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日子過得很快,範佩佩住在孫造仁家裏已經有一個多月了。
這一天,洪寶寶牙痛請假在家休息,正躺在床上玩着手機,忽然有一個呼入來電,一看,是來自那只玫瑰金手機的號碼。
是的,這位藏贓技能MAX的範佩佩同學,他無師自通的學會了使用撥號盤!(òωó)
并用他十三年來學到的知識(阿拉伯數字),給洪寶寶撥打了電話!
洪寶寶立刻接了起來。
“喂?”
“……洪寶寶嗎?”
“是我。”
“……”
範佩佩覺得自己這樣很奇怪,貿貿然的打電話給他,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孫老師今天不在嗎”
“呃……他上班去了。”
孫造仁教語文,工作量還是比較大的。他前些日子結束了休假正式回到了工作崗位上,恢複了正常工作和正常作息,早上6點25左右出門,晚上有時候是6點多回來,有時候是7點多回來。
一個人呆在房子裏太寂寞了。
孫造仁倒是沒有限制他的自由,給他留了鑰匙和飯錢,但這座城市對于範佩佩來說太過陌生,糾結了好一陣,範佩佩才給洪寶寶撥去了這通電話。
“你想讓我帶你出去玩嗎?”
洪寶寶先發制人地主動問道。
“……想。”
說到底這個年紀的孩子,貪玩是天性,再加上範佩佩對于大城市的生活本身就有着強烈的向往。當初範佩佩下定決心要孫造仁帶走自己,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床上聊天的時候,得知孫造仁是生活在大城市裏的人,還有一點就是因為孫造仁的身份:老師。範佩佩喜歡老師,他渴望學習。
“有鑰匙嗎?”
“有的。”
“好,待會我打電話給你,你就下樓。”
“你不上課嗎?”
“今天我請假了,是事假,已經搞定了。”
“哦……那我等你吧。”
洪寶寶迅速的收拾好自己的形象,帶上了他的零花錢。
在門口穿鞋的時候他特地望了一眼挂在牆上的挂鐘,9點半。他朝着爺爺奶奶的房間喊了一句:“我出去玩了!晚飯之前回來!”便一溜煙的跑了個沒影了。
泡妹子去也!
洪寶寶在心裏迅速地拟草出了一套名為《要如何攻略下這個長得很好看的妹子》的方案企劃書。
可惜,他現在還不知道,這位“妹子”的真實身份其實是個帶把的男孩紙。
兩人順利相會後,洪寶寶先帶範佩佩去了一家港式茶餐廳吃了東西,期間,洪寶寶用送給範佩佩的那個玫瑰金的手機替他下載了微信,(這臺手機上本來除了游戲就只有游戲)然後用副卡的號碼給他注冊了一個微信賬號,然後把手機交給範佩佩讓他自己起一個微信名,範佩佩對着九宮格鍵盤一通亂點,之後迅速把手機交還給洪寶寶讓他繼續操作,洪寶寶只當他是懶,沒想到他是不會。
洪寶寶給兩人加上了好友。
接着洪寶寶指着自己的微信名得意的問範佩佩,覺不覺得他的這個微信名字很酷炫?範佩佩憋了半天這才說道:
“我不識字。……而且手機操作也不太會。”
當洪寶寶問他“你覺不覺得這個名字很酷炫”的時候,對于少年那滿臉寫着的“快來肯定我,求誇獎”,這樣充滿期待與得意的表情,範佩佩第一次有了“為了想要滿足【他人的】期待而想要得到知識”的想法,如果他識字,他就能大大方方地誇獎他,或是調侃他,甚至還可以與他一起探讨這名字的深意。
範佩佩心裏其實是很自卑的,他感覺到一種強烈的落差和自己的低人一等,同時也為兩人之間的這種溝通障礙感到難過。
洪寶寶對此很驚訝,但他還是教了範佩佩一些簡單的微信操作,怎麽給他發語音,怎麽拍照片傳過去等等。然後忍痛删去了上面的游戲,換成了一堆教小孩識字念詩學音标等教育類的app,心想這範佩佩就算不識字,瞎點點按按的應該也能倒騰出一些規律出來。洪寶寶糾結了一會兒,還是忍着內心的劇痛删了幾個自己黑色iphone上的游戲,下了幾款同樣的識字軟件,告訴範佩佩實在不會操作就問他好了,微信語音交流。
眼看着時間還早,洪寶寶決定帶範佩佩去開發區的私人影院包個情侶廳,看場清新文藝的小衆電影,聽說那裏環境好,氣氛好,實乃約會之聖地!
雖然從這裏到開發區的那家私人影院路途較遠,但洪寶寶并不打算用打車的方式直接去往目的地,這座城市最亮眼的特點之一,就是有一種雙層的露天巴士,與妹子坐在上面聊聊詩和遠方,既增添了這場旅途的樂趣,又可以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
洪寶寶心裏的小九九算的啪啪直響,奈何,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
兩人坐在露天巴士的露天座椅上面。
兩人的內心OS是:
艹。好冷。
阿啾——!!洪寶寶打了個響亮的大噴嚏。
阿嚏!範佩佩打了個細細的小噴嚏。
呵呵。畢竟11月份都快過到底了,風是有點涼了。
值得一提的是,這輛車上只有他們兩個傻逼坐在了上層。
洪寶寶表示不想說話。
他不說話,倒是範佩佩先開了口。
“……後來,狐貍對小王子說了什麽?”
“嗯?”洪寶寶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小王子》,就是,”範佩佩冷得蜷縮着,他打了個寒顫,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你每次來孫老師家都會給我講的那個故事……”
說完便期待地看向洪寶寶,你可以管他現在的樣子叫“軟撒嬌”。
是了,洪寶寶每次早到孫造仁家後,除了會“偷渡”給範佩佩那些東西外,還會趁着孫造仁洗晨浴的這一點點時間裏,給範佩佩講講有趣的小笑話,萌萌的小段子,或者是這個名為《小王子》的故事。他繪聲繪色的樣子有時候會讓範佩佩露齒而笑,每當這時,洪寶寶都感覺自己的心靈得到了淨化。殊不知,在此期間的範佩佩也同樣的得到了難得卻也只有一瞬間的治愈感。
洪寶寶看着他,想:啊!她的眼睛可真水靈啊,她是在期待我嗎?瞧,這眼睛亮晶晶的樣子,多好看啊。
是真的好看,因為很生動。
道路兩旁的梧桐樹像一個個精神矍铄的老人,樹葉泛着金黃的色彩,從枝頭飄落到範佩佩的腳邊。洪寶寶想象着它在春天裏的樣子,枝根,翠中顯綠,枝末,綠中拖黃。到了夏天,這綠色便變得茂密而鮮豔,沒有人不會贊嘆它所帶來的心曠與蔭涼。而冬天呢,即使它腐入塵泥,告別世界,也不用為此黯然,因為在人們的記憶裏,它就是,燦然而奪目的金黃色。
洪寶寶看着這個眉眼生動的範佩佩,油然而生出一種一眼萬年的感覺。
十五歲的少年不知道,這就是一瞬間的動心。然後他用一種自己都不知道的溫柔語調對範佩佩開口道:
“‘正是,’狐貍說,‘對我來說,你還只是一個小男孩,和其他千萬個小男孩沒什麽兩樣。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樣不需要我。對你來說,我也不過是一只狐貍,和其他千萬只狐貍一樣。但是,如果你馴服了我,我們就會互相需要。對我來說,你是世界上唯一的,對你來說,我也是世界上唯一的。’”
範佩佩靜靜的聽他說完,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對洪寶寶問道:
“那你想‘馴服’我嗎?”
洪寶寶一下子被他給問愣了,他是想攻略範佩佩沒錯。但是……這種馴服……
長時間的沉默後。
“……你不考慮報警嗎?你和孫老師……你是自願的嗎?”
洪寶寶換了個話題,問了這個他一直想問的問題。
“是。”
範佩佩回答道。
“為什麽?”
“我是個孤兒,還是個黑戶,養我長大的那個女人對我不好。報警有什麽用,是把我送回那個女人手裏嗎?還是把我送進福利院裏?回到那個女人的手裏我以後的日子都不會好過的,我也不想跟一堆同齡孩子擠在一條硬邦邦的通鋪上睡覺,在那裏還是會受人欺罵。其實孫老師對我不錯的,至少讓我吃得好睡得好穿得好啊。”
但他卻并不想成為我的監護人,他不願意真真正正的收養我。範佩佩心裏了然道。
洪寶寶看了看他的衣着。
一件襯衫外面套了一件單層的馬甲,一條80塊錢都值不到休閑褲,一雙黑色的系帶帆布鞋,鞋頭上包裹着一層白色的人造革。洪寶寶看見他後腳脖那兒貼着創可貼。
順便一提,洪寶寶今天穿的是衛衣+牛仔褲的經典耍酷組合,然後也是被凍成傻狗。
“我說,這巴士還要開多久才能到達目的地啊?已經搖晃了有半個小時了吧。”範佩佩有點郁悶的說道。
“快了,還有十分鐘吧。”
“我,我想上廁所了。”
範佩佩用手指扒拉了一下鞋面上的白革,悶聲到。
“……這站我們下車,找公廁。”洪寶寶道。
在這種事情上對待妹子要寬容,不能讓女孩子尴尬。洪寶寶心裏想道。
洪寶寶便和範佩佩下了巴士車。
這一站已經接近開發區了,放眼望去,建築工地遍地可見,喏,在他身後就是一個。兩扇包着藍色鐵皮的巨大鐵門半閉半敞着,從裏面時不時地傳來各種施工噪音。
說來也是巧了,在洪寶寶和範佩佩下車的這個站點,隔着一條馬路的正對面就有一個公共廁所,洪寶寶和範佩佩都是一眼就看到了。和所有普通的公共廁所一樣,正面看過去就是個屋頂加一個長方形的牆面,左右兩端各開了一個垂直于地面的門洞,門洞邊各貼着一個大而醒目的符號小人表示着男女。
于是洪寶寶便看着範佩佩穿過馬路,看着他十分自然地走進了左邊的那個,代表着男廁所入口的門洞裏。
等…等等?
洪寶寶茫然的又看了一眼右邊牆面上貼的,那個身着紅色連衣裙的符號小人。
下一秒!如遭雷擊!
他居然是個男的!!!
範佩佩上完廁所回到洪寶寶身邊,看到的就是他這樣一副“仿佛看見地球在眼前被毀滅了”的模樣。
“你是個男的?”
洪寶寶的腦子還處在當機狀态,他聽見自己吐出這樣一句幹巴巴的問話。
“什麽?……不是,你不知道嗎?”
範佩佩也懵了。
洪寶寶的後槽牙被他咬得“咯”地一聲響,面色緊繃,雙目裏凝着的怒火好像就快要噴射出來似的,他的胸膛急劇地起伏了兩下,對範佩佩爆吼道:
“你他媽的耍老子耍得很愉快是不是??!”
範佩佩有點被洪寶寶這憤怒的樣子吓到了,但同時心裏又感覺有點酸澀,他道:
“……所以說,你是把我當成了妹子,才對我這麽好的?”
惱怒,憤然,覺得自己受到了愚弄。洪寶寶此時絲毫不想顧及他人的感受。他道:
“不然你以為呢,死{同{性{戀離我遠點!”
随後竟是扔下了範佩佩不管,自己一扭頭順着路自顧自的走了。
被扔在路邊的範佩佩看着那個決然離去的背影,覺得自己被第二次抛棄了。
其實洪寶寶剛走出去十米遠就有點後悔了。
把他一個人扔在這蕭條的馬路邊上好像有點殘忍了,他能不能一個人找得回家啊?而且話也說的好像有點過了。
但他也抹不下來面子主動回頭跟範佩佩講和。
只好又往前走了十米。範佩佩還是杵在原地沒動。
範佩佩在想自己要怎麽回去,打110萬一警察問東問西的,自己是個黑戶的身份被發現了該怎麽辦?萬一警察聯系到了孫造人該怎麽跟他解釋?警察會不會多管閑事調查我和孫老師的事?自己回去嗎?雖然他記得坐的哪一路的公交車來的,但下車之後該怎麽回家的路線他就有點記不清了。打車?這裏有點偏啊,都看不到幾輛出租車經過……
洪寶寶在心裏大罵,這範佩佩真是傻!沒看出來他已經放慢腳步了嗎?!也不知道跟上來!杵那等一輛直升機經過嗎?狗日的死小子,喊我一聲也行啊!你就不會求求我的嗎?!
洪寶寶踏着沉重的步伐又走遠了十米。
就在這時,洪寶寶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兇猛異常的狗叫聲,他回過身來一看,呼吸不由得一窒。
一只足足有一米之高的獒犬,正對着距它不遠的範佩佩響亮地吼叫着。
工地上的農民工們有的會養一兩只土狗,防止小偷偷盜鋼材、腳手架等東西。這只獒犬就是一農民工從鄉下帶上來的,它的毛色斑雜,黑中夾黃,是獒與犬的混雜種。
狗的脖子上套着粗麻繩,繩把子拖地上有兩米多長,看這斷口,竟是被這畜生硬生生給掙斷的。
兩人一犬所處同一平面的同一直線上,洪寶寶距離範佩佩有30米遠,這只獒犬處于洪寶寶與範佩佩之間,據離範佩佩不過5米之遠。
範佩佩被吓得臉色蒼白不敢動作,而這只獒犬随時可能會攻擊範佩佩。
正好洪寶寶心裏憋着一股子邪火,這下終于有了合适的發洩對象。
洪寶寶冷靜的目測了一下三者之間的距離,觀察到自己是站在獒犬的正後方位置,那畜生對着範佩佩吠得兇殘,卻拿屁股對着他。不過這樣很好,它沒有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洪寶寶想道。
後踏一步,蓄力,跑!
他像一只在草原上追逐獵物的豹,目标明确,蹬動有力,充滿張力。
偷你屁股!洪寶寶朝那畜生一腳蹬出!
“嗚汪——!”
體型高大的獒犬被洪寶寶一腳踢飛一米多遠,然而這只兇畜卻沒有被這一腳吓得屁滾尿流地逃走,而是站起身來抖抖身子,将攻擊目标轉向了洪寶寶。
它從喉嚨裏發出可怕的低吼,龇牙咧嘴地對着洪寶寶,目露兇光。
洪寶寶一邊注意着這獒犬的動作,一邊用餘光掃視周圍,尋找可以對付它的武器。
一米開外的地上有一個空的啤酒瓶。
少年優秀的身體素質再次給他帶來了便利,只見他以閃電般的速度出手,準确地抓住了酒瓶的瓶頸位置,将瓶底對着地面狠狠一敲!
迸裂的玻璃碎片讓獒犬後退了一小步。
洪寶寶握着啤酒瓶的“頸子”,碎口指向獒犬,運用丹田之氣像獅子那樣對它吼道:
“滾——!!!!”
工地裏的農民工們聽到動靜,這才姍姍來遲的控制住了這只兇猛的獒犬。眼見着兩人都完好無傷,心裏着實感到慶幸,不用賠錢了。一個農民工趕緊将這只獒犬帶回了工地,其他幾個農民工向洪寶寶道了歉之後也就走了。
至于範佩佩呢?他被吓得腿軟坐地上站不起來,當時農民工們看他沒有外傷就沒管他。
範佩佩六歲的時候被大土狗追過,所以很害怕這種非寵物型的大型犬。現在他用兩手力撐地面,努力用不顯得那麽狼狽的方式讓自己站立起來。
忽然,他感覺自己被一股大力提了起來,一只小麥色的手揪住他的衣襟,順着這只手視線往上走,便看到了洪寶寶的臉。
這是範佩佩第一次認真地打量洪寶寶。
如果說範佩佩的模樣是那種表現着少年兒的“純”與“幼”的話,那洪寶寶的模樣則是表現着少年郎的“力”與“勁兒”。
寬濃眉,大眼,一單一雙的眼皮兒讓他的面相很有特點,前額飽滿,頭發厚密。他的身體還沒有發育成熟,沒有成年男性的那種緊繃繃的肌肉,但勝在他身板結實,長得也壯實。
也許是因為剛剛經歷了一場戰鬥,身體裏的亢奮感還未完全退散,洪寶寶現在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犀利的勁兒。
他松開手,把範佩佩放到了地上,用當初範佩佩在醫院裏看他抽血時一樣的不屑表情道:
“一條狗而已,別這麽害怕嘛,膽小鬼。”
後來洪寶寶用手機軟件給範佩佩叫了輛網約車,把他弄回去了。而自己,則是一個人去了那個已經定好了位置的影院,一個人坐在情侶廳裏,一個人看了一場文藝小清新的青春愛情電影。
在看電影的中途,洪寶寶接到了一個來電,電話裏的年輕女性告訴他,他的HIV檢查,初篩結果為陰性。
這通電話讓他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範佩佩。
……那次在疾控中心……
……他和孫造仁是怎麽認識的?為什麽會和孫造仁是這種關系?
…好煩,不想再想他了。
當他還以為範佩佩性別為女的時候,他的初始目的只是想和他深度探讨一次!只需要一次!關于杜蕾斯是螺旋紋的好,還是顆粒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