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範佩佩歪着頭,貓兒般的眼睛裏有細碎的光芒。
他說,帶我走。
“好啊。”
孫造仁伸手撫摸上他小小的臉龐,手指在他的眼皮上滑過,感受着他眼窩的形狀。
趁着夜色,兩人順利地逃出了小鎮,幸虧當時孫造仁與修車老板互留了聯絡電話,這會兒孫造仁也顧不上大半夜的人家有沒有睡覺,打通了修車老板的電話,告訴他家裏的老人出了事故,現在急需用車趕回家去,孫造仁先自己取了車開出來,再偷摸摸地載走了範佩佩。
小轎車在夜晚的高速公路上奔馳着,範佩佩坐在車後座上肆意的大笑。
盡管他心裏沒有感受到任何的快樂,可是,他感覺到了刺激,刺激即爽。
他範佩佩,一個十三年前被馮麗慧(馮姐)從範佩橋上撿來的孤兒,一個黑戶,從來沒有上過哪怕一天的學,整天被逼迫着幹着這種不正常的工作,在這鬼地方,警察都是只巡邏不管事兒的。今天!他終于!離開了那個該死的地方!
“老師,有酒嗎?”
“我家裏有,回去之後給你開一瓶?”
“好的,我要慶生。”
“原來今天是你的生日啊?”
“對,今天是。”
他其實根本不知道哪天是自己的生日,馮姐也從來沒有告訴過他。所以他可以自己決定生日的日期,他告訴自己這樣很好。嗯,很酷。
到達孫造仁的家裏已是清晨5點半了。
孫造仁的家是一間單身公寓,64平米的,還算挺大,一室一廳,一個廚房和一個衛生間。就是采光不好,所有的屋子都陰沉沉的感覺。
兩人就在家裏開起了酒趴,用藍牙音響播放DJ嗨曲,範佩佩喝了三聽菠蘿啤,孫造仁也連吹了好幾瓶哈爾濱啤,還喝了半瓶幹紅葡萄酒。
兩人從客廳喝到了床上。
孫造仁膈應他原來的“工作”,沒有做到最後,但也玩兒的挺大的。
然後兩人一覺睡到下午6點,吃了點東西後又一起洗了個澡,一番“鴛鴦戲水”後,又到了床上,于是又是另一番的“尋歡作樂”。
孫造仁仍是沒有做到那最後一步。
只能喝口肉湯的孫造仁內心是不爽的。他想,得盡快幫小孩做檢查,要不然這不好下口啊,帶套子□□就如同看閹割版的電影,能有什麽意思。他記得這裏的疾控中心的HIV檢查初篩是匿名的,可以不用提供身份信息。那麽……孫造仁在心裏已經有了打算。
今天是範佩佩來到孫造仁家的第二天。
早上10點孫造仁醒了,床上只有他一個人,很明顯範佩佩已經起了。孫造仁一來到客廳就看見穿戴整齊的範佩佩,拿着本書坐在客廳的桌子上認真地看着。
範佩佩穿着孫造仁的棉襯衣,無妝的素顏清純且稚氣,睫毛纖長,如白瓷般的皮膚上綴着一枚玫粉色的小嘴。
“看得懂嗎?”孫造仁走到範佩佩的身後,撫摸着他細軟的發,笑着問到。
“我還不識字呢,你教我吧。”
“可以,我會把你當成一年級的小朋友,手把手教你的。不過在這之前呢。”孫造仁語氣一轉道:“你得跟我去一趟醫院。”
範佩佩微愣。
“去幫你檢查一下你的身體是否健康正常。”
“嗯。”
去就去吧,正好他也想知道自己有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性q病。
“這事先不急。今天就帶你買衣服去吧。”
孫造仁說。
孫造仁便帶着範佩佩在義務買了兩件襯衫,兩條休閑褲,一雙板鞋和一套居家睡衣裝。次日一早他便将範佩佩帶往了當地的疾病預防控制中心。
起了個大早來到疾控制中心的兩人都沒吃早飯,範佩佩表示自己可以一個人完成抽血任務,他提議讓孫造仁自己先去附近的飯館吃飯去。
孫造仁接受了這個提議,于是範佩佩便獨自來到了二樓的抽血區。
洪寶寶從見到範佩佩的第一眼起就被“她”給吸引住了,他眼看着這位漂亮的“女孩”優雅地跨着臺階,緩緩地朝自己走來。
“請問抽血區是在這裏嗎?”
少年的聲音雌雄不辨,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撩人。
“是的是的是在這裏!你也是來抽血的嗎?好巧啊我也是來抽——”
“謝謝。”
範佩佩毫無興趣地打斷了他的廢話,對他笑了笑,便鑽進人群裏消失了。
洪寶寶的名字是他的爺爺奶奶給起的,他是洪家得來不易的獨苗苗。倒不是說他的父母有什麽生理問題無法生育,而是這小夫妻倆太過潇灑,想要丁克。說到洪寶寶的生父生母,那就有的聊了。小兩口是裸婚,白手起家,一起倒騰海鮮生意,兩人肯苦肯拼,膽大心細,還都挺有經濟頭腦的,眼看生意越做越大,兩人忙得連正常休息的時間都很少,更沒空“造人”了,雙方父母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催了好幾次要孩子的事情,後來把小兩口催煩了,他們幹脆向老人們坦言了本來就沒有想要孩子的想法,這下可壞了,洪寶寶的奶奶被氣得直接住進了醫院,并以絕食抗議,夫妻倆沒辦法,只得向老人家承諾三年內一定造一個孩子交給她,老太太這才健康起來。
如今洪寶寶十五歲了,他父母親的海鮮生意已經有了固定客源,經濟收入也十分可觀。但是依舊很忙,走南闖北的兩個人常常連過年都無法和家人見上一面,所以洪寶寶是由爺爺奶奶帶大的。可慶的是,洪寶寶的父母不缺錢,所以每個月都會有大把的鈔票彙到老人們的銀行卡上。洪寶寶的爺爺奶奶對這個獨孫更是縱容溺愛,他的零花錢每個月都很肥,不夠了還可以問公公婆婆要。可以說洪寶寶從小長到這麽大是從來沒吃過苦頭的,洪寶寶自認為自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漢,唯一的弱點就是打針,抽血,吃藥。==
洪寶寶告訴爺爺奶奶他到同學家玩去了,其實他是跑到這兒來檢查HIV來了。
洪寶寶是越想越來氣,那個小□□,花着他的錢居然還背着他偷吃,她那“奸夫”居然還敢給他發小視頻!還不知道這兩畜生是什麽時候搞到一起去的!女人真是不可信的東西,他發誓,以後跟任何女的□□,他都一定要戴套!
“小夥子,把胳膊擱上來吧。”
輪到洪寶寶了,醫生示意他把胳膊擱到窗口臺上的小枕頭上。
可憐,無助但壯實的洪寶寶擡起頭來生無可戀地看了一眼面前這個戴着醫用口罩的大媽,內心是十分崩潰的,為什麽不是漂亮的小姐姐替我抽血啊……
無奈,洪寶寶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只見他把嘴唇抿得死緊,雙眼死死地瞪住手臂上塗了碘伏的那一小塊皮膚,恨不得把它燒出個洞來。
忽聽旁邊傳來一陣快意的輕笑,洪寶寶聞聲轉頭。
就看見了旁窗的,露着胳膊正在抽血的範佩佩。
也是巧了,兩人排了相鄰的兩隊,還正好一起排到了抽血的位置。
範佩佩一手托着腮,另一只胳膊裸露着接受抽血,他偏着頭看着鄰座的洪寶寶,露出了一個迷人的微笑,他半調侃,半諷刺道:
“抽血而已,別這麽害怕嘛,膽小鬼。”
妹子你……
洪寶寶咬牙切齒道:“我才不怕!”
“嗷——!!!”
突如其來的刺痛感讓洪寶寶無法控制的嚎了一聲。那邊的範佩佩立刻發出了銀鈴般愉悅的笑聲。
洪寶寶惱羞成怒地對那醫生吼到:“你紮之前怎麽也不先說一聲!”
抽血醫生一臉無辜。
那邊的範佩佩摁壓着胳膊上的棉簽棒幹脆地起身,臨走前還丢給洪寶寶一個意義不明的微笑(嘲笑)。
洪寶寶心想老子今天真是日了狗了,太他媽丢人了,這是我過的最糟糕的一個禮拜六了!
郁悶的洪寶寶回到家後倒頭就睡,只當今天的經歷是小小的插曲,然而。
命運的齒輪才剛剛轉動起來。
第二天洪寶寶去他的家教老師家裏補習語文,因為洪寶寶實在太偏科了,理科類的他還不錯,語文成績簡直是慘不忍睹,唯獨對兒子學習成績還是比較上心的小兩口便為他請了一位教語文的家教老師。
說來也奇怪,這位補課老師五天前還發微信跟他說“老師最近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要忙一段時間,這次的補課推後,你可以不用來了,至于以後什麽時候你再過來補課,老師會再通知你的”,結果昨天這老師又發了個微信過來:“老師的事情已經處理完了,不會影響補習了,你明天過來吧。”
害他白高興一場。
他參加的是二對一式的補習,和他一起補習的那個男孩經常請假,那小孩臭屁得很,而且嚣張的要死,洪寶寶基本跟他不怎麽講話,就知道他叫業平升,很熊很惹人厭。
洪寶寶像往常一樣,9點鐘準時摁響了孫老師家的門鈴,門驟然打開,面對面的兩人具是一愣。
卧槽?這不是昨天疾控中心裏的那個妹子/慫蛋嗎?!
範佩佩:“你哪位?找誰的?”
洪寶寶:“我叫洪寶寶。孫老師是我的補習老師,你又是誰?”上下打量了一眼穿着居家睡衣的範佩佩又道:“你跟孫老師住一起?”
“呃……對……我是他遠親家的……額……他一個姐姐家的……小孩……,我叫範佩佩,來借住的,孫老師正在有事,你進來等一會兒吧。”
範佩佩試圖盡量地,表現出,對自己所說的話,很有自信的樣子。
…孩子你不擅長說謊你知道嗎?但是洪寶寶還是在心裏,默默的贊了一下對方的名字:她叫範佩佩,多可愛的名字呀~還有她長得也很可愛呀~是我喜歡的款呢~
而一旁的範佩佩,則是在心裏默默的吐槽了一把對方的名字:洪寶寶?誰給起的?好雞兒弱智的名字。
洪寶寶套上鞋套進入房內,他聽見有淅淅瀝瀝的水聲從浴室的方向傳來。
孫老師一直以來都是獨居,洪寶寶也是第一次看見孫造仁的公寓裏出現了這麽一個同居人。
“孫老師在洗澡?”洪寶寶問道。
範佩佩含糊地“嗯”了一聲。
“新鮮啊,我來他家補課這麽久了,可從來沒見過他一大早上的要洗澡。”
洪寶寶也就是随口這麽一說。
可說者無心聽者有心吶,就在他話音剛落的那一瞬間,洪寶寶看見範佩佩的身體瑟縮了一下,嘴唇也跟着微顫了一下,只見他慌張地垂下頭,轉身,向卧房的方向逃去。
洪寶寶看到他白嫩的後頸上有一顆十分紮眼的“草莓”。
這會是誰種上去的……再聯系他剛才的反應來看……小小年紀已是風月老手的洪寶寶心裏立刻猜出了幾分。
這禽獸老師居然還是個蘿莉控!好吧,雖然他也是,他的前女友——那個劈腿偷吃的小□□也才不過12歲。
洪寶寶的心裏沒由來的一緊,一把拖住了範佩佩的手不讓他離開。
範佩佩回過頭來警惕地望着他。
“你需要幫助嗎報警?”
洪寶寶不敢大聲,只能壓低聲音并用口型引導的方式詢問他。
就像一縷陽光忽然照進了範佩佩的眼瞳,它終于動容地表達出它的主人那一絲脆弱的情緒。
但是範佩佩只是微張着嘴,用複雜的目光看着洪寶寶,搖了搖頭。
洪寶寶能從他的眼睛裏看見自己的影子。
浴室的水聲停了,孫造仁随意而又迅速的擦了擦身上的水,穿上了衣褲。
洪寶寶快速地從衣兜裏掏出自己的一只iPhone7 ,靜音了鈴聲,一把塞進範佩佩的手裏。
浴室的門把傳來了被轉動時的那種尖銳的摩擦聲,範佩佩慌忙把手機塞藏進袖子裏,逃也似的溜進了卧房裏。
孫造仁用毛巾擦着頭發上的水走出來的時候,就只看見了卧房的門被摔合上的瞬間,和洪寶寶站在木地板上對着那扇門若有所思的樣子。
“洪同學今天來得挺早啊。”
孫造仁笑着對洪寶寶說。
“不早,踩點進來的。”
洪寶寶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回道。
孫造仁便有些尴尬地移開了視線,道:“今天業平升請假了,你把作業本和練習冊拿出來吧,我們要開始上課了。”
兩人誰也沒有提及範佩佩,只交流了一些和學習有關的問題,一切如常,只是空氣中,似乎,有什麽不安定的因子在隐隐躁動着……
補習結束回到家後,洪寶寶便拿出了他的另一只iphone7玩起了王者榮耀。他一共有兩個手機,都是蘋果。給範佩佩的那只是玫瑰金色的,自己手上的這只是黑色的。玫瑰金的那只是洪寶寶的父母在他去年生日的時候托人給他買的,寄到家裏來的,不知道怎麽搞的,說好的黑色到手卻變成了玫瑰金,洪寶寶嫌這個顏色娘氣,他父母卻認為這種小事沒什麽大不了的,而且是拖生意上的夥伴帶的,沒什麽質量問題就不要再麻煩人家換了。于是洪寶寶使出撒嬌大法,纏着爺爺奶奶又給他買了個黑色的iphone7。當然,這件事小兩口子是不知道的,洪寶寶的爺爺奶奶還幫着洪寶寶隐瞞了這件事。電話卡是洪寶寶的爺爺在電信辦的,被忽悠着辦理了一個個人版不限流量的手機卡套餐,一張主卡帶一張副卡,流量不限量,99元一個月。主卡放在黑色iPhone7裏,副卡放在玫瑰金的iPhone7裏。
所以洪寶寶真是土豪本豪沒錯了,平時都帶兩個手機在身上,流量都不關的。為什麽要幹這麽讓同班同學眼紅的事情哩?哎,他也不想炫富的,只怪他喜歡的游戲太多,一只手機承載不了這過多的愛。而且語文課實在是太無聊了。
最近孫造仁越來越勤于一大早上爬起來洗澡這種事,原因嘛,那當然是和範佩佩有關。
在後面的幾次補課中,洪寶寶都會提早十到十五分鐘來到孫造仁家裏,并趁着老師洗澡之際“偷渡”給了範佩佩充電器,數據線。并告知了範佩佩屏幕鎖的密碼和聯系自己的電話號碼。所幸範佩佩阿拉伯數字還是認識的。
有時候孫造仁從浴室裏出來,能看見範佩佩被洪寶寶逗得咯咯直笑的情景。
孫造仁的心情說不上好,然後就越來越喜歡把“草莓”種在小男孩的皮膚上很顯眼的位置,種的又大又鮮豔。範佩佩沒有高領毛衫,只有幾件襯衫,偏偏孫造仁就喜歡給他買大一碼的衣服,覺得這樣穿起來可愛,所以就算範佩佩把襯衫的紐扣扭到最上面一顆,但只要稍有動作,脖子上的“草莓”還是會暴露出來。
洪寶寶看在眼裏,但一想到那次範佩佩搖頭的樣子,就說不出話來。
其間業平升倒是來過一次,還遲到了。孫造仁對此倒是沒有多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