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56)
伯也算。這些年,平叔負責替他掌管王府,容伯替他訓練死士,他們是他的左膀右臂。
“聽完回報就睡!”
平叔滿意的點點頭:
“好,那平叔去睡了……好好保養自己的身子,你都沒給你娘生養小孫孫呢……”頓了一下,他想到了什麽,又接着說道:“王爺,等這件事了結,先成個家吧……把慕傾城娶了,有利無害……再添幾個小世子小小姐,我這把老骨頭,便是死了,也無憾了!”
拓跋弘心頭一暖,回頭看,見平叔一臉憧憬,神色有些憨憨,連臉上的疤也變的漂亮了。
“若不能坐上太子之位,登臨帝座,娶妻生子,只會害了他們……”
所以,這帝位,他誓在必得!
這句話打破了平叔的幻想。
“會的!除了你,誰也沒那資格坐上那皇位。皇後在天之靈一定會保佑你!到時,必要将那狐貍精碎屍萬斷,以祭你母妃之靈!”
平叔沉沉的詛咒着。
母親是怎個模樣,拓跋弘只見過畫像。如今他早過了需要母前疼愛的年紀,可自幼吃過的苦,他是刻骨記得的,只要閉上眼,曾經的屈辱便若剛剛發生,時時蹿進夢裏提醒他,不可淡忘。
“有件事,不知你還記不記得?”
平叔突然問了一個問題,引起了拓跋弘的注意。
“何事?”
“五年前,公子府禍亂前,也就是九無擎搬師回朝時,他曾失蹤過幾天!當時軍醫說他病了,其實根據阿容的回報,他不是病了,而是趁機偷溜了幾天!”
“嗯,這事,我知道!”“五的前,我們查不出他到底去了哪裏,如今查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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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他去哪了?”
“他曾在死亡谷附近走失了三天!”
“死亡谷?那是什麽地方?”
“據傳聞,煞龍盟左右派分裂之後,其中一支人馬走進了那裏,從些銷聲匿跡……”
拓跋弘心頭一動,目光豁然一利,駭然,驚跳而起:
“不好,九無擎和煞龍盟是一夥的!”
****
這一夜,行宮。
鳳烈發出了十三只信鴿,十三道命令一字不差:查九貴妃和九無擎的來龍去脈。鴿未出皇城,全部被射殺
****
這一夜,玉錦樓,天字一號房。
墨景天和龍奕及“公子青”三人對酌過午夜,時有朗朗笑聲傳出。
****
這一夜,睿王拓跋曦其實并不在永壽宮,而是去了禦書房。那邊有一個暗道,直通宮外。
****
看似寧靜的的一夜終于過去了。
第二天,金淩在鍄京府看到白衣飄飄的晏之時,她愣了一會兒,正在和拓跋曦用文字溝通的的男子看到她來,挑起神情淡淡的劍眉對她眨眨眼。
她不覺笑逐顏開的沖他點頭,沖上去就喊了一聲“早”。
一大早看到晏之,以及晏之身邊這個小“大人”,不知怎的心情就特別的愉悅
她喜歡看到拓跋曦這張俊的一塌糊塗的臉孔,第一時間就一把勾住拓跋曦,笑吟吟的沖他擺擺手:
“小老弟,聽說你是個破案高手哦,曾經好幾回幫忙鍄京府偷偷查案……啧啧啧,好樣的,行,有種……我十二歲的時候,還在深山裏玩泥巴呢……”
這件事,金淩昨夜才聽說。
拓跋曦從不和人勾肩搭背,被他這麽放肆的一抱,小臉唰的紅了,既覺得有意思,又覺得怪怪的。
邊上有侍衛不認得她,見主子受窘,喝斥:“見到睿王,膽敢不跪,造反了不成!”
若換作是尋常人,早吓的跪地,金淩自不會,她斜着一雙能泛紫光的貓眼,呵呵笑,不理那侍衛,只一徑對拓跋曦道:
“小老弟,管好你的人,千萬別拿禮節也規束我……我呢,是江湖人,你呢,是衙門客,雖說你的身份高不可攀,我的身份微不足道,但既然今兒裏有緣混到一處,這身份問題就不要那麽講究,叩頭放屁,實在不是我輩人能做得出的事。”
這話極無理放肆。
可是,拓跋曦看膩了那些一徑愛順着他的心思說話的人,對這位“青城公子”倍感新鮮,倒也不見怪,立即喝退了那侍衛,笑的漂亮直點頭:“都依你!”
金淩明白這小子愛和她處一塊兒,便越發“神氣活現”了,對他說:“以後,在宮外,你年紀比我小,照長幼之序,你得規規矩矩叫我一聲‘青兄’,來來來,先叫一聲來聽聽……”
這種語氣,總帶着一股逗弄的味兒,也滲着一股深深的喜歡之情。
晏之,不,應該說是九無擎,看着她如此燦爛的笑容,心情大好。
不想拓跋曦乃是一個狡猾的主兒,竟趁機下套說:
“叫了青兄,以後你便是曦兒的大哥,身為大哥,就得罩着兄弟……我是不是可以這樣解釋:青兄這是打算留下來與小弟風雨同舟,不離不棄了是不是,那敢情好……晏先生在邊上可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定得作證……哈,晏先生點頭了,這表示,他也認為青兄便是這個意思……既然如此,青兄可就不能耍無賴了對不對……”
調戲反被戲,金淩不得不嘆兩只狐貍調教出來的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燈,連忙躲到晏之身後,笑道:
“想聘本公子為入幕之賓,一聲‘青兄’是不夠滴,除非你若能集得涯巅之雪蓮,羅河之琥珀魚腸,青峰之烏鷹血,玄冰潭底之回魂草,否而,就別想套住我!”
很輕易就擺脫了這小子的将計就計。
她所說的這幾樣,全是稀罕物,得一件都是天大的難事,何況是集齊四件——
據晏之說,這些是九無擎想治好他自己拼命在四處尋找的物件。其中,涯巅上的千年雪蓮可是續其性命,可惜僅有的幾株都已經悉數被摘掉,其他三樣,至今沒有找到,所以,他若能再有十年陽壽可活,那便是奇跡。
拓跋曦卻沒被吓倒,笑吟吟拉着晏之作證:“公子晏為證,這事就這麽定了,若有一天,我真尋到了這四件東西,你就得乖乖做我的幕僚……君子一言,驷馬難追,擊掌鳴誓!”
金淩見他一副信心滿滿的樣,笑他的天真,莞然擊掌。
當鳳烈,拓跋弘,龍奕,墨景天進得鍄京府時,便看到青城公子正和拓跋曦有說有笑,俊臉上盡是愉快的神色,這四人,一時神色各異,各有所思。
一連數天時間,金淩美其名為辦案,天天和拓跋曦混在一起,然後,“沒尊沒卑”的喚他作“曦兒”,常常以一些“似是而非”的歪理把人唬弄的一楞一楞,還時不時揩油抱他一抱,這滋味,甭提有多痛快。
随着金淩進一步接觸案子,她才發現發案件的真實狀況原比她想像的複雜,從而進一步證明:九無擎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千年狐貍,每一步計劃的實行,他都将自己及公子府撇到了是非之外。
待續!
風雲會——計中計,局中局 6
更新時間:2012-5-31 14:35:39 本章字數:2979
明明所有事件,都是他策劃的,但是,所有事情,他都沒有沾邊——
根據這幾天的查探,金淩發現公子府的人當真沒有插手其中,九無擎的存在只是起了一個引導的作用,真正在實施這個計劃的是煞龍盟那個龐大的體系。
經過幾代人的滲透,煞龍盟右派一系栽培出來的人,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滲透進整個鍄京城的各行各業,後又借着九無擎曾經在官府中的人脈關系,已逐漸緩進的侵入各大王府權貴的內部茳。
所以,金淩可以用人頭打賭,這樁案子,一旦拎出一個頭,将有不少朝臣會受到波及。
果然,在遠致大師的死訊傳出以後,一個臨終“黑名單”令很多牽涉其中的朝臣坐定不安。
等皇帝親審過一堂,有些事情已經漸漸浮出水面,而一些被卷在風暴裏的人,開始自亂陣腳——
****
二月十二日,鍄京府內。
入夜時分,街上閑少有人走動,王府街上一片冷寂,只有更夫和夜巡的城衛偶爾走過謀。
夜色越來越來,也越來越冷肅,只有風呼呼的在吹着。
從遠到近,一陣沉而急的馬蹄聲打破夜的寧靜,街道上,一前一後兩騎飛馳而過。
當空,月色淡淡,又有重重黑雲壓頂,将那片澄澈的月光掩去了七七八八,寒風狂嘯,疏影如魅,但觀天象,風雨欲來之像。
來到毓王府門前,拓跋弘下得青骢馬,拍拍其頭,瞄了一眼馬頸上那枚哨子,朱紅的大門口,林總管已行色匆匆的上前來牽馬缰。
“老五在哪?”
“回四爺,五爺在書房,正急着……”
至于急什麽,未說明。
拓跋弘穿着一身尋常藏色錦袍,披着一件裘氅,擡頭看了一那怪異的不像話的夜空,點點頭,踩着銀線紫雲靴往裏而去,一徑入得內院,無需通報。
身後,安青緊緊相随。
近書房,便聽得房內有一陣陣女子狂笑聲傳出來,更有男人瘋也似的怒吼沖天而出,書房四周,侍着不少毓王的心腹,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拓跋弘的神色不覺又凝重了幾分,一種不好的預感蹿進心來,便加快了腳下的步子,拾階而上,推門進去,安青候立于門口,未跟。
進門,女子刺耳的笑聲越發的響亮,拓跋弘看到五皇弟拓跋軒臉殺所騰騰,右腳狠狠踩在一個滿身是血的女子胸口上。
那女子身上衣裳盡是污濁,原本極漂亮的小臉盡數破了相,正滋滋的冒着血,花了。
拓跋弘認得的,她是五皇弟身邊最最得寵的一個小姬名叫晴秋,當初得來頗費周折,是個寡婦,五皇弟可不理會這份晦氣,平常時候,真真是把她當寶貝一般疼着的,今日,這是怎麽了?
竟瘋子似的拿一個女人出氣?
更叫人覺得毛骨悚然的是這女子在笑,笑聲又狂又怖,并且不斷的叫着:
“拓跋軒,你會不得好死的……殺吧,殺吧……殺了我,陰曹地府裏,有我便有你,我早就不想活了……死了才幹淨……”
受了刺激了拓跋軒,狂怒的輪起手上的凳子就要往她臉上砸下去,拓跋弘搶上一步,皺眉利喝:“你瘋了是不是……兩夫妻做什麽鬧的這麽僵?”
雖說只是一個份位不高的姬子,可他知道,五弟是将她當作妻子來看的。
他一把将人甩了開去。
拓跋軒一個踉跄,連退五步才穩定自己的身形,然,擡起來的那張臉,是扭曲的,既痛苦又悲恨,手指發顫,點着地上之人,跳着腳,怒極痛極的直叫:
“四哥,我悔不該不聽你的話,怎就惹上了她這個禍害……對極了,這女人就是個禍害,枉費我待她這麽好,還讓她懷了我的肉,她竟反咬我一口……”
拓跋弘聽着心頭一緊。
晴秋倒在血泊裏仰天大笑,就好像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般,自地上跳起來,扶着桌邊,身子是搖搖晃晃的,咬牙吼着:
“拓跋軒,你根本就不是人,到今時今日,你還也說你待我那叫好?”
拓跋軒一下赤紅了眼,拍着自己的胸脯直叫:
“難道我還不夠待你好嗎?穿的是绫羅綢緞,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雕梁化屋,平日裏,我是夜夜宿于你處,把你當作珍寶似的捧在手心裏,整個王府,除了王妃,以你為大,你還要怎樣?”
“可你害我夫君……你害我夫君……你害死他了……”
晴秋利聲叱斷,沾滿血水的玉臉迸射着濃濃的恨意:
“你的手上沾滿了我夫君的血,表面上,你大仁大義,實際上呢,你奪人妻,賤人命,你根本就是一個卑鄙小人……你是小人!還有你……晉王爺,你是他的幫兇,人人都道你是仁義之主,我看你也不過如此,處處護短,護護包庇……你們根本就是蛇鼠一窩……”
說到最後,她話鋒一轉,手指狠狠的指着拓跋弘,露出憎恨之色。
那神色是如此的悲怒。
拓跋弘擰緊眉,沒有辯駁。
拓跋軒則臉色豁然一變,上去一把抓住晴秋的衣襟,吼:“誰告訴你我害死他的?誰?”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拓跋軒,你害了我夫君,我就讓你以及你的孩子通通為他陪葬……”
“閉嘴,我沒害他,是軟腳蟹自己一頭撞死的……好啊,好極,你便是為了那個該死的男人來害我?駱晴秋,你知不知道這樣做要人害死多少人……又要連累多少人?”
晴秋絕決而笑,臉上又是血,又淚:
“你罪有應得的……命人偷天盤盜寶珠,炸死了那麽多人,你死有餘辜。”
待續!
本想明天一起更的,編緝讓我別斷更,那就先更兩千吧!零點後一萬字更!親們,子夜再見!
風雲會——計中計,局中局 7
更新時間:2012-6-1 8:56:19 本章字數:15234
“住口!”
拓跋軒聽她吼出這麽一樁不可告人的事,臉立即大變,撲上去,死死按住了女人的嘴和鼻子……
駱晴秋嗚嗚的直叫,眼珠子白了幾下,終于暈死了過去。
房內回響着拓跋軒如牛般的粗喘聲,額頭大汗在滋滋冒出來,他脫力的倒地,無措的抹了一把臉,卻發現手上全是血,她的。
“怎麽回事?難不成你和這件事,也生着一些我不知道的瓜葛?說話……茳”
那句話,令拓跋弘不覺一驚,急步上去将人拎起來,他卻撲通一下跪倒在地:
“四皇兄,我中了別人的計了?”
聲音是急切的謀。
中計?
拓跋弘眯起眼,聯想到這幾天發生的事,眼神頓時變的駭然。
“你他媽給我站起來把話說清楚?這件事,怎麽越弄越邪乎……之前什麽也查不出來,現在越查越離譜……”
他沉聲一喝,眼皮突突的在亂跳,心也跟着砰砰的亂跳。
拓跋軒困難的咽了一口口水,呼吸是粗濁着,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急,可是,事情已經十萬火急:
“天盤和寶珠,是我讓人盜的……我本想借刀殺人,亂中取勝,既幹了拓跋弦……又幫你制造了一個立功的機會,不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竟踩進了別人的陷井裏……”
“你說什麽?”
拓跋弘倒吸了一口冷氣,目光暴射,但見得眼前之人,有幾束發自玉冠中滑了下來,臉上也沾了不少血漬——他猶來來回回抹着自己的臉,直把好端端一張臉抹的一片血淋。
拓跋弘從沒見過拓跋軒如此狼狽過——他一直是一個愛幹淨的人。
拓跋軒喘一口氣,凝神,對上他的眼,一絲絲理着頭緒,一步步把自己幹過的事合盤托出:
“四皇兄,拓跋弦在福池暗修地室的事,我是知道的,我本想告訴你——魯經向我獻策,說這是一次除掉拓跋弦的最好時機。那時,拓跋弦身邊正好有我安插的人,工匠之中又有魯經的族兄在裏頭。他說,可以暗中在地室內多設一道機關,亂了祈福大會,趁盤玉沉底時,炸了天壇,盜了天盤,借機除掉常王,嫁禍九無擎,将這二人連根拔掉……
“初聽這個構想時,我覺得此計太過兇險,後來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值得一試的。
“這計刊,我原是打算跟你說的,一起合計着辦,魯經勸我別說,說:多一人知道多一份風險。
“我想想也是,就沒說。
“可我萬沒料大會那天,東西是盜了出來,計劃卻完全走了樣兒。
“四皇兄,我跟你說,東林那邊埋着雷也是我預先布置的,目的只是想趁亂将拓跋弦引去那裏,再把拓跋曦也騙過去,一并炸了。不想卻把你也困了進去。
“還有,石林陣那邊竟藏着殺機,對此,我當真是一無所知的。
“那天,我利用拓跋弦所挖的地道行偷盜之事,東林那邊,卻是有人在利用我,玩了一票借刀殺人——不光要殺常王,更想致你和拓跋曦于死地……
“現在,我完全可以肯定魯經是細作。
“你昏迷那幾天,我曾四處找魯經!
“找不到!
“那幾件寶物均被人占為已有,而魯經已徹底消失……
“四皇兄,我栽了,真是栽了!”
一口氣将這事一五一十說了,沒有歇了一下,那語氣又急、又恨、又怒、又悔不當初。
“砰!”
拓跋弘氣極的将人踹了出去,又上去将人揪起來:
“媽的,這麽大的事,你怎麽就不跟我商量一下擅自動手?還有,那麽多的地雷手雷,你哪來的?哪弄來的?”
拓跋軒悶哼了一聲,摔痛了,頭也被他抓暈了,等回過神,換了一口氣,才答道:
“是魯經和幾個滄商買的的……那滄商說這玩意兒,是他從東邊偷偷弄出來的,就十幾個,花了我一萬金……我讓人将這些東西全埋在東林……拓跋弦走過的那片地兒,是我的埋雷區,範圍極小的……可那日,整個東林都在爆炸……
想到那天東林轟隆隆四下裏炸開的場景,他心有餘悸,當下,不由自主的驚喘了一下,然後,咽了一口唾沫,嚴正說明:
“四皇兄,那些不是我埋的,真不是……我被人擺了一道……埋雷的地方,我原想跟你說的……魯經堅持不讓我提,說:晉王仁義,這麽做,會死不少人,太冒風險……晉王若不同意,這事就做不下去,那麽先前的事,都白忙活了……”
“我想,也是,以為這風險由我一個人擔着就好,我欠四皇兄太多恩情,在太子之位上,一定要力挺你到底……
“我沒料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沒吃到羊肉,還沾了一嘴膻腥,不光為人作嫁衣,還把自己賠了進去……”
終于,拓跋軒說完了,拓跋弦也聽了個明白,兩個人,大眼對小眼,呼滋呼滋的吸着氣,心情都激動。
的确,好高明的計謀,一箭數雕——太巧妙了。
“她又是怎麽回事?”
指着地上昏沉的姬妾,拓跋弘沉聲問。
若不是發生了天大的事,五皇弟斷不可能對駱晴秋下如此重的毒手,這女人,現在正懷着他的孩子——拓跋軒不像九無擎那般無情無義,連自己的親骨肉都下得了手。
拓跋軒的目光也落到了地上,那張臉再也不是明豔讨喜的臉,他心頭一痛,咬牙恨叫:
“她該死……
“她想弄死我,把我劃定的雷區圖給洩了出去。
“那張紙是我親手所畫,有我的筆跡,當時忘了毀掉,竟叫她得了去……
“就在之前不久,她讓小菊把地圖送了出去,如今,極有可能已落到拓跋曦手上……
“四皇兄,你是不知道,若不是我回來時正好看到小菊從偏門鬼鬼祟祟的想溜進來,興許明兒個,毓王府被抄了家,我還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所幸發現及時,我做了設防,已派了人出去,兵分幾路,一路去查探拓跋曦現在何處,另幾路分別埋伏在拓跋曦回宮的必經之路,只要瞧見他經過,就立取他性命……
“這麽布完局後,我就馬上讓人把你請了過來……
“四皇兄,這件事,你說要怎麽辦才好……
“我已經沒主意了……
“真是亂了……
“只要那圖到了父皇面前,我是必死了,只怕到時還會連累了四皇兄……
“所以,我急死了,真是急死了……四皇兄……”
他是越說越急,越說越慌,緊緊的揪住拓跋弘的衣裳,又懊恨的甩開,扒着頭發直揪。
****
怎麽辦?
怎麽辦?
怎麽辦?
他怎麽知道要怎麽辦
這事,來的是如此的突然……
拓跋弘閉了閉眼,思緒早已紛亂如麻。
“到今時今日,你才把這些捅出來,你笨啊……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真想狠狠打他一頓,這小子,平時聰明的緊,這番怎麽犯了這麽一件可怕的事?
“起來,把事情原原本本給我說個明白……”
拓跋弘沖他吼着。
****
不錯,這幾天,案子有了突飛猛進的進展,可是查探出來的事實,卻大大出乎拓跋弘的意料之外,一切和他的預想完全不合拍。
祈福大亂之後,官府就将福寺的一幹人等全部收押,過堂審問,從主持到小沙彌,一個個單獨審訓,沒有任何破綻。
當時的情況是,福池的重整是常王負責督辦的,可常王已死,死無對證,根本找不到有用的線索往下查。
父皇也曾授令鍄京府搜過常王府邸,無所發現。
而後,官府開始查修池工匠,結果是那些人失蹤的失蹤,病死的病死。
如此查了幾天,無果。父皇生了急。
七天前,他在朝堂上當衆封拓跋曦為睿王,從此随侍朝堂聽政,并宣布一道聖旨:
“家國興亡,匹夫有責,而太子之位懸空日久,需及早定下,以安民心,今朕之五子個個皆非嫡出,但都有偉才奇謀,今國逢大劫,誰若破了此劫,誰便是秦之儲君。”
拓跋弘覺得,父皇這道指令,明着看,很公平公正,暗着看,卻是在為七皇弟鋪路。
當然,到底最後會如何,還得各看自己的本事,與他而言,也算是一個機會。
五天前,案情有了轉折。
那日,刑部過堂,福寺一個管桃園的小和尚,經不住那頓烙刑,終于哭叫着招供,說:
“這事是常王幹的。”
“福池底下的地室及逃生地道,都是常王在修整福池時,偷偷挖造的。知道的人不多,遠致大師和四個玄字輩師兄親自監督着此事,這事是小僧夜間出恭無意間發現的……”
當夜,那四個經過幾番過堂不曾吐露半字的玄字輩和尚咬破牙中毒,自盡。
當夜,帝大怒,再度搜查常王府,衙役不經意間發現一處秘室,進而搜,找到福寺地室構架圖數張,從雛形到定型一應俱備,藏于暗格之中,上有常王批谕,經鑒證,确為常王親手筆跡。
當夜,帝親審常王府諸多食客,嚴刑烤打,終有人爆出常王曾私下秘密會見江湖第一謀徐淼,來來回回足有五次之多。徐淼不肯出山,卻和常王相談甚歡,回來後,常王曾多日推病于府,足不出戶。
當夜,帝令人至興縣捉拿徐淼,回報,徐淼逃逸不知所蹤,只在其房中暗室找到數封與常王交往的信涵,證實地室的确為常王叫人督造。
可從來往的書信所表露的意思來看,常王秘密造地室,并不是想要盜寶,而是因為天壇曾一度要倒塌,于是,他根據三角定位原理,在地底下暗造這三間小室,鑄以鐵柱以固其位。所以,福池底下,總共有一間大地室,三間小暗室,一條通道直通桃園。
天壇構架不穩這個隐患,由來不是一天兩天,雖每番祈福前期,都會修葺,依舊敵不過長年累月的風雨侵蝕。
常王受命督辦此事後,曾讓人勘測,後發現,天壇底座裂痕極為厲害,幾個帶福字的龍型底架更因為施工不當而出現嚴重破損。
常王原想禀明皇帝這事,有個叫張量的謀士阻止他說:
“重修天壇的需要一兩年功夫,如今,祈福會期在即,耽誤了時候,皇上必然大怒。王爺難得有機會在帝前得了這般大用,若把事情辦砸,便是給晉王得了便宜。倒不如另尋他法……聽說那江湖第一謀徐淼極懂建造之理,可去問之一二……量以為,即便要重修天壇,也要暗中進行——福池已有上千年歷史,若在王爺手上出了岔子,便會失了福份,天下萬名生憂不說,皇上更會不悅……如今太子之位還沒有定下,您萬不能壞了自己的前程。”
這常王邀功心切,聽了張量之計,會面江湖第一謀,那人就這般那般的教了他一番。
回京後,他就雇了一些能工巧匠,派心腹之人看着,入夜開工,四個半月時候,挖了一條暗道,在福池底下,暗建地室,地面上,拉固三角線以定位。有斷裂地方,則在表面略作修鑄,如此這般将一切粉飾的太太平平。
這些秘事,是後來常王府一個名為關順的食客,在張量“離奇”死亡後,實在經不起官府裏的人四處搜捕,折回鍄京府舉報所得,如此一來,事情才終于昭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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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拓跋弘覺得這番說辭,大有不通之處,拓跋弦若單單是為了鞏固天壇根基,大不必如此作為,也許,他是有別的意圖在裏頭的——至于,他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麽,人已死,無從查知。
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被利用了。
他萬萬沒有想到,不僅拓跋弦被人利用了,就連拓跋軒也在這件事上遭了暗算。
聽完了拓跋軒的敘述,拓跋弘再一次暗嘆那背後之人手段之高,如此迂回的借刀殺人,真是見所未見。
首先,想要說動拓跋弦走這步險棋,便是一個大工程,而說服致遠大師一起合謀,便是一件難如登天的事——
想這致遠大師,乃是福寺的主持,有名有望,實在沒有理由去做這種暗修地室的事。除非他有什麽把柄落在常王手上,又或者說致遠大師本就常王的人。
當然,也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致遠本身就是一個細作。
其次,這件事還要讓拓跋軒安插在拓跋弦身邊的暗人知道——
知道僅僅只是一個開始,最重要的是必須有人鼓動拓跋軒動這份心思,而且還要令拓跋軒瞞了他拓跋弘:若沒有十足的口才和本事,想讓向來謹慎的拓跋軒上了這個當是萬萬不能的,所以,失蹤的魯經必也是一個細作。
再次,東林爆炸一事,五皇弟的目的是想把拓跋弦炸死,再嫁禍給九無擎。這個計劃,他必是謀算好的,所以才能如願的炸死了拓跋弦,可是嫁禍一計卻失了策,真正被嫁禍的反成了他自己——
對極,那背後的人,不光想要炸拓跋弦,更想致他拓跋弘于死地,要是事成,朝中派人查辦,最終的結果就是:拓跋軒會被指證為罪魁禍首。
而事實上,這事兒,他的确做了——證據一落實,就逃不掉這個罪名。
如此一來,帝駕前六個親王直接就被廢了三個,剩餘三個,拓跋臻無心帝位,拓跋桓沒那份能耐,拓跋曦年紀尚幼。在這種情況下,儲君之位也許可以再保留上幾年,又或許,父皇可以直接将拓跋曦推上儲君之位——當然,在之前,也許父皇可以給拓跋曦上位找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
比如說,最終會是拓跋曦破了這個案子,找回寶物,如此,穩坐太子之位,便是當之無愧,便是順理成章。
縱觀這一盤棋,一個個棋子布下來,只要一子出了差錯,就會全盤颠覆。
誰有那本事能在皇城裏布下這麽一局,而令旁人無從察覺?
書房內,拓跋弘捏着眉心,震驚事件的真相竟是如此的複雜。
“先前,我以為,這一切全是九無擎所為,如今看來,并非如此!”
有些事,拓跋弘還想不通,但這個堅信已經在心中慢慢動搖,并且生出了另一種令他發冷心寒的設想。
“若不是他,誰能有這種謀劃?”
拓跋軒也是這麽想的。
“想要在父皇的眼皮底下設這樣一個局,光造一個地室幾個月不被發現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除非他故意視而不見!”
拓跋弘越想越有這個可能,目光頓時迸出沉痛之色:
“五皇弟,你別忘了,比起九無擎,還有一個人更懂謀劃!”
如此一點破,拓跋軒一驚,背上不覺冷汗泠泠,連呼吸都一下緊窒:
“你是說……父……父皇!”
兄弟二人彼此對視了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底的震驚與不信。
“為了拓跋曦,父皇什麽事都能做得出來……就好像二十幾年前,他為了九夫人生的那個兒子,力排衆議,用兩個嫡子去交換是一樣的道理……”
滿嘴的苦澀,難以盡訴——
他便是其中一個幸存于世的嫡子。
空氣凝重而壓抑,拓跋弘緊緊的捏着自己的拳頭,新仇加舊恨:父皇,你怎忍心,為了成全一個兒子,而要讓其他人一起陪葬!
“可是……不對啊……若這是父皇設的局,他所做種種無非是為七皇弟,但那夜,七皇弟曾冒險進林救你,差點也死在了石林陣……”
拓跋軒的這問,考慮到了他剛剛沒到想到的問題,于是,那已定型的真相又被打亂……
拓跋弘以為,從九無擎刻意隐瞞公子青是女子,以及用棺木來暗渡陳倉這件事來說,那個事事顯示處在是非之外的人,分明也是一只黑手!
難道這一切是皇帝和九無擎聯合着演的一場戲。
拓跋弘百思難解其中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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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
二人正苦苦思量,窗外,忽有人急喝一聲,是安青在喝,緊接着外頭一陣腳步聲淩亂而起。
房裏的這二人不由得臉色大變,有人潛藏附近,而他們無所察覺……想到他們剛剛說到的,盡是掉腦袋的大事,二人不敢有絲毫馬虎,一先一後,急飛而出。
黑漆漆的園子裏,月光陰淡淡的,冷風急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