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山裏漆黑一片,偶爾能看見一些在夜間覓食的動物,雲庭舒倒也不甚害怕,仗着膽子往前走。
其實自上了山以後,他便有些後悔。太黑了,他手裏的紙燈籠散發出的光亮可以忽略不計,只能稍稍看清地下的路,不讓他碰到石頭,至于地上長得都是什麽,根本看不清。
其實就算能看清,也沒什麽太大的作用,他不識得草藥。分不清哪個是野草,哪個是藥草。若是他會打獵,興許趁着夜色打回去點兒什麽,還能去換些銀子。
雲庭舒一拍腦門,剛才怎麽就鬼迷心竅地上了山呢。
雖是如此想着,雲庭舒也不是那麽輕言放棄之人,既然來都來了,還是要再看看。于是只得硬着頭皮往前走。
他邊走邊蹲下/身仔細觀察着地面,期待能找到一顆靈芝,靈芝還是識得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吹過一陣冷風,雲庭舒渾身一激靈,現在正是夏季,往日裏夜裏都燥熱得很,現在有冷風吹,想必是要下雨。
不如趁着雨還未下之前就回去,這雨一旦下起來,山路又濕又滑,怕出危險。
雲庭舒這般想着急急轉身往回走,果然沒過多久,雨就來了。剛開始雨下得并不大,淅淅瀝瀝的,雲庭舒手中的紙燈籠“噗嗤”被雨澆滅了。
他将蠟燭從紙燈籠裏拿出來,小心地收在袖子裏,将那紙燈籠棄了。
如此一來,他連一絲光亮都沒有,天地間驟然一片漆黑。
有時人就是這樣,在空曠無際的黑暗中,只要有一絲光亮,哪怕只像螢火蟲那般微弱,也像有了靠山,心中也不是很害怕。但若是一絲光亮也無,就會感到無邊的恐懼。
明明是一樣的環境,明明只是多了那一絲光亮而已,心境卻大不一樣。
雲庭舒也是如此,失去了那一點光亮,恐懼,開始在心底蔓延。
原本的蟲聲,鳥獸聲,在他耳中已然成了催命的厲鬼聲。
雲庭舒一腳深意腳淺地往回跑,偏偏雨愈下愈大,愈下愈急。本就看不清路,豆大的雨點打在臉上,更是什麽都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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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庭舒用手擦了把臉,打算找個地方避避雨,待雨小些後再走。否則,他怕自己在慌亂中走錯了路。大峰山本就大,他又是第一次來,憑借着只是順着來時的記憶往回走。若是忙中出錯,記錯了路,可就得不償失。
老天還是很眷顧雲庭舒的,正往前摸索着走了沒多久,就見前方有一個山洞。雲庭舒來時光顧着低着頭找藥草,并沒發現這個山洞。這會兒看見了心中一喜,但雲庭舒也是個頗為謹慎之人,害怕這是什麽猛獸的洞穴,若是貿然進去,怕是會成為猛獸的盤中餐。
雲庭舒摸着洞口小心翼翼地伸着腦袋往裏面看了看,只覺得洞內香氣缭繞,沁人心脾。當下心中一喜,若此處是猛獸的洞穴,定當會腥氣撲鼻,滿是惡臭之味,哪能會有此等香氣。
這香氣不似熏香,不似花香,什麽味道他也不知。雲庭舒心中又一動,莫非會是何種不知名的草藥散發出來的香氣?
雲庭舒這樣想着,心下激動萬分,想着洞內沒有猛獸,也就安下心來走了進去。進入洞口處,雲庭舒又用手擦擦臉,将衣角擰幹,小心翼翼地往洞內而去。
洞內沒有想象中的陰冷潮濕,反而十分溫暖幹燥,卻并不燥熱,溫度适中,極為舒适。
沒走多久,就見眼前隐隐有亮光,雲庭舒大喜,更認定此處會有寶物,他急走幾步,轉過一塊大石頭後面,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象。
但見此處石壁上有幾處小洞,每個洞內皆有一顆盤底大的珠子,珠子似乎被什麽東西包裹住了,只發出微弱的光芒。
雲庭舒再向別處看去,但見地上有一石桌石凳,他心下疑惑,這裏怎麽會有這種東西?還未來得及思索,又見離着石桌不遠處有一白玉圓臺,白玉無暇,似乎散發着幽幽光亮。
雲庭舒一見那白玉圓臺臉色大變,倒不是吃驚這白玉圓臺比他睡得床還要大,也不是驚訝于此處竟有如此世間珍寶。實在是白玉圓臺上盤繞着的那條黃金巨蟒過于駭人!
那條金蟒閉着雙眼,就那麽滿滿登登地盤在白玉圓臺上。他不知道這蛇會有多長,這白玉圓臺長約将近三米,這蛇在上面盤了好幾圈,蛇身也極為粗壯,和那生長百年的樹木不相上下。
雖然離得這麽遠,雲庭舒還是可以将金蟒身上的鱗片看得清清楚楚。那鱗片,怕是比他手都要大吧。
雲庭舒吓得大驚失色,慌慌張張地想往外跑,他自以為很小心,在可以不驚動那條金蟒前逃出去。
哪知還沒跑到那塊豎着的大石頭時,身體卻憑空撞到了什麽東西,将他直接彈到了白玉圓臺下面。
雲庭舒感覺自己的手都要摸到那快白玉圓盤了,他也不知自己被彈到這來的,但他知道,這麽一弄,那條金蟒一定是被驚醒了。雲庭舒閉上雙眼,腦海中只湧現出四個字——吾命休矣。
“荷!”雲庭舒已經做好了被金蟒吃掉的命運,腦袋上面卻突然聽到有人輕嗤的聲音。他仗着膽子睜開眼擡頭向上看去。
沒有意料中金蟒的血盆大口,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極美的桃花眼,這雙眼是屬于一個極漂亮的男人的。
這男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初在安寧村假扮蘭運的南音。
南音穿着亵衣,帶子松散着,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胸膛,就這麽慵懶地坐在白玉圓臺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有那麽一瞬間,雲庭舒都以為他剛才看見的那條金蟒是自己産生的幻覺。
“你是怎麽進來的?”南音最先開了口,因為剛醒的緣故,聲音慵懶中帶着沙啞,及其勾人。
雲庭舒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平靜下:“小生雲庭舒,只因外面下雨,故此進來躲雨。”
說到此處又躬身施禮:“冒昧闖進來,打擾閣下休息,請海涵。”
南音知道是今晚自己忘了設結界了。
“海涵?哼。”南音将亵衣攏好,再一擡手,洞裏已亮如白晝。放在石壁上的珠子都是夜明珠,晚上睡覺時南音嫌它們太亮,就用布将它們罩上,這會兒他将照在夜明珠上的布全都拿去,洞裏頓時亮如白晝,“你可知我是何人?”
雲庭舒依舊保持着施禮的姿勢:“你,是妖。”但凡聰明點兒的人,在這種場合下都會說南音是神仙。不管什麽時候,甜言蜜語總是有用的。
但雲庭舒卻将實話說了出來。
“我以為你會說我是神仙。”南音一邊說一邊上上下下打量着雲庭舒,一股書呆子氣,和褚攸一樣。看這樣子,比褚攸還要呆。
雲庭舒再施禮:“小生從不說謊。”
“把身子直起來吧,躬着身子怪累的。”南音斜躺在白玉圓臺上,打了個哈欠繼續問,“你這麽晚了來這山上做什麽?”
雲庭舒将事情的大致經過說了一遍,南音心中暗嘲,真是個呆子。
“雲庭舒是吧,我叫南音。如你所見,我是條蛇妖。”話到這裏又停頓了下,“時間也不早了,過來讓我吃了你,我好再快點兒睡一覺。”
雲庭舒愕然擡頭,他認為他倆剛才聊得挺愉快的,為何突然說要吃了他。
“怎麽?還要我親自過去請?”南音用眼睛斜着他看。
“能不能不吃小生?”雲庭舒打着商量,“小生只是誤入仙府,實乃無心之過,罪不至死啊。”
“哦?”南音倒是對他起了興趣,他原以為像雲庭舒這種書呆子,知道自己要吃了他,準會吓得屁滾尿流,涕泗橫流,苦苦哀求着自己不要吃他,“給我個理由。”
“因為小生不想死。”
“呵,”南音輕笑道,“不想死的人多了,難道黑白無常去勾魂時,誰說不想死,就不用死了嗎?這個理由不成立。”
雲庭舒想了想又道:“小生家中——”
“別和我說那些家中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妻兒,”南音揮揮手打斷他的話,“那是你的事,和我沒關系,我沒有那麽大的慈悲心。再給你最後一個機會,要是再說不出來,我可就要享用宵夜了。”
雲庭舒急得汗都出來了,剛才本就淋着了雨水,這陣濕漉漉的貼在身上極為難受。越着急越想不出來,越想不出來越着急。
臉上什麽神情都有。
南音也不催他,大大方方地打量着他,雲庭舒五官極為端正,濃眉大眼,高挺的鼻梁,一身正氣。
這麽一張臉,再配上那變幻莫測的神情,南音越看越覺得有趣,越看想捉弄的心情就越濃。
雲庭舒絲毫沒注意到南音投過來的時候,他用衣袖擦擦額頭上的水珠,終于下定了決心:“我,我可以給你送別的食物。”
南音看他想了半天,以為他會想出個什麽辦法呢,沒想到就這個,眼波流轉,頗有玩味地道:“哦,是什麽食物啊?”
“你若是現在吃了我,就只能吃一頓,要是放了我,我可以每天給你送吃的,”雲庭舒說得飛快,又補充着,“我吃什麽就給你送什麽。”
南音還以為,他會說将錢通騙來給他吃,這書呆子真是越來越覺得有趣。比逗白芷還要有趣,白芷一逗就炸毛,雲庭舒卻不會。于是南音打了個手勢:“成交。”
作者有話要說:
南音很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