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真好看
十九歲的少年正是吃什麽都吃不飽的年紀,吃完一份餃子,兩份炸雞,又一瓶碳酸飲料後,滿弈往沙發上一靠。
滿月坐在旁邊的單人懶人沙發上,等半天沒等到滿弈打嗝。
從小到大,滿弈都有一個習慣,吃飽必打嗝,沒打就是沒吃飽。
可是……這吃得也不少了吧?
他剛剛不是還吃了一碗泡面嗎?
滿月猶豫地看了滿弈一眼,試探性問:“吃好了嗎?”
滿弈摸了摸肚子,幾秒後說:“好像沒有。”
滿月:“……你還想吃什麽?”
“想吃家門口樓下的煎餅。”滿弈一點也不客氣。
“行,”滿月起身,“我去換衣服,馬上就好。”
滿弈揚唇一笑,吊兒郎當擡手敬個禮,“yes sir!”
滿弈沒上傳統的全日制高中,初中畢業以後就進了武校,所以發型一直是寸頭。
頭兩年滿弈留寸頭還顯得有些不倫不類,好像小孩子的氣質撐不起這種發型,這兩年他五官張開,面部輪廓也明顯立體起來,再加上精瘦卻有肌肉的身材,留這種寸頭,乍一看有幾分硬朗的帥氣。
當初整日跟在她屁股後面的小孩好像不知不覺長成大人了。
很快換好衣服,滿月打開門走出去,還沒走到客廳就聽到滿弈在打電話,他手機漏音嚴重,所以秦母的聲音滿月也聽得一清二楚。
“你煩不煩人啊臭小子,惡鬼投胎啊,去鄰居家張口要飯能累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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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弈“哎喲”一聲:“他們家口味甜,我不喜歡啊。”
“求人你還挑三揀四的!”秦母罵。
“我有親姐我憑什麽求別人啊,我就不求,我就賴我姐這,”滿弈說着還摸一把叮當,沖它擡頭,“是不是,一起賴。”
“行行行,你給我自己長點心,不行趕緊回去。”秦母說。
“知道了知道了,”滿弈說,“我一會兒跟我姐回家拿我的衣服去。”
“去去去,把冰箱裏的水果給你姐帶着,還有下面那些雞啊魚啊,都帶着。”
“知道了,”滿弈說,“挂了。”
挂電話前,秦母又補一句:“以後亂七八糟的朋友圈記得屏蔽你姐,別讓她瞎操心。”
滿弈嘟囔一句:“這不是這次忘了屏蔽了嘛……”
“吃飯喝水沒見你忘,那麽大人了,一天天不幹正事。”秦母罵罵咧咧挂了電話。
挂斷電話後,滿弈“哼”一聲,把叮當撈進懷裏,嘀咕:“一家人屏蔽個屁,就不屏蔽。”
“是不是叮當,就不屏蔽。”
叮當“喵”了一聲,滿弈一臉得意地跟它握手,一人一貓顯然達成一致。
滿月看着,低眸笑笑。
怕滿弈尴尬,滿月特意等幾秒才故意發出聲音,假裝剛出來。
滿弈聽到聲響直接蹦起來,咧嘴笑:“走?”
滿月瞥他一眼,“你,走?”
“瞧不起誰呢,小爺我一條腿也能移動。”說完一躍跳一大步,然後沖滿月挑眉。
滿月失笑,跟他豎拇指。
滿弈抓起玄關櫃子上的車鑰匙,看到牌子,“喲”一聲:“姐你又發財了啊?”
滿月看滿弈确實行動自如,就沒管他,讓他先跳出去,然後邊關門邊說:“是啊,你趕緊考駕照,考完我送你一輛。”
“真的假的?你要真這麽說我可真考了啊。”
“考呗。”
“嘿嘿,那姐,我喜歡A5。”
“?”滿月從電梯出去,“你禮貌嗎?我給你站/街去?”
“……那打五折,Q5?”
“可以商量。”
于是接下來的一路,滿月都在聽滿弈是怎麽在手機群裏跟兄弟們顯擺自己那連影兒都沒有的Q5。
到家以後,滿月把車停在煎餅店鋪門口,讓滿弈直接在車上等煎餅,她下車時,滿弈喚一聲:“姐。”
滿月回頭,“怎麽了?”
滿弈随手把自己頭上的帽子摘下來遞給她,“給。”
滿月一頓。
此時剛過午時,小區附近已經有人在飯後散步消食,陽光柔和,人人臉上輕松惬意。
滿月身着一條煙灰色毛線裙和米白色薄棉外套,站在老小區門口,像一道清冷的,溫柔的風。
她看着滿弈手中的帽子,片刻後笑笑接過戴上。
帽子是黑色的棒球帽,頭圍對滿月來說有點大,帽檐微微下壓,遮擋了半張臉,但是陰影落下,卻襯得她那雙琥珀色眼睛莫名的又黑又亮。
她笑,問:“你都要帶什麽東西?”
“我有個行李箱在屋裏,直接拎那個就行了,”滿弈說,“哦,對了,桌子上的Switch給我拿着。”
滿月點點頭,轉身。
身後滿弈又說一句:“冰箱裏有點吃的,你看你想吃什麽拿什麽,不想吃別拿,我也不吃。”
“知道了。”小小年紀還挺唠叨。
上樓的時候還是不免會遇到鄰居,他們沒有關門的習慣,滿月路過,總會吸引幾道好奇的目光,滿月微微低頭,直奔家中。
拿好東西出門的時候,剛關上門,對門的趙叔叔就出來了,他手裏拎着垃圾,看到滿月,十分自然地說:“诶?滿月啊,來給滿弈收拾東西啊?”
滿月不動聲色握緊了行李箱的提手,她站得筆直,聲線也僵硬,“嗯。”
都二十多歲的人了,見到長輩卻仍然會一問一答,連最基礎的寒暄都說不出口。
滿月眨了下眼,瞳仁裏的光悄無聲息散去。
“拿那麽多東西啊,來,行李箱給叔叔,你那細胳膊細腿的,再摔了。”趙叔叔說着就伸手去搶滿月手裏的行李箱。
他動作猝不及防,滿月甚至來不及躲閃,等他搶走才連忙磕磕絆絆地說:“不、不用了,叔叔……”
“哎,沒事,我還年輕着呢。”趙叔叔說完就大步下樓。
滿月看着他的背影手足無措,原地愣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這時隔壁屋又出來一個人,是阿姨。
阿姨身上還穿着圍裙,她對滿月笑,“快下去吧,不然滿弈該着急了。”
滿月不知道趙叔叔是真的恰巧要去丢垃圾還是專門在等她,她說不出什麽漂亮的話,來來回回也只會一句:“謝謝。”
阿姨擺擺手:“太客氣了,快下去吧。”
滿月這才點點頭下去。
等滿月離開,阿姨才給秦母發語音說:“老秦啊,月月剛走,行李是老趙幫忙拎的,我看她狀态不錯,你們別擔心了。”
再下樓的時候,不知怎麽回事,滿月發現各家門都關上了,雖然只是一門之隔,可這一點點細微的變化也讓滿月輕松許多。
她一路順暢下樓,在樓道口趙叔叔把行李箱放在地上,沒跟她多交流,只匆匆說一句:“我得趕緊去丢垃圾,月月你注意安全啊。”
說完甚至沒等滿月回應就轉身去了反方向。
滿月再次看着他的背影,沒一會兒才收回目光看向手邊的行李箱,她伸手扶上去,掌心一片暖。
像被頭頂的光照過。
她低頭,腳邊剛好也有大片的光,往前走時,每一步都像踩在光上。
回到車上,滿弈煎餅已經拿到手,等到家,他餅已經吃完了,又從冰箱拿一瓶牛奶,仰頭灌幹淨,心滿意足打了個飽嗝。
滿月聽了忍不住笑,“你每天吃飯就這樣?形象呢?”
“武校要什麽形象啊?我們那兒還有人光膀子在食堂吃飯呢。”
滿月腦補一下畫面,覺得十分辣眼睛。
下午滿月寫稿,滿弈閑着沒事就去睡覺,一覺睡醒,滿月做晚飯他打游戲,飯後二人各回各屋,互不打擾。
滿月躺回床上時,下意識找叮當,在屋裏看一圈沒看到影子,才意識到它可能在滿弈房間。
滿月太久都在一個人生活,忽然轉換新環境,她居然生出一種還不錯的感覺。
結婚……是不是也是這樣?
和新的人,進入新的生活。
滿月想着,腦海裏閃過一道挺拔的身影,她驀地一怔,随後耳根泛紅發熱,忍不住躺回被窩,黑暗裏适應好久才漸漸平息作亂的心跳。
睡前閑着沒事,滿月登上微博,剛登上就收到私信提示。
點開,是八-六發來的。
滿月沒想到八-六還會給她發消息。
會有人在被冷漠拒絕後還繼續主動嗎?
手機冷光照得滿月面龐微微亮,她失神片刻,才點開私信。
對方發來的是一張圖,小圖顯示一只貓,點開才看到圖片一角還有一只男人的手,他拉着貓的爪子,貓顯然不抗拒,一臉乖順。
八-六:它的眼睛和你家貓眼睛有點像。
滿月沒注意到貓的眼睛,她目光在那只男人的手上。
手背薄而有力,青筋脈絡清晰,指骨明顯,手指雖然只露了大拇指,但已經能看出他手指生得十分勻稱,指甲上有健康的月牙,甲面幹淨。
啊……
有點好看。
滿月盯得愣了神,甚至不由自主回過去一條:你的手真好看。
發過去兩秒,忽然意識到自己發了什麽,臉瞬間升溫爆紅,她手忙腳亂撤回。
換來對方一句:?
應該沒看到吧……
滿月手指都在抖,回複:嗯,挺像的,都很好看。
八-六:嗯。
緊接着,他又發來一張圖。
還是貓的圖,一只看上去不太大的貓,他手摸在貓背上。
八-六:這只貓你能看出多大了嗎?我買的貓糧都是成貓的,不确定它能不能吃。
說實話,滿月也看不出來,而且她心思還是忍不住往那只手上的飄。
于是心不在焉地回:不太能看出,這是流浪貓嗎?
八-六:嗯,小區裏的。
心滿月足:流浪貓其實都沒關系的。
八-六:嗯。
說着,八-六又發來幾張圖,雖然全是貓,可每一張他的手都有入鏡。
滿月:“……”
什麽意思啊……
他到底有沒有看見她撤回的那條消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