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雲庭舒是被一個噩夢驚醒的。
夢中,天地間白茫茫一片,迷霧遮天蓋地,仿佛天地間只有他一人一般。雲庭舒在迷霧中走了許久,突然聽到一陣鎖鏈撞擊聲。
雲庭舒順着那聲音傳來的方向追尋,就見南音披頭散發地朝他走來。這樣的南音是他從未見過的,他所見過的南音,高傲又高貴,絕不是現在這樣狼狽的樣子。
離得更近了,雲庭舒瞧得更清,南音那雙原本燦爛的桃花眼裏流露出一股濃濃的悲傷之色,雲庭舒的心驀地一疼。
“南音——”他輕聲喚着,看着那個向他走來的人。
南音沒回答他,仍舊朝前走着,鎖鏈聲愈發清脆嘹亮。雲庭舒的眸子陡然增大許多,他發現那鎖鏈聲竟是從南音身上傳出來的,南音兩邊的琵琶骨上,竟然鎖着兩個比胳膊還粗的鐵鏈!
那鐵鏈明明沒有串在自己身上,卻比串在自己身上還要疼,雲庭舒的心猛地疼了起來,疼極了,連站都站不穩,瞬間癱坐在地。
他想去叫南音,可心疼得厲害,他張了幾次嘴,都發不出聲音。
“南音!南音!”他在心中大聲喊着。
“南音!”雲庭舒猛地從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過了好半晌,他呆呆地看向四周,天已蒙蒙亮,一切還是他睡前的樣子,他仍舊在行道書院的床上。
原來是個夢,雲庭舒長舒一口氣。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做這種夢,他的目光不經意地落到桌上,那裏有一封拆開的信,還是家裏寄來的。
那封信是他臨睡前才拆開的,看完後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氣就睡下了。
雲庭舒抓抓頭發,許是近來煩心事太多,前有錢通那事,後有家中來信,因此郁結于心,所以才做了噩夢。
現在天色尚早,還可小憩一會兒。他打算下床給自己倒杯水喝,但這一動心猛地疼了下,這疼痛也就發生了那麽一瞬間,像被什麽東西抓了一下,又快速地松開。
難道南音出事了?雲庭舒想不明白為何夢中的心痛還會出現在現實中,他有些慌亂,覺得南音真的出了事。
雲庭舒這樣想着,迅速地從床上下來,這次并未感到心疼,剛才的心疼仿佛只是錯覺。雲庭舒倒了杯水喝下,心雖然不疼了,可還是慌亂的很,直覺得以為南音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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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見南音,想瞧瞧他到底怎麽樣了!
雲庭舒顧不上許多,急急忙忙地穿上衣服開門出去了。
忘記了行道書院的規矩,忘記了若是不能高中,等待他的将是什麽。他只想見到南音,确定他還好。
南音乍一見到雲庭舒吓了一跳,他剛剛醒來,還未來得及穿衣,只穿着一襲雪白的亵衣半躺半坐在白玉圓臺上。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上染了層水霧,胸前的衣裳未敞未敞,這副模樣實在是誘人。
“你怎麽來了?”南音打了個還欠。
“我,我只是來看看。”要是将真實的原因告訴給南音,他說不出口。
“那,那我走了。”雲庭舒轉身就往外走,走了幾步又頓住腳步,“你,你自己小心點兒,注意安全。”
南音輕笑了一聲:“你是在關心我?”
雲庭舒說不出話,只呆愣愣地站着。
“我有千年道行,又勤修苦練,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來了,也未必擒得住我。”南音不知雲庭舒為何大早上的發瘋就跑了來,他也不想問,但雲庭舒的表現卻取悅了他,現在的心情很好,想必今天一整天的心情也會很好。
“嗯,”如果面前有一面鏡子,雲庭舒就能看到自己的臉紅了,“我晚上再來。”
說完,也不等南音再說什麽,急急忙忙地跑了。
回到行道書院後,其他人才剛剛起來。
“呦,雲兄。”幾乎他剛到自己房間門口,錢通就扇着扇子來了,“你怎麽氣喘籲籲的?”
自那日錢通找過他後,這還是錢通第一次找他。雲庭舒知道,他拒絕了錢通,錢通不會那麽輕易地放過他。
他行得正,坐得端,也不怕什麽,只除了每晚去往大峰山一事。可他也不是那麽怕的,行道書院有嚴格的作息時間,晚上到了時辰,所有學子們不管睡不睡覺,都不得外出,如若外出,便是壞了規矩。
他每次都是等到了睡覺的時辰才出去的,因此,他去大峰山之事,只要不是“人贓并獲”,被人堵到不在房內,他也沒什麽可怕的。
換言之,要想被錢通堵到,那錢通也必須先是壞了規矩的。
雲庭舒連看都沒看錢通一眼,直接開房門進去,将錢通關在了房門外面。
錢通卻是不惱,拿起扇子指指天上:“人在做,天在看,舉頭三尺有神明。雲兄可要小心,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
正如錢通所言“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只是雲庭舒沒料到這鞋會濕的如此快。
當晚,夜深人靜後,雲庭舒迫不及待地又去找南音。早上雖是見過他,可他的心一整天都慌亂不已,全都系在了南音身上。
白芷是被一陣敲門聲吵醒的,他揉着眼睛醒來後,卻見褚攸也醒了。
他撐起上半身朝門外看去,敲得并不是他們的房門。
“誰啊,這大半夜的不睡覺瞎敲什麽門。”白芷不滿意地嘟囔着,又躺了下來,往褚攸的懷裏拱了拱。
“雲公子,開門啊,我有急事找你。”
“敲的是庭舒的門?”白芷一聽是來找雲庭舒的,睡意頓時打消,一個骨碌坐了起來。
“是來找庭舒的。”褚攸摸摸白芷的背,示意他再躺下。
白芷沒躺下,仍舊坐着:“褚哥哥,我想喝水。”
褚攸二話沒說,到地上倒了杯水給他。
白芷喝過水後,雲庭舒的門還沒開,打趣道:“褚哥哥,庭舒睡得太沉了,這麽大的敲門聲他都沒聽見。”
褚攸走到門口,将門打開一道小縫,朝外面看了看,敲門的是錢通的書童名叫錢富的。褚攸不由地一皺眉,他不是不知道,錢通對雲庭舒有那麽一點兒居心叵測,可雲庭舒自己不與他說,他也不好去問。
這個時間已經到了晚睡時間,錢通不惜冒着違反規矩也要叫錢富來敲雲庭舒的門,此事一定另有蹊跷。
而雲庭舒沒有起床開門,恐怕不止是睡着了這麽簡單。
這樣想着,褚攸連忙穿上衣服,飛快地親了白芷一口:“我出去看看。”
錢富半天沒敲開房門,倒是驚醒了幾位學子,有些人開着門探出個頭看着。
在錢富想要硬推開門的那一剎那,褚攸開門出來,幾步擋在雲庭舒的門前:“怎麽了?”
“褚公子,”錢富笑了笑,“我找雲公子有事。”
“有事?”褚攸蹙眉,“這麽晚了有什麽事不能明天再說,現在可到了晚睡的時間,書院的規矩——”
褚攸沒将話說完,話說到了此處錢富也該明白。
“小人自然懂得書院的規矩,”錢富恭恭敬敬地道,“可是褚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少爺素來有頭疼病,請了不知多少大夫都沒治好。上次發病時,多虧雲公子給了他一個藥丸,那藥真是神了,我家公子吃上那藥後立馬就好了。剛剛我家少爺又犯了頭疼病,小人我這才不得不深夜來求藥啊。”
此時白芷也已穿好衣服出來了:“褚哥哥。”
褚攸朝他點點頭,白芷朝他走過去,并排與他一起站到雲庭舒的門前。
“你能偷偷地潛進庭舒的房內嗎?”褚攸剛才站在雲庭舒房門前時,趁着錢富不注意,将一只手背在身後,輕輕地推了下門,門沒鎖。雖已認定雲庭舒并不在房內,但褚攸素來謹慎,還是在白芷的耳旁低語着。
白芷點點頭,也明白了怎麽回事,馬上就走了。
褚攸對錢通道:“你且站在那裏等候,我來敲門。”
白芷避開了衆人現出了狐貍真身,幾縱跳到房上,從天窗躍進了雲庭舒的房門。
果然如褚攸所料,雲庭舒并不在房內。他飛快地從天窗跳出,又去找褚攸,離着老遠,朝褚攸搖了搖頭。
褚攸心領神會,轉身對錢通道:“看來庭舒睡得太沉,着實敲不開這房門。”
“那,那要怎麽辦?”錢富又要上前,“我再試試。”
褚攸一伸胳膊攔住他:“錢公子所說的藥,我這也有。我也有頭疼的毛病,前些日子庭舒也将那藥給了我一些,我這裏還有。既然雲兄沒醒,也不必驚動他,就将我那藥送給錢兄吧。”
“可是——”錢富今天奉了錢通的命,一定要推開雲庭舒的房門,将他沒在房內之事抖落出來。可褚攸的話讓他找不出拒絕的理由。
“別可是了,你難道不想讓你家公子的病好了?”褚攸将這好大一頂帽子扣在錢富的頭上,雖說錢通的病是裝的,但褚攸這樣說他也承受不起啊。
“那,那麻煩褚公子了。”原本信心十足的事,就這樣被褚攸破壞了,錢富心中暗暗叫苦,不知回去後錢富會怎麽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