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壽宴當天, 五柳峰熱鬧非凡。
大長老德高望重,平日裏人緣也好,與外界沒什麽仇怨, 平時也廣交好友, 所以壽宴不光是宗內的人,還來了許多無常宗外祝賀的人。
俞桃坐在宴席的角落裏,心神不定, 盯着桌腳發呆。
她心裏記挂着貓貓。
昨日回去後郁離師兄說貓在她屋裏, 她跑過去一看, 房間裏貓貓安靜坐在椅子上, 不知道怎麽了, 爪子上傷了一道, 還流着血。
“這是怎麽傷的呀?”她看着血糊糊的傷口就心疼。
俞桃急忙找了花漣師兄問給人的傷藥貓貓能不能用,如何包紮什麽的。
可對面花漣師兄的反應有點奇怪。
【……貓?】
俞桃:【是我新收的靈寵, 一只黑貓,所以二師兄, 這個藥貓貓可以用嗎?】
花漣:【……】
花漣:【你們……】
俞桃:【二師兄,怎麽了嗎?】
花漣:【沒事, 感慨一下,還是我思想太落後了。】
花漣:【這藥你先別亂用,小師妹你等一下, 我這就過去幫你處理。】
然後二師兄便從花月峰趕了過來,還是邊啃着根從菜園子裏拔的蘿蔔邊慢悠悠過來的。
有專業醫修來幫貓貓包紮再好不過了, 俞桃讓開位置,讓花漣來查看情況。
花漣倒不見半點緊張, 瞥了眼桌上還沒收好的碗,随意道:“小師妹你別擔心, 出去端一碗魚片粥過來。”
俞桃不疑有他,乖乖去了廚房。
出門後巡視了一圈,空空落落,心中疑惑,欸……?
小師兄不是跟着她一起過來的嘛,怎麽忽然不見了?
女孩離開後,花漣大咧咧找了個座坐下,啧啧兩聲,戲谑道:“還是你會玩。”
“我來的時候看到聞鳴在下面,來找你的?”
黑貓沒吭聲,淡金色眸子微冷。
花漣:“那就是來找小師妹的了。”
思緒百轉千回,花漣幾乎是一下就想明白了他這傷是怎麽來的,不禁勾勾唇角。
看來師弟這也不是什麽都不會啊,這不苦肉計玩的挺溜的。
花漣眼珠子轉了轉,打算助力一把,于是在俞桃回來後丢了瓶藥和卷布條給她:“你替他包紮一下吧,用這個藥就好,我在旁邊指導你,畢竟之後換藥還要你來。”
俞桃點點頭,小心地替貓貓處理傷口,撒上藥,最後下意識地打了個蝴蝶結。
花漣看着貓爪上挂着個蝴蝶結,跟個禮物似的,沒忍住“噗”地笑了一聲。俞桃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平時穿衣服的系法,趕忙打算拆掉。
花漣攔住了她:“沒事兒,不影響,這不挺可愛的,跟你的貓很搭。”
黑貓漫不經心瞥了花漣一眼。
花漣恍若未覺,端起魚片粥就開始喝,邊喝邊誇:“小師妹你這粥煮得真香,真想天天來蹭飯啊。”
俞桃真誠道:“沒問題啊二師兄,就多做一份的事,很簡單的。”
花漣大口喝完,放下碗擺擺手:“不用了,我怕我沒這個福氣享受。”
清清嗓子,他認真起來,嚴肅道:“你的貓可能是從高處落下,被樹枝劃傷,看它一直這麽安靜,可能是吓到了,這時候最需要人關心照顧了,你最好今天好好陪陪它。”
他劃重點:“千萬別離開噢,不然可能會讓貓應激,跑丢就此找不回來也是可能的。”
俞桃嗯嗯點頭:“我明白了二師兄。”
花漣叮囑過後便離開了,俞桃讓他幫忙帶話給山下的聞鳴,讓他不要等了先回去。
俞桃小心地把貓貓抱到自己床上,讓它好好休息。二師兄都那麽說了,俞桃自然不敢離開一步,就這麽在旁邊陪着它。
她伏在床畔,戳戳貓貓另一只爪,“梨梨,你是不是很疼?”
“怎麽這麽不小心呀,這麽高掉下來,一定吓壞了吧,姐姐摸摸哦,摸摸就不害怕了。”俞桃伸手摸摸它腦袋,安撫道。
被女孩輕輕揉了揉腦袋,黑貓眯起了眼,耳尖泛紅,伸出爪把她手推開,意思很明顯:別亂摸。
不愧是梨梨,這種時候還這麽高冷。
俞桃微微彎眼:“不過還好你知道來找我,這是不是說明,你已經下意識把我當親近的人了呀?”
黑貓沒吱聲,俞桃也不知道它聽不聽得懂,不過她自己心裏是這麽覺得的。
就像人遇到危險後下意識求助的對象通常是最信任的人一樣,梨梨一定也是因為信任她,所以才會受傷後過來找她。
宴會熱鬧,俞桃這邊卻在想着貓貓自顧自地出神。
前來送酒的陸清羽見了,問了她聲沒反應,放下酒,轉過來問旁邊的祝明玉:“桃桃師妹怎麽了?”
祝明玉擡眼:“她的靈寵昨日受傷了,她挂念着呢,昨天擔心得不得了。”
陸清羽聽完神色微變:“那只……貓?”
“對啊,就是那只貓。”
祝明玉倒了杯酒一飲而盡,随口道:“這什麽酒?味道還不錯。”
以郁離師兄的修為來說,應該不會輕易受傷的吧……
陸清羽心下疑惑,随口回:“路水鎮的青梨酒,果酒不烈,比較适合弟子們喝。”
祝明玉嗯了一聲,伸出五根手指:“再來五壇。”
陸清羽:“……祝師妹這是進貨來了?”
話音剛落,一道女聲忽的傳來。
“幾月不見,姐姐酒量這麽好了?”一個綠衣少女走了過來,眉眼靈動清秀,笑意炎炎道。
祝明玉眼睛都沒擡,恍若未聞地繼續喝酒。
祝千螢沒被搭理神色也沒見有變,仍笑着,沖陸清羽打招呼:“陸姐姐,好久不見呀。”
“嗯。”
陸清羽維持高冷人設,在還在發呆的俞桃身邊坐下,給自己也倒了杯酒。
祝千螢靜靜看了俞桃兩秒,垂下眼,掩蓋了眸中神色。
……很幹淨的姑娘。
如她所想那樣,很合适。
祝千螢順勢就坐到了祝明玉旁邊,神色擔憂:“前幾日在聽到姐姐受傷的消息後可把我急壞了,沒事吧姐姐?”
祝明玉瞥她一眼,喝了口酒:“千螢,我受傷都是在十天前了吧。”
祝千螢無奈失笑:“這幾日家中瑣事太多,實在抽不開身,母親有疾身體不好,你離家後家中事細都是我在管……”
祝明玉淡然:“我沒離家前不也是你在管麽?”
她諷刺地勾了勾唇角,語氣不善:“管家多年,如今看來倒是沒什麽長進,別人喝酒你也要來插一嘴,半點眼色沒有,跟狗皮膏藥似的貼上來。”
祝千螢一愣,咬唇:“姐姐……”
陸清羽抿着酒杯,聽着二人之間的對話若有所思。
單這麽看,祝明玉果然符合她在家族中的聽聞,高高在上欺淩別人的嚣張大姐。對于妹妹的關心,竟然用這種态度對待。
不過她前些日和祝明玉接觸了些,現在倒覺得她這番行為是另有隐情了。
但這跟她又有什麽關系呢,陸清羽看向身旁俞桃,見她低着腦袋一會兒皺眉一會揪袖子的小動作,頓覺可愛,忍不住勾勾唇角。
嗯……還是桃桃師妹這種沒什麽心眼,一眼就能看穿心裏在想什麽的比較可愛。
陸清羽倒了杯酒遞過去,哄她:“來,桃桃師妹,嘗嘗這酒。”
俞桃被叫終于回神,眨了眨眼,伸手接過酒:“陸師姐,我不能喝酒的。”
她有點不好意思:“我酒量很差,一喝就醉……”
陸清羽笑:“這是青梨酒,沒什麽酒味的,很好喝的,你嘗一口試試,放心就這麽一杯不會醉的。”
青梨酒聞起來就一股濃郁的梨香,俞桃喜歡吃梨,也有點饞,猶豫了片刻,小小抿了一口。
好喝!而且真的不苦不辣,她頓時眼睛都亮了。
陸清羽支着下巴看她:“師姐沒騙你吧。”
俞桃點頭,忍不住一口接一口把這杯青梨酒喝完了,還打了個酒嗝。
陸清羽促狹問她:“醉了嗎?”
女孩靜默了片刻,慢吞吞轉過來,水潤潤的眸子看着陸清羽,就這麽直勾勾盯着看。
就在陸清羽疑惑的時候,女孩忽的歪了歪頭,聲音軟糯糯的。
“陸師姐,你好好看呀。”
陸清羽一怔。
不會吧……一杯就醉了?
正和祝千螢冷嘲暗諷的祝明玉,忽地被拉了拉袖子,她狐疑地轉頭,就看到俞桃臉有點紅,眼睛濕漉漉地看着她。
她還沒問怎麽了,女孩冷不丁來了句。
“祝同學,你好好看呀。”
祝明玉:?
她目光緩緩挪向了陸清羽。
陸清羽失笑,這姑娘怎麽喝醉了逮着人就說好看,“她喝醉了。”
頓了頓,她強調:“一杯。”
祝明玉:“……”
不愧是俞桃。
“俞姑娘這是喝醉了嗎?”祝千螢看了過來,明眸中露出淺淡笑意。
“我這裏有醒酒藥,給俞姑娘服下,半刻鐘就會清醒了。”
祝明玉當即拒絕:“不必了。”
陸清羽眸光微頓,也道:“正巧俞師妹心裏記挂着受傷的靈寵,不若就先送她回去休息吧。”
祝明玉站了起來:“我送吧。”
“姐姐,父親還在那邊等你。”祝千螢忽的出聲。
祝明玉無所謂道:“哦,那讓他等着呗。”
祝千螢:“宴席上還有蘇家家主與陸家家主呢,姐姐,別讓旁人看了笑話。”
祝明玉本來欲走,聽到蘇家家主停了下來。
蘇家家主,蘇琉璃的父親。
她抿了抿唇,書中寫:蘇琉璃死後,她的父親蘇乘風便把與蘇琉璃相似的俞桃當成了自己的女兒一般對待,但在後來蘇琉璃死而複生回來後就翻了臉,再也沒看過俞桃一眼。
在俞桃被所有人抛棄、忽略的時候,她渾渾噩噩曾向蘇乘風問過一句話:你們對我好,就只是因為琉璃嗎?沒有別的?
蘇乘風回她:能與琉璃有幾分相像,是你的福氣。
祝明玉嘴裏咀嚼着這句話,面色始終平靜,将俞桃推給陸清羽:“宴席還沒正式開始,陸師姐你送她回去吧,再趕回來也還來得及。”
陸清羽倒沒什麽異議,“行,那我走了。”
她扭頭一看,俞桃不知何時又倒了杯酒喝,小臉上染上粉暈,眼睛濕漉漉亮晶晶的。
陸清羽揉了揉眉心,把她酒杯奪下,拉着她走:“再喝明天都要醉得醒不過來了俞師妹。”
拽着喝醉的俞桃離席,路過祝千螢,她露出個笑:“你也好好看呀。”
祝千螢微怔,眯起眼笑了笑,眸底情緒未名:“多謝俞姑娘誇獎。”
陸清羽:“……”
喝醉了到處調戲人,這什麽毛病。
好不容易把俞桃帶出宴席副區,陸清羽忽然瞥見了前頭有個戴着帽子鬼鬼祟祟的身影。
往年也不是沒有人趁着宴席鬧事,陸清羽一下警惕起來,剛打算拔劍把他拿下,身旁俞桃忽然出聲。
“聞同學,你來了呀。”
那道鬼祟身影一下僵住,慢慢地轉過來,露出帷帽下那張臉,果然是聞鳴。
陸清羽松了口氣,但是又覺得有點好笑。
怎麽這人參加自己師父的壽宴還要偷偷摸摸的。
聞鳴身體僵硬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想起什麽忽問:“俞姑娘,你好像知道我會來?”
俞桃點點頭,眼睛很亮。
“因為……你禮物都做好了,總要送出去吧?”
她也是知道了朱繡師叔做木雕的原因後,才想起來在樹下看到他時,他手裏的就是自己做好的木雕。
聞鳴別過頭:“才沒有,那只不過是我做着玩的。”
俞桃點點小腦袋:“我剛剛有看到哦,大長老在主區那邊。”
聞鳴:“……都說了我不是送給他的!”
旁觀的陸清羽都看出來他真實想法了,啧一聲,“行行行,不是送的,你想怎麽樣怎麽樣。”
“俞師妹我們走。”
俞桃喝醉後很聽話,乖乖地跟在她身後。
陸清羽揪着俞桃才走到半道,誰知主區忽然有個賓客突發急症。
她趕着去處理,把俞桃安置在主區一個無人的休息房間,囑咐俞桃:“你就在這乖乖等着,餓了可以吃點心,我等會就回來!”
“別亂跑哦桃桃師妹。”
俞桃便坐在窗邊,托着臉發呆。
忽地看到窗戶邊路過了一個熟悉人影,她眨了眨眼。
宴席分為主區和副區,副區都是供給弟子們閑聊吃吃喝喝的場所,讓他們玩樂,主區則是一些重要客人和長老落座的地方,較為嚴肅。
兩個區域之間并沒有什麽阻隔,弟子們都不會亂走,安分地待在副區。
畢竟主區都是大能修士,宗內長老什麽的,他們也不敢前去造次。
主區中,花漣将賀禮遞給朱繡:“朱師叔,我師兄還沒回來,他的這份我就一起給了。”
朱繡笑:“不打緊。就是這九墟派有這麽遠嗎,他這一趟都走了一個多月了。”
花漣扯扯嘴角:“是沒那麽遠,不過我那大師兄的性子,再晚一個月回來我都不覺得意外。”
朱繡沉默了下:“……也是。”
大師兄姜行景此人,溫和忠善,修為深不見底,曾被數千妖獸圍攻了三天三夜,渾身上下連個皮都沒破。
他這人有個特點,就是性子特別慢,說話做事都慢吞吞的。
花漣笑:“他同九墟派宗主前任月螢真人有些交情,或許是同九墟派做事了,倒也不用擔心。”
朱繡點了點頭,提起月螢真人還是有些惋惜。
“真是世事無常。”
朱繡指的是月螢真人在百年前仙逝之事,當年在修真界起了很大波瀾。
像花漣這種幾乎是實時關注琉璃鏡修真快報的人,自然是知曉這些事的。
九墟派的月螢真人為人和善,對于其他宗門都多有幫助,誰知卻忽然傳來這樣的噩耗。
“好啦朱師叔,今天大喜的日子,就不提這些了。”
花漣看了一眼身邊的郁離,少年目光正看着某一個方向出神,他戳了戳他:“師弟,發什麽呆呢,賀禮。”
郁離清然收回目光,擡手将玉盒遞過去:“朱師叔。”
“往年不管多大的宴席都見不着你,今年倒是驚奇,就是嘛,多出來跟人說說話總是好的,老是不出來。”
朱繡接過玉盒,忽的發現少年手腕綁着白布,仔細辨別還有藥味:“郁師侄,你受傷了?很嚴重嗎?我這裏還有治愈的靈丹……”
郁離收回手:“無礙。”
花漣打了個哈欠,擺擺手:“朱師叔你就別管了,人家已經有人關心了,包紮得好好的呢。”
朱繡若有所思:“俞桃?”
花漣微微瞪大眼,震驚:“這您也能猜到,剛算的卦?”
“您不會是也跟我那大師兄學,去修了蔔算之術吧?”
“這倒沒有。”朱繡笑笑,“不過是前幾日見過他們兩人一起。”
花漣這麽說,想來他們确實是關系不一般,靈寵這回事,定是二人之間的小情趣罷了。
花漣笑:“我還說您要是喜歡這個,送您龜甲呢。”
朱繡沉默片刻:“……不會是你大師兄的殼吧?”
花漣嘿嘿一笑。
朱繡:“……”
真不愧是師兄弟。
花漣想起昨日,遲疑了下道:“朱師叔,我看到聞鳴昨天回宗了。”
“我知曉。”朱繡輕嘆了口氣,把自己請求俞桃和聞鳴惹的事跟花漣說了一遍,“所以他去找俞桃道歉了。”
花漣頓時明白了為何昨天把聞鳴晾在山下。
俞桃是不在意這些,但是某些人卻在意了呀。
花漣:“所以聞鳴他今日還是不打算回來嗎?”
朱繡憂愁:“現在都沒見到他,應當是了吧。”
花漣拍拍她的肩作安撫:“放心吧朱師叔,我今天舍命陪君子,陪他喝一宿,肯定不讓他想起這事。”
話落,他看向郁離:“師弟你肯定會和我一起的,對吧?”
郁離慢悠悠看他一眼,沒說話。
宴席主區,大家分席而坐,花漣果然不食言,一上來就端着壺酒跟大長老拼酒去了。
大長老脾氣好,也早就習慣了他的不着調,笑着跟他喝。
花漣想拉着郁離一起,結果他輕飄飄一句:“喝酒影響傷口恢複。”
花漣:?你小子。
大長老頓時嚴肅起來:“花漣師侄,還是別讓他喝了,身體重要。”
于是花漣被迫一個人舍命陪君子,含淚喝下一杯又一杯。
宴席中有一桌是幾大家的家主坐在一起,身旁是他們的兒女,每個人臉上都挂着半真半假的笑,氣氛還算融洽。
忽的,一個藍裙女孩扯着嘴角不知說了什麽,蘇家家主蘇乘風的臉色一下驟變,臉瞬間黑了下來。
女孩身邊的人也慌了,紛紛開始打圓場,但蘇家家主的臉色卻始終不見好轉。
郁離對這些都不感興趣,坐在角落裏,微垂着眼,面色冷淡。
……以笨蛋的酒量,這會兒應該差不多了吧。
于是他跟大長老說了一聲,起身離席。
才剛走到門口,忽的撞上一個蹲在門口探着腦袋左顧右看的酒鬼。
就是酒鬼。
滿身酒氣,臉紅紅的,眸子像是蒙了一層霧,濕漉漉的有些迷蒙。
擡頭見了他眨了眨眼,盯着看了半晌,冷不丁開口道:“你好好看呀。”
郁離:“……”
他蹲下身,與她平視,沒好氣地道:“喝了多少?”
笨蛋酒鬼伸出一根手指,想了想,又添了一根。
“兩壺?”
“兩杯。”
“……”他還高估她了。
掃了眼她身邊沒人
,剛剛在主區時看到的她身旁的陸清羽此時不見了。
“你自己過來的?”
俞桃點了點腦袋,聲音糯糯的:“嗯,我在找你。”
郁離眼底劃過輕微的詫色,語氣微滞:“你還認識我是誰?”
俞桃彎了彎眼,不解:“你是小師兄呀。”
她伸手揪揪他的衣袖。
“裏面人好多,你幫我叫大長老好不好?聞同學去了他屋子放禮物,現在過去就能看到他了,再晚他就走了。”
……喝醉了還想着別人。
郁離定定看着她幹淨澄澈的眸子,緘默半天,嘆了口氣。
“知道了。”
他将這消息告訴給了大長老,大長老起先一愣,随後放下酒杯跟朱繡一起離席,想來是過去了。
至于後面會發生什麽,就不是他要關心的了。
門外月光微冷,裹挾涼風一同吹動柳枝。
女孩一直緊揪着他的袖子,郁離垂眸看了眼,“現在放心了?”
俞桃眉眼彎彎:“嘿嘿,放心啦。”
大長老雖離席,但宴席并沒有結束。
屋內依然觥籌交錯,并沒有太多人注意到這個情況。
蘇乘風被祝家那小姑娘幾句話嗆得現在臉色都未緩和,煩悶地看向門外,忽的神色怔住。
月光微晃。
白裙少女眉眼笑似彎月,靈動清然,揪着少年的袖子軟聲正說着什麽,兩人正要離開。
他怔怔地看着,似是不可置信,輕聲呓語:“阿漁……”
向來穩重的蘇家家主猛地站起身,朝着門外奔去。
外面空空如也,只留一地冰冷月光,很快,烏雲擋月,連月光也消失了。
恍若剛剛看到的一切只是他的錯覺。
同席其他人追出來看,關心他:“怎麽了這是?”
祝家的人數落着祝明玉:“瞧瞧你剛剛說的什麽話,都給你蘇叔叔氣到了,快點道歉。”
祝明玉不鹹不淡扯了下嘴角,眨着眼睛裝無辜:“啊?可是我只是講了一個人為了權勢不擇手段的故事而已呀。”
她眸光泛着冷,語氣倒還是輕輕柔柔:“莫非蘇叔叔代入了那等薄情寡義之人不成?”
俞桃亦步亦趨地跟在郁離身後,因為喝醉了,腳步還有點晃,便牽着他的袖子走。
郁離垂眸看着地面影子,倒像是她踩着他的影子走路一樣。
到了淮水竹亭,把這個笨蛋酒鬼送回屋,郁離給她蓋上被子。
“睡吧。”
“小師兄。”
郁離擡眼:“嗯?”
笨蛋酒鬼扒着被子邊邊,眼睛出奇的亮:“你好好看呀。”
郁離:“……”
她快速地抿了抿唇,眨眨眼,非常有禮貌地問:“請問,我可以親你嗎?”
郁離耳朵瞬間發燙起來,“不行。”
她都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
俞桃小臉頓時耷拉下來,沮喪道:“那好吧。”
女孩被拒絕後就安分了下來,卻沒有閉眼,一直盯着他看。
郁離被她灼熱的目光看的無所适從,生硬道:“……睡覺。”
女孩愣了愣,卻一下坐了起來,掀開被子下床,四處尋覓:“我還不能睡,梨梨的藥還沒換呢!”
找了房間一圈沒看到自己的貓,她推開門便朝着春深臺走。
郁離:“……”喝醉了記性倒還挺好。
無奈地比她提前一步到達春深臺,黑貓撥了撥爪子上的蝴蝶結,打算讓她換了藥就回去睡覺。
俞桃搖搖晃晃到了春深臺,找到了臺子上的貓,好不容易爬上臺子在邊沿坐下。
驚奇的是黑貓這次十分順從,甚至主動跳到她腿上,把爪子伸出來讓她換藥。
俞桃驚喜般眨眼:“梨梨你今天好乖哦。”
果然,它也已經習慣有她在了,已經開始主動了!
俞桃很快把舊蝴蝶結拆開,換了藥,又用新的白布綁了個新的蝴蝶結。
換好藥,她把貓貓兩只手輕輕挾起來,注視着:“梨梨,你好好看呀。”
黑貓:“……”
她到底要對多少人說這話。
“我好喜歡你呀。”俞桃嘴角露出淺淺的梨渦,語氣真誠道。
黑貓只想嘆氣,大晚上的,一個笨蛋酒鬼在這裏向一只貓表白。
天忽然下雨了,烏雲密布,雨絲淺淺落下,樹葉被風吹動沙沙作響。
見貓貓不為所動,俞桃疑惑地皺了皺眉頭,貓貓……聽不懂嗎?
她忽的想起前些天學到的那句獸語,秋朝師叔說是“我非常喜歡你”的意思,剛好适合現在這種情況。
俞桃回憶了一下這句獸語發音,嘗試着不太熟練地在黑貓耳邊說了出來:“δψ”
而後湊近貓貓,親昵地親了貓臉一下。
“唔!”
雨勢加重,驟雨如霖。
女孩痛嘶了一聲,腳踝玉鈴一陣淩亂作響。
手中柔軟的貓貓陡然不再,眼前陰影遮擋微光一閃而過,身上倏地一重,像是被重物壓着。
手也被什麽壓在春深臺上,突如其來的重硌得有些疼。
冰涼水珠順着發絲滑落玉臺,緩慢浸濕衣衫,冰得俞桃身子一激靈,輕抖了一下。
酒氣氤氲迷離,雨絲随風紛紛落下。
俞桃眨了眨蘊着朦胧水霧的眼,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少年青絲垂落在她的頸側,臉紅得不像話,鴉睫輕顫,頭頂那對黑色貓耳無措抖動,耳蝸內的淺粉幾乎暈紅。
指縫被他的手指分開扣住,按在冰冷玉臺上,他的手有些涼,應是因為練劍的緣故,虎口有一層薄繭,摩挲在皮膚上有些癢意。
與之極端相對的是,紊亂的呼吸随着心跳一同灑落在臉側,燙得她一顫。
……小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