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足夠幸運
滿月平時很少刷朋友圈,主要是微信列表裏也沒幾個朋友,大多都是代購和各種店鋪的老板,今天也是給寵物店轉賬以後順手點進的朋友圈。
許久沒刷,不管往下翻多久都是新鮮的內容。
滿月其實對于窺探別人的生活沒什麽興趣,但對于別人願意展示的生活還挺有好奇心。
有時候也會想,如果把對方換成自己,自己也會發出來嗎?
應該不會。
她實在不願意在朋友圈發東西。
不知刷了多久,準備撤出來的時候,朋友圈提醒有新內容,頭像是寵物店的頭像,滿月順手下滑,寵物店最新發布的內容出現,是一條視頻。
還沒點開,視頻已經自動播放,小窗口裏,男人身影一閃而過。
滿月微微一愣,點開視頻,頓時整個屏幕都是男人的身影。
他在挑選貓糧,背影看上去很挺闊,側臉輪廓清晰深刻,眉眼像筆墨勾勒出來的,他擡頭拿貓糧的時候,鏡頭輕晃,随後他一只手拎了三大袋貓糧,轉過身,正臉面容僅閃一秒,視頻結束。
可盡管只有一秒,滿月還是認出了他。
是那個醫生。
晏清輝。
他的眼睛太有标志性,她不會認錯。
原來當時在她車旁邊站着的人是他。
還……挺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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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來,這是他們第三次見面了吧?
第一次,匆匆一面,她覺得他好高,第二次,遠遠駛離的模糊後視鏡裏,她覺得他應該是好看的,第三次……她沒忍住又點開視頻看一遍。
得出結論:他确實是好看的,手也好大。
說起來有點羞恥,滿月有一個外人都不知道的點,她有點手控,和別人控在細長勻稱的手指上不一樣,她不僅控手指,還有些控骨骼,控大小。
手指修長勻稱且框架輪廓大的手對她來說,像一種很特別的安全感。
于是第一次,滿月給別人的朋友圈點了贊。
【對方設置不可通過名片分享添加好友】
消息彈出的同時,南舒發來一張截圖,晏清輝點開,看到是滿月給朋友圈點了贊。
南舒:嘿嘿嘿嘿,有機會。
晏清輝面無表情把對方拒絕添加好友的截圖發給她。
南舒:……
南舒:她好謹慎。
南舒:垮起個小豬批臉.JPG
晏清輝沒心情聊天,正要直接點出聊天窗口,南舒又彈出新消息:要不我拉你進群吧,我們有個寵物群,她在裏面,你通過群好友添加。
晏清輝:不用,把她微信昵稱發給我。
南舒很快發來,還附帶了手機號。
晏清輝先通過昵稱搜索,未搜索到聯系人,再通過手機號搜索,依然沒有搜索結果。
至此,晏清輝基本判斷出,滿月是關閉了所有添加她為好友的方式,群好友方式肯定也一并關閉。
她拒絕所有別人主動的途徑。
而她自己也永遠不會主動。
晏清輝看着手機屏幕泛出的冷光,腦海裏閃過那天醫院裏,他們交錯的瞬間,他看得到她眼裏的驚恐和倍感抱歉,以及她母親喚她名字時的擔憂。
七年過去了,她并沒有變好。
也許甚至更嚴重。
南舒:晏醫生,以我曾經是一名專業的心理醫生告訴你。
南舒:查找病因很重要。
這種基本常識難道他不知道?
晏清輝不想把煩躁随意發洩在別人身上,簡單給南舒回個“嗯”,退出微信。
他進入微博,點開私信,距離上次有互動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他道歉,她仍然沒有回複。
點進她的主頁,上次更新還是他們有互動時發的,之後的那麽久,連條點贊都沒有。
通常社恐患者是很難建立一個安全領域的,這個微博,于滿月而言,也許是一個可以稱得上安全的蝸居,他貿然闖入,本想安撫,卻又在無形中給她增添一道疤痕。
他不是在懊惱對方不理他,他是擔心她因為他,又要再重新去創建一個安全領域。
這其中耗費的精力與心血,他想想,都覺得自己被淩遲也不過如此。
微信又彈出消息。
南舒:你要實在沒轍,要不我幫你?我就說店裏有活動,要她帶叮當來洗澡,然後你來偶遇怎麽樣?
晏清輝失笑,他有些無奈,發過去一條:不用。
南舒:真的嗎?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晏清輝想了想,又回:暫時不用。
南舒收到消息後,認真思考很久,決定還是推一把。
她點進微信朋友圈,自己給自己評論:嘿嘿,帥哥是醫生哦,本地人,有車有房有愛心,六險二金還單身!
滿月收到朋友圈相關提示的時候還愣了一下,她沒給別人評論過,也沒發過朋友圈,怎麽會收到提示。
點開一看,才發現是寵物店的評論。
因為她點贊了,所以會一并通知。
至于通知內容……
滿月看一眼,眼眸暗了暗。
那麽優秀的人,應該很多人關注吧。
逃避心理作祟,滿月默默取消了贊。
她想這條朋友圈肯定很多人評論點贊,她取消,應該也不會引起太大的關注。
關注大了!
眼睜睜看着唯一一條點贊消失,南舒內心極其崩潰。
她怎麽就忘了,社恐人員經不起試探的!
真是跟動物打交道久了,專業知識忘得一幹二淨!
原地掙紮猶豫許久,南舒自作主張給滿月發了條十分官方的消息:嗨,小可愛~,我們店最近有貓咪洗澡活動,辦理五次送一次,上不封頂喲。
滿月收到消息後,覺得真的挺劃算,于是問:可以現在辦理嗎?
南舒:不好意思,需要您親自來店裏登記呢。
南舒:很快噠!
南舒:如果您最近不方便,也可以等叮當下次洗澡的時候順便辦理。
南舒:我們這次活動會持續兩周呢。
南舒:不過因為你是老客戶啦,活動對你一直有效噠!
……這種活動店鋪不會吃虧嗎?怎麽感覺寵物店迫不及待想虧錢啊。
滿月茫然地看完所有消息,回了個:好的,謝謝。
以上內容,南舒全部截圖發給晏清輝,并說:為了你,我虧大發了。
晏清輝:不是讓你暫時不要打擾她嗎?
南舒:“……”
先發制人這招在晏清輝這裏果然沒用。
于是南舒默默承認了自己的罪行。
晏清輝聯想一下滿月取消時的糾結心理,眉頭越擰越緊。
南舒:就……你也不要太敏感了叭……
晏清輝直接一個電話撥過去,南舒手忙腳亂接通,聽到晏清輝冷淡的聲音:“如果他是鹿袁,你會怎麽做。”
南舒一愣,很快磕磕絆絆地道歉:“對、對不起。”
從高中畢業到現在,晏清輝太久沒跟她較過真,以至于她快忘了他嚴肅起來有多吓人。
“南舒,”晏清輝聲音不高,但說得很清晰,“如果我足夠幸運,以後她會是我生命裏最重要的人,我不想她出任何差錯。”
南舒沒生氣,也沒惱怒,她第一反應是眼眶有點熱。
因為人只要有追求,就證明是活着的。
晏清輝,實在平靜太久了。
她笑一下,“放心吧,你可是晏清輝。”
晏清輝“嗯”一聲:“虧損的錢不還了,下次你來我院找我就診,給你免費。”
說完挂了電話。
南舒愣一下才反應過來,怒發一句:你詛咒誰呢!!!
晏清輝笑一下,準備明天上班給實習生安排好未來半個月的值班表。
滿月午飯前睡了一會兒,睡醒以後大概是順手,點開了朋友圈。
第一條,是一分鐘前,滿弈發的。
配圖是泡面,文案是:慘淡。
評論區第一條是秦母發的:懶死你算了!
滿弈回複:兒臣做不到別的啊!
滿弈是滿月的弟弟,比她小四歲,一直在武校上學。
滿月沒明白怎麽回事,這不是周末也不是假期,滿弈不在學校怎麽在家裏?
她想了想,還是給秦母發了一條微信。
她問:滿弈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
那邊顯示正在輸入,好久以後,發過來一條語音。
“哎,滿弈啊,嗐!別提了,臭小子跟人比賽翻牆把腿摔斷了,昨天晚上喊你爸去接的,說再不接他們教練要把他另一條腿也打斷。”
滿月更奇怪了,問:那怎麽在吃泡面啊?
這次秦母直接發過來一通電話,滿月接通,聽到秦母吞吞吐吐的聲音,“唉,跟他說了讓他去隔壁吃他不去。”
滿月奇怪,“你和爸不在家嗎?”
秦母猶猶豫豫說:“這不是有點事去外地了嗎?要去一周呢。”
滿月沉默了。
她坐在床沿邊,午後陽光正烈,大片地落在她屋內,照在她身上,可她低頭只能看見地上灰撲撲的影子。
過了很久,她才小聲問:“怎麽不讓我回去啊?”
秦母開始說:“哎呀,太麻煩啦,你看還有叮當,來來回回得帶多少東西啊。”
滿月垂着頭,沒說話。
她好像也沒想什麽,只是大腦習慣性放空。
又過了很久,電話好像被滿父拿走,他說:“滿月啊,你媽确實是怕麻煩你,再說了,滿弈這臭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別說吃泡面,喝西北風他也能活。”
滿月輕輕“嗯”一聲。
挂了電話,滿月還坐在床沿邊,她本來還有點餓意,這會兒忽然覺得很飽很撐,好像胃裏堵了很滿很滿的氣。
她重新又躺回床上,摸了摸叮當的尾巴,心想,弟弟生病,作為姐姐照顧弟弟不是人之常情嗎?為什麽他們會覺得麻煩呢。
躺着躺着,滿月迷迷糊糊又要睡過去,忽然被一陣敲門聲拉回思緒,她猛地睜開眼,愣好久才反應過來去開門。
打開門,門口一個拄拐少年,少年穿着衛衣衛褲,一條腿打着夾板,他頭上戴着帽子,臉上戴着口罩,聞聲擡頭,露出一雙黑漆漆的深邃眼睛。
眼睛彎起,雙手合掌道:“姐!求收留!”
下午,晏清輝睡一覺起來,習慣性點進微博看私信,卻在刷新時看到特別關注的最新更新。
兩份餃子,旁邊有炸雞有水果,還有碳酸飲料。
布偶貓團在旁邊嗅炸雞,貓尾巴那裏有一只手,不白不嫩,手指長,指骨清晰,手背瘦卻寬大。
明顯不是女孩子的手。
有那麽一瞬間,晏清輝以為自己還沒睡醒。
他眯眼看了很久,沒忍住,再次點進了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