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秦重一邊回想着楚岑在電話裏和他說的那些話,一邊漫不經心地轉着手機。
這段時間一直都是秦重給楚岑打電話噓寒問暖,楚岑主動打過來還是頭一遭。以至于剛剛秦重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看花眼了。
楚岑打電話過來是告訴秦重,醫生說他明天上午就可以出院了,感謝秦重這麽長時間的照顧,以後有機會一定會想辦法報答。
秦重心想對他最大的報答就是把知道的全部說出來,當然他肯定不能這麽說。只悉心問了問他出院以後要怎麽生活,住在哪,房子是否找好了,需不需要幫忙。
楚岑婉言謝絕了秦重的好意。他不能什麽事都靠着秦重。
本來通話進行到這裏就可以結束了,可楚岑沉了好久都沒有将電話挂掉。考慮到楚岑的心理狀态,秦重每次和他通電話都是等對方先挂。楚岑不挂,秦重就耐心等着,他猜測楚岑應該是還有話要和他說。
“秦警官。”楚岑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将這句話說出來,“兩個人。”
“什麽?”楚岑的話讓秦重一愣,他把這句話在腦內過了幾遍,反問楚岑,“你是說除了李仲偉還有兩個人是嗎?”
楚岑輕輕嗯了一聲,表示肯定:“有一個每次都穿着西裝,而且從來不會把他的……東西留下,也不會留宿。另一個只來過一次,是那個穿西裝的人帶來的。”
“那個人……下巴上有一顆黑痣。”
楚岑說得很艱難。這些事情就像烙在他身上的一塊疤。他本可以将這塊疤遮好,催眠自己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可是他為了報答秦重,報答這個讓他覺得安全,他心裏覺得值得信任的人,他選擇主動揭開這塊傷疤。
即使疼得撕心裂肺,也心甘情願。
“我知道了。”秦重恨不得現在就沖到醫院把楚岑攬在懷裏好好安撫,“沒事了,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秦重捏起那張照片,周未說的那個嫌疑很大的人他認識,叫許何,是A市有名的律師。
總是穿着西裝,從來不會将精液留在現場,這樣謹慎又中規中矩的性格倒是很符合一個律師的做派。而那個只出現了一次的人……秦重把目光移向了周未覺得不太可能,打結打得很爛的曹俊翼身上。
難道是巧合嗎?這個人的下巴右側也有一顆黑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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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重不禁懷疑霍珏選學生的眼光,和這個案子有關的兩個嫌疑人全是他的學生。他是不是把看人的眼光在選中周未的時候全用沒了。
至于李仲偉怎麽和許何這樣的人物搭上線的倒是不難查。
許何從業多年主要代理民事財産糾紛的案子。李仲偉是家裏最小的孩子,上面還有兩個姐姐,但因為他不學無術、為非作歹導致家裏親戚沒一個把他放在眼裏。前陣子李仲偉的母親意外過世,留下的那套房子讓姐弟三人搶破了頭。李仲偉便托人找上了許何,以兩個姐姐不曾盡過孝道的由頭把她們告上了法庭,拜托許何幫他把這套房子弄到手。
而李仲偉之所以不敢把許何供出來估計也是因為知道一旦許何落難,那套房子也會跟着沒了。
狼狽為奸,惡臭至極。
只不過這些都是秦重的猜測,還需要完善證據鏈他們才能名正言順地将許何和曹俊翼抓捕歸案。
第二日秦重本打算去接楚岑出院,結果A市突發一起惡性殺人事件。早晨他剛到警局凳子還沒焐熱就馬不停蹄地趕往了案發現場。這一忙就忙到了快中午,匆匆吃了幾口飯又去跟進許何的調查進度。等到他想起來楚岑今天出院的時候已經快下班了。
空閑時間他給楚岑打了個電話得知對方已經全部安頓好了才稍稍把心放下。
可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他們手頭上的案子還沒調查出個所以然,又突然接到上面派人來檢查他們工作的消息。這更是讓秦重他們忙了個底朝天,每天來往穿梭于會議室和檔案室,為了整理各種迎接檢查的文件不知道寫廢了多少水筆芯。
把來檢查的上級開開心心送走後,警局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秦重癱坐在椅子上拿起手機才發現最近一次聯系楚岑已經是上周末了。
他滿懷期待地撥通了楚岑的電話,忙得不可開交的這段日子只有和楚岑通電話這幾分鐘他能放松下來,聽楚岑乖乖地喊他一聲“秦警官”,籠罩在心頭的霧霭瞬間就消散了大半。
平常秦重給楚岑打電話不出三聲就會接通,今天卻響了許久也未見回聲。秦重連續撥了三遍,三遍都無人接聽。
也許是楚岑有什麽事将手機關靜音了沒注意到。
秦重雖心有疑惑也只能暫時壓下,轉身又投入到了工作當中。
終于把手頭上的事料理得差不多了,也到了下班的時間。秦重又給楚岑打了個電話,依舊沒有人接聽。秦重擰着眉給楚岑發了一條消息告訴他看到消息後記得回電話。
然後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吹着口哨往停車場走,路過霍珏的車時秦重發現那輛騷包的紅色轎車正在劇烈的震動,裏面的人在做什麽就不言而喻了。
秦重故意重重敲了幾下車窗。轎車的震動突然停止,接着車窗降下一條縫隙,守在車窗外的秦重同時收獲了霍珏的錢包和一聲暴躁的咒罵。
“都給我了,用得着這麽客氣嗎?”秦重嘿嘿地笑着揮了揮霍珏的錢包。
“滾!”
原本都商量好了今天下班霍珏請秦重吃飯,哪知霍珏這昏君等不及竟拉着自己的小Sub來停車場玩起了車震。秦重不趁機訛他一把都對不起損友這個标簽。
晚飯有人買單後秦重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在路上遇到加塞的他都忍住了沒有爆粗口問候對方全家。可是這樣的好心情在他看到了大半月未曾謀面的楚岑時突然墜入深淵。
楚岑似乎比以前更加清瘦了,手腕和腳踝的骨節特別突出,皮包骨似的。膚色倒是比之前黑了一點,嘴唇也不似之前那樣蒼白了,好在是染上了些許血色。
秦重看到楚岑的時候他正蹲坐在一家便利店門口,吃着最廉價的盒飯。
秦重剛一下車,就見不知從哪裏竄出來三個流裏流氣的混混将楚岑圍住。為首那人一腳将楚岑手裏的盒飯踢翻,揪着楚岑的脖領大聲道:“小子!在這吃飯,經過你大爺我同意了嗎?”
楚岑明顯是被這群蠻橫無理的惡霸吓住了,他害怕地看着圍在他面前的三個人,嘴裏的那口飯都忘了咽下去。
混混一向看不慣像楚岑這種軟弱無能的慫貨,八竿子打不出來一個屁除了哭什麽也不會。
為首的混混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掐住楚岑的下巴說着露骨的葷話:“算了,不跟你一個娘炮計較!大爺我看你長得還不算醜,勉強能入了爺的眼。爺今天大發慈悲不收你保護費了,你讓爺操一次,今天在爺地盤上吃飯的事就一筆勾銷了,怎麽樣?”
此話一出,楚岑面色驟變。他害怕地往身後的角落裏縮,只是再怎麽躲也無法抵抗住對方三個人的拖拽。
三個混混的調笑聲讓秦重覺得非常刺耳。
他将車門重重一摔,迅速沖過去扯住外圍兩個混混的脖領把他們甩在地上,緊接着一腳踢中為首那人的後腰。
那兩個人還想沖上來給他們老大解圍,只是還沒等他們近身就又被秦重一腳一個撂倒,捂着下腹在地上滾來滾去。
被打斷好事的混混狼狽地起身,指着秦重大罵道:“我操你混哪邊的!敢打擾你爺爺我的好事,是想讓爺爺送你去局子裏坐坐是吧!我告訴你,爺爺我跟警察叔叔稱兄道弟的時候你小子還躺娘懷裏喝奶呢吧!”
秦重懶得跟他們廢話,拽着他的胳膊把他和那兩個廢物用手铐拷在了一起,從口袋裏掏出警官證給他們看了一眼:“不用你請我進去坐坐,我天天在裏面坐着。”
這幫雜碎壓根沒想到遇上了真警察,那兩個根本吓得話都不會說,只有為首的那個還強撐着胡亂說着什麽他們一向遵紀守法配合警察叔叔工作乞求秦重好心放他們一馬。
秦重冷哼一聲,聯系上附近的警局将情況草草交代完立即去看楚岑的情況。
楚岑穿着的破舊格子襯衫在剛才的撕扯中扣子掉了不少,白嫩的胸膛袒露了大半,上面還橫亘着數道青紫色的淤青。秦重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他脫下外套将楚岑緊緊包住,将人打橫抱起放到了車上。
秦重讓楚岑靠在自己肩上,輕拍他後背以作安撫:“沒事了……我在這,別怕。”
楚岑嘴裏還含着那口沒咽下去的飯菜。秦重抽了兩張紙巾墊在他嘴邊,引導着把東西吐出來又喂他喝了幾口水。楚岑全程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一直緊緊抓着秦重的外套不肯撒手。
秦重知道他在害怕,只能更加用力地抱住楚岑,一下下輕拍着楚岑的後背安撫他的情緒。
兩人保持這個姿勢待了大半晌,楚岑才重新整理好情緒,小聲說了一句:“秦警官,謝謝你。”
秦重欣慰地松了口氣,他揉了揉楚岑的頭毛笑道:“謝什麽,我是警察,不可能見死不救。”
這話說得秦重自己臉都疼。以他剛才的狀态如果不是認出來被欺負的人是楚岑他可能根本注意不到路邊發生了什麽。
“你在車上等我一會兒,我去買點東西。”
楚岑乖巧地點頭,翹起的碎發蹭到秦重臉上,癢到了秦重心裏。
秦重下車不到半小時就回來了,手裏端着一碗剛出鍋的騰騰冒着熱氣的小馄饨。
“嘗嘗。玉米鮮肉的,特別好吃。”
因為是剛出鍋的,秦重怕楚岑燙着手,特意找店家多要了幾個盒子套在外面。他小心拖着楚岑的手看他端好後才把勺子放到他另一只手裏:“慢慢吃,小心燙。”
秦重再次确定楚岑狀态沒問題後才坐回了駕駛座啓動了車子:“你住哪?我送你回去吧。”
楚岑咬着勺子,眼神躲閃了許久才不得已說出了一個地址。
聞言,秦重眉頭一緊。那個地方是A市的鬧市區,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安保極差。但是耐不住房租便宜,租住前還不用簽合同出示身份證。那地方都快成了犯罪分子的老巢了,每日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為了讓楚岑吃得舒服些,秦重開得很慢,平常二十分鐘就能到的路程生生讓他開了一個多小時。
楚岑看上去清瘦,飯量卻不小,一碗小馄饨連湯帶肉竟讓他吃了個幹淨。
秦重将楚岑手裏的餐盒扔進垃圾桶,輕輕攬住楚岑的肩膀:“幾樓?我送你上去吧。”
楚岑的住處就在一樓最裏面,不大的一間屋子除了廚房和衛生間外,被房東格擋出了三小間分別租了出去。
楚岑推開自己的房門,映入眼簾的卻是兩個男人在他床上翻滾的畫面。
被壓在身下的那個男人看到楚岑回來一邊低喘着對楚岑說:“室友你回來了……你的床借我……用用。你今晚先睡我屋吧……不行,太快了……”
秦重的理智在這一刻徹底崩潰。他的臉一下就黑了,二話不說拉着楚岑的手就往外走,用力将楚岑推上副駕拉出安全帶把人綁好,然後啓動車子飛快逃離了這塊地方。
終于開出了這條逼仄的街道,秦重才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對楚岑說:“跟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