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星星
車到車庫停下, 坐電梯上去,期間碰到樓上的白領,因為不咋熟并沒有打招呼, 各自占據一角。
到屋內, 林珂家裏還是打包好的樣子, 唯一不同的是多了兩個藤椅,段嘉央把包放椅子上, 有點渴,林珂給她泡了一杯花茶, 氣味清香, 她捏着喝,又起身把包打開,從裏面翻出手機,她給管家發信息,說今天跟朋友玩, 要是他爸催她回家幫忙打個掩護。
管家:【今天先生說不回來。】
段嘉央眉微微緊,她喝口花茶, 再打字:【找那位洋瀾小姐?】
管家:【我沒有多問,也許是忙工作。】
這兩年段力天在感情上看着挺力不從心, 段嘉央沒咋過問, 現在對這位洋瀾小姐有點介意。
一把年紀了不會找個小姑娘吧?
段力天這人渾身渣得冒煙,但渣裏挑一,有一點好, 他不找比段嘉央小的和段嘉央差不多的人。
花茶喝完了,段嘉央把手機塞包裏。
林珂洗澡出來了, 只穿了上衣,底下空空如也, 水珠順着腿滴落,上衣擺遮不住腿根,段嘉央朝着窗戶看過去,拿遙控機合上窗簾。
“外面看不到,玻璃不外透。”
“那也得注意……”段嘉央起身去洗澡,從她身邊過,嗅到很香很香的味道,她靠着吧臺,媚如無骨,說:“特地在脖頸和腿間擦了香氛……”
幸好,段嘉央素質高,不然現在爆粗口了。
段嘉央進去洗澡,沐浴露擺在架子上,裏面彌漫了潮濕的香氣,她拿起沐浴露瓶子,上面寫的香型是茉莉和茶花,按出來的泡沫很綿密,她搓在身上……不自覺的多抹了兩下。
出來,林珂還在等她,林珂重新倒了一杯水,捏着杯子過涼,滿杯倒入另一只空杯子裏,拉出了細細的線。
她放下杯子,兩人簡單的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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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得不突兀,很親密柔和。
她剝落林珂身上最後一件白色襯衣,段嘉央握着林珂的手放在自己後腰上環着,她問她:“你為什麽喜歡白色。”
林珂微微揚着頭,由着她在自己脖頸處壓抑輾轉,濕重的眼睫顫動,“因為喜歡茉莉花……因為你在我的世界是白色的……穿白色,穿的明亮,你一眼就能看到我。”
溫柔變得顫栗,指尖微微點動,段嘉央在她脖頸處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還像夢嗎?”
林珂微微呼吸,揚着脖頸,手轉至她的臉頰,手指曲着擦過她還濕着的臉頰,她問:“你要把夢咬碎嗎?”
“你比我還笨。”
段嘉央說:“這是真的。”
兩個極其笨拙的人吻着,這一刻,仿佛什麽技巧都不會,吻得輕顫綿長,如同初吻的少女,不懂得喚氣又不舍得分開,一吻一吻反複落下去。
躺在床上,腰上搭着薄毯,洗過澡,身體潤滑,林珂手指搭在她的腰窩上。
“小羊,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沒有你爸,你想做什麽嗎?”林珂看向她,那一瞬間段嘉央發覺她在仰望自己,不管這個世界如何颠倒,她都是這個世界唯一的神明。
過于怪異了。
段嘉央微微皺眉,很不理解,“你讓我過來,就是跟你談人生理想的嗎?”
林珂說:“也不是。”
她握着她的腰,“只是……”在尋找一種可能性。
段嘉央并不是很想提這些事,“我要是有什麽理想,我還是段嘉央嗎?”
因為林珂一直說,被她弄的回憶濺起漣漪,段嘉央還是沒忍住稍微想了想,說:“以前小時候學我媽,是因為看我媽跳舞的錄像,她真的美麗極了,你見過蝴蝶嗎。”
“嗯,見過。”
“我說的是人,人像翩翩起舞的蝴蝶。”
“也見過。”林珂說,“你。”
“靈魂像是蝶,一直在舞蹈,并不是舞臺上那種扭動的腰和跳躍的腳形成美麗光影的舞蹈,是人內裏生出的靈,另一只生靈在跳舞。有可能是蝴蝶,有可能是其他東西。”
跳了很久,手指掐着月光,不用鋪墊打光,從玫瑰花瓣中間生出就生生不息的起舞。
段嘉央很不可思議,她知道她在林珂眼裏、心裏很好,只是無法想象她能把自己美化成這樣……
段嘉央被她說的正經了些,語氣變低了,她難得認真地對待自己的曾經,“我出生我媽就坐在輪椅上,那時候我家裏放很多獎杯。我念小學偷偷拿我媽跳舞的錄像看,我根本不敢相信臺上的舞者是我媽,仙女啊,真的很朦胧很仙,光落下來舞臺上的人不屬于凡塵,我得仰望着她,我覺得她是羽化的蝶。那位舞者和我媽判若兩人,然後我開始學習跳舞。”
“你看到過花枯萎的樣子吧,不知道那時候她是病了,還是不想活了,一天天枯萎,一天天消瘦,每天躺在床上輸營養液,她開始誰也不想見,可是我什麽都做不了,我努力學跳舞,想跳給她看,想她好起來,想花開放,我想她還是熱愛舞臺,并不是她是我媽媽希望她好,是想她有對舞蹈的熱愛。可惜沒來得及,我跳的很差,無能為力。明明我跟她生活了九年,到現在我都覺得她是昙花一現,在我和我爸生命力開了一瞬就謝掉了,也沒有留下特別美好的謝禮。”
段嘉央說,“我家裏有個房間,裏面存着我媽特別多的東西,那段時間我經常看經常學,也不是多喜歡跳舞彈鋼琴,就是想讓花重開,想讓我媽覺得人間還有希望……”
那時候,段力天會來看,剛開始學經常被誇,後來就不行了,感覺自己真幼稚。
成長後,很多東西要精,不會就是不會,可能本身不是很喜歡,母親去世她沒在學了,知道自己不行放棄時沒覺得舍不得,就是會有幾分遺憾。
段嘉央以為她又要做,林珂并沒有,她很用力的抱着她,很緊很緊,段嘉央不太明白,衣服都脫了,回頭就睡一次的嗎?
真是怪。
“你到底做不做?”段嘉央用胳膊怼她,問她半天沒回應。
她居然趴在她肩膀上睡着了,從來沒有睡好一樣,手搭在她的腰上,下颚貼在她的肩膀上。
明明她們接觸的時間不少,可偏偏像是第一次看到她呼吸。
林珂抱得太緊,像依附她生長的藤蔓。
如果,是這樣,六年前。
撕開依附後的她怎麽活下來的?
被切開的傷口,又要怎麽愈合。
夜間,心事不一,段嘉央望着合嚴的窗簾,無端嘆了一口氣。
低頭看腰上的手,輕輕地搭上去。
就這別扭的姿勢睡了一晚,早上起來段嘉央去刷牙洗臉,把自己弄到最精致的狀态,林珂睡的極好,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林珂眼睛看着沒有那麽沉,人看着也溫柔多了,有點毛茸茸犬類的意思。
林珂在她前面洗完,問:“弄好了沒有?”
段嘉央說差不多了。
她還沒說完話,林珂把旁邊的花灑拿過來,突然把她的睡衣弄濕了。
一大清早又開始黏她。
抱着她,嗅她發間的香,手指勾着她的發尾,林珂看鏡子,輕輕地在她耳垂上落一吻。
鏡子看的清晰,倆人身材極好,段嘉央腰細,漂亮的有人魚線露出一小角,林珂想看更完整的。
段嘉央故意就不給看,扭頭,碰她的唇。
這種親密過于無間,如含着蜜餞,甜到舌尖。像一場蜜戀。
在鏡子前搖晃,接吻。
清晨微冷,鏡面霧花,看得清花盛開的每一瓣深淺,看得清唇角沾染的是哪一種顏色的甜蜜。
“你這裏怎麽了?”林珂手貼在她腰腹上。
兩次都是夜裏,燈光開的暗,段嘉央皺眉,她剛剛才慶幸沒被發現,說:“你現在才看到?”
“當時只顧着看別的地方了。”
“下流。”
“這樣也好看。”
段嘉央蹭開她的臉,她往下看,才知道她說的什麽,不是之前給她的那一拳淤青,是林珂給咬紅了。
林珂說:“你知道這叫什麽?”
段嘉央不想聽,奈何她說的足夠誘,段嘉央的耳朵不聽使喚,林珂自問自答說:“标記。”
段嘉央身體不可抑制的發出顫,說:“……林珂,你能不能別老這樣。”
“不這樣……你怎麽這樣呢?”
段嘉央握着她的手腕拍她的臉頰,“下賤。”
有一種狗,她們總是把自己變成食物,等着別人垂涎欲滴時,反撲上去狠狠的撕咬。
段嘉央想,俗稱:賤狗。
早上林珂煮的東西,吃完開車去公司,段嘉央一如既往先去自己部門打卡,去林珂那裏時,段力天發信息讓她去樓上一趟,他找她不是工作就是感情大事兒,段嘉央并不是很想去。
并且她答應好了林珂一直跟着她,她就裝作沒聽到,反正她爸也不會來找她,段嘉央回信息:【有事,過兩天再說。】
段力天:【帶你認識一兩個人。】
段嘉央:【誰?】
段力天:【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她回了個“哦”,沒有多想,林珂把文件處理完看她,她心裏咯噔,不是又相親吧?
按理說不會,優秀且單身且喜歡女人的女精英很難找,他爸一個老男人,身上還裝了姬達不成,藍瑤那樣的是可遇不可求。
段嘉央沒管,繼續去設計室。
今天工作不忙,測試室只去了一次。
因為休息室熱,這次她們在辦公室親嘴,在茶水間裏關着門親昵,在會議室林珂也想親過,但是有監控,段嘉央沒同意。林珂又說小會議室能親,可是小會議室開什麽會?她跟她開會?要不要目的這麽明确。
上班,她跟着她。
然後,接吻,偷//情。
中午,段嘉央懶得回去,在她沙發上睡覺。
她側躺從茶幾上的花瓶裏抽出一朵玫瑰,本來是比較熱,把玫瑰沾沾水撒臉上降溫。
等林珂擠過來,跟她一塊躺沙發,味道就變了。
她捏着那一朵枯萎的玫瑰,淋水的玫瑰迎着光,哪怕花瓣枯萎也被光勾勒的漂亮,某一種迎着光枯萎的堕落美,她剛要和林珂說,她之前看視頻冰封玫瑰的視頻都沒這個好看。林珂側躺在她身邊,手輕輕覆蓋在她手指上,指腹觸碰她指節上的每一道褶紋。
她的手指順着她的指,她的腕,她的臂,一步一步撫摸,林珂自身的陰影投落在段嘉央身上,在贊嘆光影美學效應時,也不得不贊嘆,她們兩者纏綿扭曲的愛意。
林珂彈一彈花枝,水抖落在段嘉央眼睛、側臉上,段嘉央偏頭,緊閉着眸子,唇角噙着明媚的笑,縮她懷裏去了。
玫瑰與人,說不清究竟玫瑰美,還是人美。
光線勾勒着玫瑰的輪廓,粉色的邊緣被染上了其他顏色,單一的粉裹着金,簡單的沐浴在光裏居然也能帶來丁達爾效應一般的視覺震撼。
第三天晚上。
賀笑請她吃飯,段嘉央還沒下班,林珂在磨蹭着做收尾的工作,她想去又很糾結,最後一天了。
段嘉央坐在沙發角,腿放在沙發墊子上,想起來自己又忘記買指甲油了。
賀笑打電話過來,她說:“嘉央,我過一段時間應該要出差,可能要去一兩個月。”
段嘉央搞不懂,當然不想她去,問:“為什麽啊。你不是坐診嗎,怎麽突然要出差。不行我讓我爸幫忙,給你換個工作。不然你房租什麽的怎麽辦?”
賀笑輕笑說:“不是啦,你別擔心,就是上頭重視我,讓我去學習,學習回來給我加工資,現在還沒有确定好呢。”
“哦哦。”段嘉央想了想,也吹了一下自己,“就是,emmmm,我項目也快弄完了。”
“你繼姐,就林珂,沒有阻攔你吧。”賀笑估計以為她們還是敵對關系,段嘉央瞥一眼林珂,她從沙發起來,穿了一雙白色的軟脫鞋去書桌那裏接電話,她想也沒想瞎吹,“放心吧,這個項目就是我搶過來的,她毫無還手之力。”
“哼哼,我一個騷操作,氣得她嘴都快歪了。”
賀笑特別開心,“我就說,真的,嘉央,其實你爸就是不教你,不然你早當上霸道總裁了。你爸這次是不是驚呆了。”
段嘉央臉瞬間熱了,“沒有……沒有,哪有那麽厲害,當霸道總裁挺難的。”
真的挺難的。
不僅得學好物理化,還是管人管事。
賀笑對她濾鏡全開,“你不要妄自菲薄,你忘記了嗎,當年你高考驚豔了多少人。”
段嘉央笑,臉熱,“嗯,我也覺得我這次做的不錯……那什麽時候去吃飯。”
“擇日不如撞日,今天,你有時間嗎?”
“今天……沒時間,一定要今天嗎?”
賀笑說,“最近是越來越難約你們倆了,思钰最近也忙,哎,成年人一旦工作就難。”
“她也工作了嗎?”
“工作了啊,都上班好久了。”
段嘉央莫名想到那天在酒店古思钰說的話,她應該不是去當什麽分手大師了吧,自從段嘉央認識她,就沒見過她跟誰談過戀愛。
“我看看排班,你等我回信。”段嘉央掐斷電話,剛呼出氣,扭頭看林珂在拿書,她動作慢了一拍,賀笑先挂斷的電話。
“晚上我要和賀笑吃飯。”
林珂嗯了一聲,“我也一起?”
“別了吧……”段嘉央說。
“那你是想?”林珂望着她。
“存一天,申請一下午的假,明天再續上。”
感覺不對勁啊,晚班是她送林珂的,怎麽成了她必要上班的點呢?
但,她這個提議,讓兩個人松了口氣。
林珂還在拿書,她找了一圈手指都沒停下來,段嘉央看她書架,林珂說:“發現沒,你看過的書,我都看過。”
段嘉央經過她提醒再看過去,現在才發現書和她房裏書架上的書差不多。
但是,林珂不知道的是,她書架上的那些書她都沒怎麽看過,有一些書這輩子沒打算看,只是為了夾一些不輕易示人的東西。
林珂點頭,“我本來以為你看到會感動,由此能接近你。”
段嘉央在林珂手指停下時取下她指腹壓住的一本書,叫《情人》,日本作家渡邊淳一的書,段嘉央說:“這一排,我就看過這本書。”
走前,段嘉央要回家一趟,她想把化妝品拿出來捯饬自己,毫不誇張的說,自從段力天開始讓她接項目,她一個如花似玉的廢物現在都滄桑了。
她想回家挑衣服,拿首飾戴。
林珂把辦公桌底下的櫃子打開,裏面是一排排化妝品和扶護品,都是段嘉央用的牌子。
段嘉央抿唇,微詫。
林珂說:“萬一你用的上,又不想拿走,這些東西就留住你的氣息了,能安慰我很久。”
她扭頭看段嘉央。
像是在說:“這是毒藥,你喝嗎?”
段嘉央胳膊腿擰着骨頭不适,她從包裏拿自己用的那幾款,坐在藤椅上給自己化妝,感覺皮膚狀态不好,又抹了點水乳擦擦。
林珂倚在辦公桌那裏看,半抱着手臂,段嘉央偏頭看她,她眼神分明有點黯然,段嘉央正在弄眼影,說:“你不懂,我得弄的好看一點。”
“嗯?”她微微挑眉,“你本身就那麽好看。”
段嘉央說:“因為,她們都有工作,幹得自信滿滿,那,那我打扮的好看一些,比她們都漂亮,她們肯定會認為還是不工作好,當鹹魚也不錯,羨慕我。”
本來不想跟她說這些,只是受不住林珂幽暗的眼神,好像她要去偷情,而她成了個怨婦。
她們這些精英哪裏懂她這種人想法。
段嘉央眨眨眼睛,林珂走過來,坐她對面,她說:“你本來就好看,打扮這麽精致,還戴這麽多寶石,你朋友又都是普通工資,你覺得她們看到你會感慨你不打工好,還是想人各有命,你天生條件比她們好,不用付出也能有好的生活?”
“人最不能克制的就是嫉妒心,哪怕再好的關系,時間久了,心隔着心。”
她說的有道理。
段嘉央跟公司精英時常交流不到一起。
林珂捏着她的耳垂,幫她把耳朵上的黑寶石摘下來,拿眼鏡盒調整好眼影靠近她,輕輕給她畫眼線,色彩畫的比較淡,畫完想碰她的眼睛,手指彎曲很久用力撚着,最後幫她選了個口紅,是她抽屜裏的色號。
用得林珂的口紅。
段嘉央捏着唇釉沒動。
林珂手指壓着她的下颚,段嘉央想說可以自己來,林珂還是親手給她塗上了,口紅在她唇上暈來,呼吸掃過她的鼻翼,段嘉央輕抿着唇,她再細致塗着,癢癢軟軟的。
“衣服換嗎?”
“衣服……”林珂低頭看段嘉央,“你這是恨不得把名牌挂在身上?”
段嘉央也不知道為什麽,朋友們越穩定越融入這個社會,她就越想表達,越想讓朋友看,我也很好……每次聚會穿的特別貴。
“穿我的衣服吧,待會回去我給你一套,你要是不喜歡我陪你再去買。”
“你都是西裝,太正經了,不想穿。”
“有私服。”她說。
林珂勾了勾她的頭發,“跟朋友見面,不要這麽盛氣淩人。”
“沒有吧,我很平易近人的。”段嘉央偏頭看鏡子,視線不在自己臉上,在她們之間,她們挨得很近,林珂捏着她的口紅,輕輕地轉着口紅帽,膏體口擦出了痕跡,她慢慢将口紅轉回去,之後微熱的手指落她下颚上,一手撩着她大卷發。
段嘉央還是信了她,說:“要紮起來嗎?”
“不紮吧。”她說,“喜歡小羊這樣盛氣淩人。”
在鏡子前,不管做什麽都好澀。
段嘉央将她垂在耳邊的發撩她耳後,輕聲說:“又把持不住了嗎,小澀狗。”
她捏着唇釉在林珂臉頰上劃拉,林珂的半邊臉頰出現了一條血口子,林珂偏頭去看鏡子,手指落上面準備擦掉,最後舍不得擦,她收回手指,望着鏡子時眼睫輕顫,帶着笑。
段嘉央覺得她好笑,噗嗤一聲。
**
段嘉央顏值生那裏去了,170+的個子,衣服全大牌,瞎幾把亂穿,也能穿出高級感。
只是穿她身上有種散不去的感覺,無腦美。
用古思钰的話來說:有張禦姐的臉,不知道咋回事,美得沒心機,兜裏有幾個錢全寫臉上了。
那會,她剛認識古思钰,賀笑介紹的,古思钰不确信賀笑跟她是朋友,她和賀笑怎麽看都性格不合。
賀笑穿白短袖和牛仔褲,幹幹淨淨的小太陽,段嘉央穿奢侈大牌的黑色小吊帶裙,裙衩開在腿間,手裏捏了個lv的包,白皙如玉,怎麽看都是養尊處優的高傲大小姐,當時她們去餐廳吃飯,古思钰愣了很久反複跟賀笑确認。
她是雪堂汽車的千金?
獨生千金?
段嘉央本來就介意賀笑跟別人的關系超過她,聽着這話更不想了,就開口說:“怎麽,不行嗎?”
古思钰就啧了聲,說:“你這一開口就更不像了。”
相處久了,古思钰說信了,後來段嘉央也接受她當朋友,發覺古思钰是有點聰明的。
她會委婉。
因為賀笑說她那天表現的很傲,像砸場子的。她特別怕倆人打起來,好在古思钰脾氣好,忍住了。
段嘉央聽的心裏又不舒服,不想她誇別人,好在賀笑很鄭重補了句。
她和她都很好。
段嘉央給人的第一印象像長了一張漂亮、一看就是腦子不聰明臉的惡毒女配。
段嘉央仔細想過,那天她見古思钰情緒都在臉上了,就差沒直接說我讨厭你了,難怪古思钰總說她。成年人了還不會隐藏情緒,在如今社會就是低情商,是蠢。
到餐廳,段嘉央還真被誇了。
古思钰瞅着她說:“你今天妝挺好看。”
古思钰很少化妝的,仗着自己天生麗質,肆意又浪蕩,身上散發着很野性的美,誰也沒辦法将她馴服,她也不接受別人入侵她的情感生活。古思钰交疊着腿欣賞着段嘉央的美貌,養養眼。
賀笑算最正常的人,坐她們中間抿唇笑,她偶爾化一下妝,她也跟着點頭,笑眯眯地說:“是不錯,很适合你。”
段嘉央被誇忍不住挑眉,她把包放下來,看看自己的長衣長褲,将發撩耳後,她耳朵上是蝴蝶款的小鑽石耳釘,“嗯……請化……”請化妝師這話不說比較好,她說:“感覺這種妝比較适合了,畢竟工作要成熟點。”
“你這成長挺快,工作挺累?”古思钰關心的問。
“以前她沒人教,都是自學,她現在可厲害了,拿了很多項目。”賀笑誇贊着她。
段嘉央臉紅,被吹得飄飄然。
段嘉央起身說去拿飲料,特地從樓梯那裏走,往底下看,林珂在下面坐着,她并沒有點菜,旁邊也沒有什麽人。
“嘉央,我要酸奶,酸奶解辣。”
“嗯,好的。”
“拿一瓶可樂。”
段嘉央嗯嗯兩聲,往收銀臺那邊看,慢吞吞的走過去說結賬,問了一句下面那桌點單沒,收銀臺說看了一眼說沒有,她說:“再送點小食過去,挂我賬上吧。”
收銀臺應了聲好。
段嘉央拿着水準備過去,又補了一句,“送一瓶紅棗豆漿過去。”
段嘉央拿着飲料過去,古思钰說:“看到熟人了,磨蹭這麽久。”
段嘉央臉賊熱,“沒有。”
古思钰和賀笑一直在聊,說到賀笑的職業,古思钰問了她一句,“你怎麽樣?”
“挺好的呀。”段嘉央說:“基本上正軌了,你呢。”
“我剛不說了半天嗎,我這工資都到手了。”古思钰眼睛又賊又亮,想到什麽還勾唇輕笑,說,“錢都到手了。”
“哦哦哦哦。”段嘉央直點頭,覺得她怪怪的,怎麽像談戀愛了。
吃着,古思钰去結賬,段嘉央先一步起來說:“我結賬了。”
“不是我請客嗎?”
“都一樣的。”
古思钰去要單子,她們點菜的多,萬一哪盤沒上還能退錢,她說:“這都是血汗錢。”
“我對過了。”段嘉央說,“沒錯。”
古思钰說難得,你也知道節儉。
段嘉央從小花錢大手大腳的,再怎麽努力,工資也沒有她爸給的零花錢多,她讀高中輕而易舉能從她爸手裏拿幾萬的零花錢。
說了兩句沒再說,別的聊一堆,問她相親怎麽樣,成了沒成,段嘉央說吹了。
吃完飯她們下樓,在樓梯上賀笑突然用胳膊怼怼她,輕聲說:“……你姐,林珂。”
桌子上的東西擺得滿滿的,林珂在往她這邊看,沖着她們莞爾一笑,很像在說:“好巧噢。”
“她是不是還跟着你?”賀笑趁着古思钰沒看過來的時候偷偷問,“跟以前一樣嗎?”
“沒有,她變了。”段嘉央說,“那都是小時候。”
十七八歲像小時候嗎。
賀笑覺得怪怪的。
林珂并不靠近她們,眼神移過來看着她們走,賀笑偷偷扭頭看了一眼,林珂還真沒跟過來,“那變得好多,我以前還以為她會一直跟着你。”
段嘉央開車送她們兩個,賀笑想逛逛買一點帶走的東西,段嘉央帶着她們去買,仨人買點小東西,一紫一黃一粉的閨蜜鑰匙扣,還買幾對銀耳環,二十多一對,賀笑和古思钰挑來挑去。
每個人的小籃子裝滿了,段嘉央想着付錢,但是賀笑說還是各自付比較好,不讓她掏錢,賀笑又拿了一堆衛生用品和口罩。
段嘉央買了幾個發洩球,一邊逛街一邊狠狠的捏,逛完21點半,段嘉央問她們回不回去,她們說夜生活才開始,又逛到了22點半,三個人的腳都痛了,段嘉央還是高跟,腳趾頭磨的有些痛。
上車她趕緊換鞋子,把她們送到地方,車停在外面的車道,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氣重新開車,重新調導航。
也不知道是不是運氣不好,車子開到半路出了故障,她給維修店打電話,讓他們來拖走車,又給公司發了反饋讓他們盯着。
最後她選擇往美食城走,路不遠,就是逛的時間太久,她拐進去彎彎繞繞走了二十分鐘。
去的時候她還想,林珂如果走了,那倒黴透頂了。
擠進美食城,段嘉央順着霓虹的燈看進去,林珂還在裏面坐着,她在喝紅棗豆漿,可心思不在豆漿上,眼睛看着隔板的镂空雕花。
安安靜靜的一步都沒挪動。
段嘉央喝豆漿的時候很燙,根本嘗不出味道,是古思钰她們說好喝她才跟着嘗試。
林珂喝的慢,捏着杯子慢慢品,餐廳裝修做的古樸,她的位置有個紅燈籠,一圈一圈的昏光照應在她身上,仿如處在民國是舊時光裏走出來的人。
不知道是林珂察覺到了她,還是随意的一瞥,林珂的視線看向外面的段嘉央。
那一瞬,舊時光和現今流淌的時間融合,毫無時間褶皺和歲月泛黃的痕跡。
段嘉央往裏走皺眉,故作不悅地說:“三個小時了,你坐在這兒幹嘛。”
說完她猜着林珂要說什麽了,“幼稚。”
“不幼稚。”她說,“就是想你來接我,跟以前一樣,幼不幼稚都無所謂啊。”
段嘉央鼻音很重的哼了一聲。
桌上東西也沒吃多少,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林珂狹長的眉眼微微垂,眼尾的色調變得很暗,突然認真起來,“我在等你。”
“我等你,不是我等你來找我,就是單純的意思我等你。”
她說的拗口,又很拗念。
段嘉央被戳了一下,拿她沒辦法,“行,走了,上車。”
“小羊,我剛剛想通了一件事。”林珂說,“我坐在這裏想,反複想,一個人困在一個地方不離開是因為什麽。”
段嘉央感覺她在發癫,她不管她了,起身往外走,林珂起來跟着她走了兩步,段嘉央腳停下來,林珂說:“你車呢?”
段嘉央被她弄亂了,想起來自己的車沒了,她臉紅,說:“渴了,我想喝水了。”
林珂說給她買,她說:“我就想喝那個紅棗豆漿。”
“正好涼了,挺好喝的。”
店員還沒有開始收拾她那一桌,再進門時段嘉央腳頓了頓,林珂瞥她怎麽了。
“沒事。”
就是踢到了腳上水泡了。
“小羊。”林珂喊她。
“怎麽了。”
“我今天沒有一直跟着你,是不是可以有一點獎勵。”
其實她跟不跟都無所謂,段嘉央從沒有想過讓她去改這個習慣,甚至不希望她去改,林珂已經成了她影子一樣的存在,也許她嘴上說煩,可實際,如果這個影子沒了,她在這個世界上更格格不入了。
成鬼魅了。
段嘉央咬了咬唇。
林珂也在等她,獎賞只是借口,她只是想和她更親密一些。
“不親,人多。”段嘉央到桌子旁邊,手指沒動,又不是很想喝豆漿了。
23點半,店裏都快打烊了,店員在打掃衛生,除了樓上還有人,下面瞧不到其他客人。
“那你回答一個問題。”
不等段嘉央同不同意,林珂先說:“你一直在原地打轉,一直困在這個城市,是不是……在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