑過來找你。”
梨梨受傷了？！
俞桃頓時一陣緊張，“它傷哪了，傷得很重嗎？”
她轉頭跟聞鳴說：“聞同學，我晚點再跟你說，我先去看我的靈寵——”
事有輕重緩急，聞鳴自然不會強留着她，點點頭：“那我在這裏等你，你處理好了再下來。”
少年漫不經心掃了他一眼。
俞桃毫無所覺，擔心地問：“梨梨現在怎麽樣了？為什麽會受傷呀……昨天還好好的呢……”
兩人消失在視野裏，聞鳴繼續等，結果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也沒見女孩再下來。
他回憶起少年走之前看的他那一眼，忽的想起陸清羽今日呢喃說過的話。
“雲景峰有禁制，只要有人靠近郁離師兄就知道，沒道理會一整晚都沒注意到你啊，奇怪，難不成禁制失效了？”
聞鳴忽然明白了。
……不是禁制失效了，郁離是故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