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星星
真是口出狂言。
還想把她做哭。
但是……林珂蠱惑她, 她就沒轍了,的确是想和她做。
只是在車庫裏,人來人往, 還有監控放不開。
去了酒店, 酒店對段嘉央來說不是什麽好的體驗, 尤其是那種很廉價的酒店,那種氣味, 那種難受的壓抑,她無法想象那種地方怎麽會有人敢去做。
皮膚壓在上面……沒有細菌嗎。
這麽大一個城市, 監控覆蓋, 去酒店時車子開到她和她住的地方附近,那裏是盲區,沒有人和車什麽經過,她們在那裏來了一次。
衣服都沒脫掉,接吻, 觸碰。
還是夏天比較方便,秋天弄扣子都要許久, 唇一直在親。親得嘴唇都痛了。
反正最後,她沒哭。
星級酒店, 要的總統套房, 幹幹淨淨。
段嘉央洗了澡,穿了件吊帶裙,她借酒店電腦登陸了一下賬號, 順便給她爸回了一條信息。
段力天上午推了個號給她了,她剛準備加人, 發現自己居然有這個人的微信。但是她忘記什麽時候加的。
段力天:【霍君娴,搞地産的, 離婚的那個,大你五歲。】
段嘉央仔細想了想。
記起來了,古思钰跟她打聽過她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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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嘉央問:【她怎麽離婚的?】
段力天發的語音,“還能咋,她老公看她爸去世了想搶公司,以為她是個好欺負的還在外面包女人,最後一腳被她踹了,什麽都沒撈到。”
段嘉央問:“是哪個女人?”
段力天說:“這我怎麽知道,你到時候來我辦公室我跟你細說,讓秘書給你查,我聽這個事兒還有點複雜,好像不單純。”
“算了。”
“怎麽,我這裏是刀山還是火海,你不想來。”
“去你那裏有心理陰影。”先前在她爸那裏混日子,每天被來來往往的人詢問,整個樓層都知道她是廢物。
段力天不以為意,“你心理陰影是不是太多了?沒有強大的心理以後怎麽走長路……”
話沒說完,段嘉央切斷了電話。
她手撐着桌子,坐在沙發上,輕輕地嘆着氣。
段嘉央想,她會走出泥潭,迎接光的。
窗戶外的月光斜着照進來,落在她揚起的脖頸上,秋日已經不暖和了,這光只是來過、不停留,營造短暫的視覺上的美學。
她在電腦前給“霍小姐”發信息,資料也大概看了看,對方性格溫柔,有錢,富婆,她給人發信息都是喊“姐姐”。
【霍姐姐你好呀,要不要出來吃飯?】
【霍姐姐,聽說你養泰迪,能康康照片嗎,我好朋友是獸醫。】
信息發出去就是石沉大海,這位霍姐姐一句沒回,根本聊不上話,她爸說了霍君娴并不想跟她們合作,她們不是優質的合作方,她有更好的選擇,大家都在搶這個機會。雪堂目前要搶占先機建設汽車生産基地和新能源汽車産業園,項目也挺大,先前各方努力了,對方都是“我不怎麽管公司的事哎”的回應。
霍君娴不怎麽愛說話,總是輕輕撥弄自己的狗,可這個人也不是冷漠,會很溫柔的對人笑,搞的大家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段嘉央上網搜了一大堆誇贊狗的話,對霍君娴的狗一頓誇,霍君娴終于給她發了個東西,是那只泰迪的照片,整一個小時她都在看,想着怎麽用優美的辭藻誇贊,又不會顯得她是在拍馬屁。
想來想去,讓林珂從浴室裏出來了,發尾濕漉漉的,林珂站在她旁邊掃了一遍,說:“你看泰迪的狗牌,它叫小玉,你不是有個朋友也叫什麽玉嗎?”
段嘉央腦子一閃,敲字:【霍姐姐,好巧,我有個朋友也叫小玉,只是她帶金子旁。】
準備發送,林珂說:“你把那個姐姐删除,你滿屏打的都是姐姐,看不出來你有多激動,只覺得你是在奉承。”
段嘉央把“姐姐”删除,立馬發送,發過去她兩分鐘,突然眼睛微微瞪看旁邊的林珂。
她認識的這個小钰是搶霍君娴老公的小钰!
讓霍君娴知道了還不殺了她。
段嘉央一句“你壞我事了”還沒說出來,微信滴了一聲,她收到了霍君娴的一條信息。
霍君娴:【是嗎,好巧,玉是很美好的事物。】
段嘉央沒聯想到古思钰,只覺得這句話把林珂誇進去了,又仿佛沒有,以前她聽賀笑說“珂”是像玉的美麗石頭,但假的畢竟是假的,石頭就是石頭。
那時她翻字典看,覺得林珂的名字不太美好,別人都叫美玉和寶石,只有她以美貌混入石頭堆,玉不玉,瑕不瑕,一字之差,天壤地別。
段嘉央手按按額頭,提醒自己別亂了心,一句話又牽扯到以前的過往。
段嘉央啊,段嘉央,只有停留在原地的人,才會一直回憶從前。
她要打字,林珂又來看她的信息。
“卡住了,回不下去?”
段嘉央的确不知道怎麽回,不知道該怎麽就“玉”這個話題往下聊,林珂談項目她見過,很高超,她不怎麽閑聊只拿資料拿實力,明明白白的擺出自己優勢,語言魅力只是錦上添花,談項目實力比客套更重要。
這次無非是她爸塞了個大家完成不了的任務給她,她談成功了,那她真有能力,談不成也不怪她。但是,也暗示她說……找林珂幫忙。
林珂身上是潮濕的水汽,她把段嘉央的椅子拉開,然後将段嘉央放在桌子上,她輕輕抵在她的脖頸,“想了半天還是想跟你說,以後不要随便叫別人姐姐,好不好。”
喉間吞咽,段嘉央罵她,推她肩膀,“你離我遠點。你還想做?煩不煩。”
“因為愛意很頻繁。”林珂嗅了她的味道,又去啄她的嘴,碰一下讓她們很親密後再分開,她說:“兩天一次,不頻繁吧,又不是一天兩次……”
段嘉央被她放在桌子上,林珂掌心壓着她的腿,感受着她的皮膚紋理,指腹從黑色裙擺滑入抵在腿跟,她吻上段嘉央的唇,段嘉央手撐住了鍵盤,她怕亂打字影響她談生意偏頭去看屏幕,林珂咬在她的肩骨上,手指往下勾,肩帶滑落勾在玉臂上,小件到膝蓋細繩一般陷入肉裏縛着長腿,林珂吻着低頭,睫毛微顫,再看她說:“小羊開始哭了。”
段嘉央閉了閉眼睛,把電腦合上,手環着她的脖頸,做吧做吧,像世界末日那樣狂歡,反正最後一次了,以後再也不會爬她的床,也不要她的幫助。
但是……可能嗎?
根本不可能。
像林珂說的一樣……誰能給她沉淪無妄,墜落到底的高////潮呢。
她也喜歡和林珂狂歡。
那種徹徹底底被愛到透的感覺,麻痹她的神經。
“脫掉。”
“挂着更美,喜歡這樣脫離不了的樣子,”林珂仰頭和她接吻,唇間濕漉漉,分不清是誰的唇間津唾,纏着繞着,吻到唇不可分,夾着對方的手不松又往深處送。
“嘉央……說愛我。”林珂弄着,手指撩撥着。
段嘉央躺着,問到了被褥上的味道,分不清是什麽香型,手臂壓着額,不去看她,咬着唇。
林珂的手松開撤離,段嘉央手忽地扣住她的腕子,“別讓我恨你,快點……”
偏就林珂就是不懂,聽不懂一般,段嘉央翻過身把她壓到身下,對着她唇扇了一巴掌,然後坐了下去。
愛嗎,她愛死這種感覺了。
這一夜她沒少哄她。
讓她說愛她。
夜晚的潮水洶湧的匮乏了,身體成了疲憊姿勢的狀态,她一直不明白,為什麽夜晚黑不溜秋的,什麽都被限制了,大家卻要做盡最重要的事,黑夜裏奔跑,黑夜裏哭泣,黑夜裏分分合合,黑夜裏談合同做茍且的事兒。黑夜裏不是用來休憩的嗎,快做爛了,哭得月河潺潺星光淪陷,嘴巴咬破了都沒說一句愛。
林珂沉淪,咬着紅唇,跟她說:“小羊……我很愛你。”
段嘉央猛地顫動,和她共墜深淵。
翌日,段嘉央先起,洗澡換了衣服,她拿了香水噴在手腕上,等到味道散開,跟床上穿衣服的人說:“我先走了。”
“不吃早飯嗎?”林珂問。
“十點了,不想吃。”段嘉央說。
學壞果然很簡單,林珂以前上班從來不遲到,現在跟她鬼混,一個星期至少遲到兩回。
段嘉央提着包,在門口換鞋時,又說:“周六不去看演唱會了。”
林珂動作頓了頓,她腳落在地板上,“有事兒?”
段嘉央從房間裏出去,不去看林珂失落的眼睛。
她總不能跟她說,她在網上找了個黃牛,買了她爸現任女朋友的現場會,周六她要去看看未來小媽吧。
“雲霖”是段嘉央母親在時的舞團,她母親車禍後抑郁了很久,跟段力天結婚恢複了一段時間,去舞團當了編舞和後臺設計老師,捧出了很多名角。
好景不長,沒多久,她母親狀态極差不得不離開舞團了,随後舞團也跟着沉寂了。一直以來她母親是雲霖的靈魂人物,她的粉絲說她走了,舞團也沒什麽意思了。
最近這個舞團再次爆紅了。
段嘉央早已經不在乎她爸那些女人了,段力天找什麽樣兒都跟她沒關系,只是……這次涉及到了她媽。
劇院門口貼着巨大的海報,年輕的女人左臉上用油彩畫着藍色的蝴蝶妝,頭發變成結收到腦後,眼尾是深藍色,視線銳利。她的手指交疊放在胸口,是藍黑色的蝶尾連着裙擺。
很美,不知是人,還是蝶。
段嘉央頭一回看舞劇沒有睡過去。
這位洋瀾小姐,舞蹈一般般,這場舞劇叫《蝴蝶》,幼蟲破繭成蝶變成蝴蝶再變成枯葉,這是她媽的代表作,把蝴蝶的一生跳得靈動,向死而生。
洋瀾小姐跳得沒有仙氣,沒有靈魂感,可是她的臉好看,比段嘉央還要像她媽。
洋瀾小姐跳得那瞬間,段嘉央對她充滿惡劣,覺得她是最拙劣的替身,踐踏了蝴蝶的一生。
根本配不上她想念中的母親。
……哦。
是因為想戀啊。
是因為想戀才會那麽充滿惡意。
記憶的潮汐朝着她奔湧而來,她溺斃。
她……惡心,又忍不住多看她兩眼。
臺上跳着跳着,臺下的人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她媽媽去世的那天。
段嘉央去幫媽媽拿汽車,回來的時候,她爸愣愣的站在原地,穿着西裝,宛如雕塑。
段嘉央并不是走過去發現她媽去世了。
而是,從她爸爸表情上看出來的。
他眼眸漆黑,沒有哭。
段嘉央無法分辨他的情緒,于是,就感知到她媽媽去世了。
房間裏彌漫了淡淡的香氣,床上的人合着眸子,皮膚蒼白,身體瘦如枯柴,黃而幹燥的發絲籠着她側臉,人死,靈魂脫離,身體成了抽幹的空殼。
段嘉央覺得特別難過。
她伸手去推她爸,她不想讓段力天看到她媽。
她用力把他往外推,那時她爸很年輕很英俊,戴着眼鏡,她推一下,再推一下,紋絲不動。
随後的葬禮,她爸發了很大的脾氣。
那天,有一位穿着西裝經驗豐富的入殓師出現在葬禮上,身着西裝、戴着白色手套,他彬彬有禮的說,他和他的徒弟受亡者所托,要幫亡者化妝,幫她換衣服。
段力天喝多了一般莫名其妙的發脾氣,不準他們碰棺椁,入殓師跟他說:“這是她的遺願,她希望幹幹淨淨了無牽挂的離開。”
段力天讓人轟走入殓師,賓客議論紛紛,說,段力天真是狠,遺願都不幫妻子完成,妻子死後他算是解脫了,偌大的家業都是他一個人的,他算是出人頭地苦盡甘來了。
母親想幹幹淨淨的走,不再入凡塵,也忘記這一生所有事兒……不想和這個叫段力天的男人有瓜葛。
可段力天怎麽不同意,摔了又砸,還撕了很多東西,把葬禮搞得一團糟,賓客說他跪久了在報複她。
段嘉央站在棺椁旁邊恨意的看着他。
年少的段嘉央,不記得他的眼神。
但那一刻,她特別特別恨他。
她沖過,狠狠地咬段力天的手。
憑什麽不完成他媽的遺願。
他還把小汽車搶走了,明明她媽說了,讓她放在棺椁裏,她想她爸爸媽媽了。
臺下段嘉央冷冷瞥着舞者,情緒全挂在臉上。
洋瀾小姐沉浸在自己的舞步中,指尖掐花,身體柔韌在花間起舞,陽光的光線落在她身上,月亮又将她籠罩,她熱烈的旋轉,又孤獨清冷隕落,搖曳生姿,她的皮相似仙似精魄,可就是不像蝶,不像另一種生靈。
她屬于凡塵。
蝴蝶的壽命只有三天到一個月,大部分只能存活一個星期,它們要在這一個月咬破繭,羽化,再繁衍後代,最後消失在這個世界。
美得一瞬。
段嘉央想,有那麽一瞬間,這位洋瀾小姐的視線是落在她身上的。
她應該是察覺到了她的鄙夷。
段嘉央不知道她怎麽想的。
為什麽要跳她媽的成名之作。
為了成名?
臺上洋瀾小姐完成了她華麗而溫柔的謝禮,朝着臺下鞠躬,掌聲如雷落下。
金色的光線閃爍,她眼中全是光芒。
厚重的黑色幕簾降下,直到段嘉央看不見臺上的舞者,段嘉央才擡起手,想擦擦眼睛,發現……
這場舞蹈根本沒有把她感動到哭出來。
散場,所有人離開。
只剩下幕後的燈光亮着,照亮了舞臺的中央,舞者離開,舞臺空空的,段嘉央的眼睛不再幹澀。
哭了。
直到工作人員過來清場。
“小姐,你……”
話未說完,段嘉央起身提着包離開,紙巾擦了擦眼睛,她去工作人員後臺非常容易,只要找個關系,或者報個名字。
來來回回的猶豫。
洋瀾跳舞不好看,可她還想再見她一面。
聽說“她”就是在她這個年紀做了最錯誤的決定。
嫁給了段力天。
段嘉央并不是她媽第一個孩子,她媽最早生了一個哥哥,哥哥很早就夭折了,她出生後媽媽就把所有溫柔給了她,把她寵成了小公主。
可段嘉央在這個年紀,早已經把有關她的事忘卻了。家裏關于她媽所有的照片被封存,她快忘記母親所有模樣了。
她在對面找了個奶茶店坐着,很久很久,黃昏落了,街道上的燈一個接着一個在感知到黑暗時亮起來,秋意入侵,四周變成了冷色調。
冥冥中就是有那麽一段緣吧,段嘉央出去時,正巧那個女人出來,她卸了妝穿了這個季節的長衣,外面配了一件淺綠色的開衫,對方安安靜靜的走着,偶爾低着頭手機,耳朵裏塞着耳機,舞臺和現實脫離,她也只是平凡大衆的一員,今天天氣晴朗,段嘉央卻遇到了稠密的雨季,對方撐着傘,她看不清她的臉。
漸漸遠離,段嘉央還停在原地。
段嘉央回去很晚,家裏的燈還沒熄滅,客廳裏的水晶燈光如白晝,她換了鞋子,脫掉外套拿在手裏。
段力天坐在沙發上,眯着眼睛,表情并不是很好,段嘉央走到門口換鞋,段力天擡眸瞥向她,問她怎麽現在才回。段嘉央壓着手機按鍵看了一眼,是不早了,已經22點半了。
“看了演唱會。”段嘉央說。
劇院很大,段嘉央位置并不是最佳觀賞區,她沒注意她爸有沒有去。
段力天甩了一本文件給她,說:“這個,給你。”
段嘉央當是工作文件,拿起來打開翻來一頁,裏面是一些個人簡歷的東西,各個看着都很有能力,她蹙眉,“我又要去人事部門嗎?”
段力天說:“你不是說那個叫霍君娴的對你不來電,怎麽都勾搭不上嗎,那看來那種也不适合你,你性子太傲了,還是得找個聽話,能縱容你的。這些都是我搜尋的、喜歡女人的精英,性格溫柔,模樣标志,能力都挺強。”
“什麽?”段嘉央翻動文件,這少說二十來人,她不可置信地說,“你有病吧,我去相親嗎?這相一年都相不完。”
段力天身體後仰,呼吸時肚子一抖一抖的,說:“沒讓你去相,我直接搞個商業聚會,把她們全部弄來玩,你自己挨着看,看中哪個加個微信私下相處。”
“???”段嘉央微微腫的眼睛簡直不可信。
她爸是有病。
絕症吧。
段嘉央把文件扔她爸,她去樓上,段力天扭頭喊她,“我已經安排好了,到時候還給你介紹一些生意夥伴,你別給我搞砸了。”
“那林珂呢?”段嘉央問。
“你不跟她講,她怎麽知道?”
上次一個藍瑤,就搞得不可收拾,讓林珂已經發癫成那個樣子。這次搞一群……
段嘉央腳步停了停,手握着欄杆,深吸口氣,扭頭看她爸,說:“你是不是後悔了。”
“什麽東西。”段力天不解。
“我今天去看洋瀾小姐了,她扮上妝簡直跟媽一模一樣。”
“你是不是也發現,不管跟誰在一起都不快樂,非她不可。”
段力天表情極差,“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因為林珂不想找別人?”
段嘉央背對着他,閉閉眼睛,“找別人又怎麽樣,我又不能和別人接吻上床暧昧,我敢都不敢,沒本事,幹點什麽壞事又心虛要死,最後還不是跟她做死在床上。”
看完她爸找的情人替身,最後只得出一個自己可能永遠離不開林珂這個結論,真的太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