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柯璟良也不主動說話,但白芷要和他說,他還是每一句都會認真答複的。
柯璟良幹活兒十分麻利,等他盆裏的三件衣服全都漿洗好之後,白芷的衣服才搓完兩只袖子。
“我幫你吧?”柯璟良看着白芷一點一點地揉搓着終究是出言詢問了。
白芷很不好意思:“我自己能洗得來的。”瞟了瞟柯璟良洗得幹幹淨淨的衣物:“璟良,你是經常做這個嗎?”
“不是的,我在府中只是伺候少爺的。”柯璟良将盆放到一旁,雙手随意地搭在膝蓋上看着遠方,好久沒這麽惬意地看過風景了,“漿洗衣服的活兒府上專門有仆人做的。”
“那你可真厲害。”唉,為什麽差距就這麽大呢。
“在柯府,只有你一直陪在柯公子的身邊嗎?”白芷小心翼翼地問。
柯璟良倒沒覺得什麽,點點頭:“嗯,從我進府的那天起,就伺候少爺。”
“那,那天——”白芷想問那天在茶館看到的丫鬟是不是他?話在嘴裏跑了一圈又咽了回去。算了,還是不說了。
“哪天怎麽了?”柯璟良疑惑地看着他問。
白芷離着他這麽近,仔細盯着他看了看。柯璟良長得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身形瘦弱修長,聲音也好聽,雖說如此,但沒有一絲女氣,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是女人。不過,他真要是穿起女裝來,似乎也能魚目混珠。
“我就是想說那天在山下的那家酒樓真不錯,以後咱們再去吃。”白芷還是頗為糾結。
柯璟良一直耐心地等待白芷漿洗好了之後,才與他一起回去。
此時天有些黑了,白芷将衣服晾好後,褚攸剛好回來。
“這是你洗的?”褚攸看着院內竿上搭着的衣服問。
白芷一臉求表揚:“當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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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褚攸毫不吝啬地刮刮他的小鼻子,以示嘉獎。
“吃飯去吧,我聽說今晚有燒雞。”褚攸将書放回房裏,又走了出來,“叫上庭舒一起。”
白芷一聽有燒雞,眼睛直放光,拉着褚攸就要去找雲庭舒:“那咱們可得快點兒走,晚了可就沒了。”
行道書院有飯堂,夥食分為兩種,主子一種,書童一種。像燒雞一類的食物自然是給主子吃的,飯堂也是給各位學子提供的,書童們都要自己找地方吃飯。飯堂裏的飯是有份額的,白芷是吃不到和褚攸相同飯菜。
他每次得到的是書童的那份,然後再與褚攸一起分享各自的飯菜,吃得倒也其樂融融。
最開始白芷到飯堂吃飯時,其他的學子也頗有微詞。褚攸曾言,白芷名義上是書童,但實際上是其表弟,父母雙亡,受長輩所托照顧他,這才将他帶到行道書院。白芷沒有奴籍,自然也不算真正的仆人。
雖說如此,但那些高門子弟,到底還是不願與一個書童同桌而食,但也有那不在乎的。總體來說,幾個月來褚攸在行道書院中的人緣還算不錯。
白芷一邊絮絮叨叨地與褚攸說着今日他都幹了些什麽,一邊敲了敲雲庭舒的房門,門沒關,白芷一敲門就開了。
就見雲庭舒站在地上似乎在看着什麽,見他們來了,忙将手中的東西迅速地塞進衣袖中。
速度太快,白芷沒看清具體是什麽,但好像是一張紙。
雲庭舒的表情似乎也有些沉重,待看到是他們時努力擠出一抹笑,出了房門與褚攸和白芷吃飯去了。
如此又過了幾天,天氣愈發的熱了,白芷更加不願意出房門,除了早飯和晚上會和褚攸一道出去吃,午飯只等着褚攸端回來給他吃。
這樣午飯時,就只有雲庭舒一人去飯堂吃。
這天中午,雲庭舒尚在飯堂吃飯,對面來了幾個人,其中一人道:“呦,雲兄吃飯呢。”
雲庭舒點點頭:“是啊。”
與他說話這人也是行道書院的學子,名喚錢通,官宦人家出身,父親乃是朝中四品的文官,跟着他的那幾個人也差不多都是些官宦子弟。
錢通雖與雲庭舒一道習課,但平日裏并無什麽交集。雲庭舒乃是寒門子弟,錢通往日瞧見他都拿鼻孔看他,高傲地很。
錢通歷來眼高于頂,目中無人,行道書院中像雲庭舒這樣的寒門子弟也有幾個。這些寒門子弟有時就會成為他取樂的對象,不過倒也沒做什麽太過分的事,行道書院的山長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錢通坐在雲庭舒旁邊,腦袋往他耳旁湊了湊,将手中折扇展開擋住臉的下半部分:“雲兄近日晚間為何頻頻下山啊?”
雲庭舒大駭,他以為自己此事做得十分周密,未曾想卻被錢通發現了。行道書院有規矩,不到休沐的日子是禁止學子們下山的。
“想必是錢兄看錯了,”雲庭舒心中雖是掀起千萬道浪,表面上仍是不動聲色,“咱們書院的學規森嚴,我又如何下得了山呢。”
錢通卻沒再說,面上微微一笑,唰得将扇子收起來,又飛快地打開,仍就像剛才那般姿勢:“我聽說這大峰山上有一種神奇的藥材,包治百病,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叫什麽金參子,就跟那人參差不多,也是埋在地下的,長得和人參也差不多。據說之所以叫金參子,一來是因為它長得像人參,二來啊,将它從土裏挖出來後,還能看到它表面散發着一層淡淡的金光的。不過那東西比人參可值錢多了,一顆能值十兩黃金。”
“錢兄真是說笑,這世間這種藥材。若當真有,恐怕此時的大峰山上遍地都是采藥的人了。”
“雲兄有所不知,”錢通用扇子朝跟着他來的那些人揮揮,“你們先走,我與雲兄有事相商。”
待那群人都走了,錢通坐在雲庭舒身邊低聲道:“這金參子乃是可遇不可求的寶物,豈是凡人所能随便知曉的。原來我也不知此寶,我爹啊,就喜歡收藏那些奇聞怪志的書,我便也跟着看了些。這才從一本古書中看到世上竟有如此寶物,你說巧不巧,古書中記載,金參子只在三處地方有,咱們這的大峰山就是其中的一處。”
錢通說得信誓旦旦,雲庭舒心裏也有些動搖。他知道錢通的身份,見過的沒見過的比他不知多多少。也許,他真的在古書中見過那個金參子。
“既然是寶物,錢兄一人知道便好,為何要說與我聽。”雲庭舒也不傻,就像一個人看見地上有塊銀子,當然是自己悄無聲息地藏起來,哪能到處嚷嚷說這裏有塊銀子,平白無故地讓別人分到這塊銀子呢。
錢通用扇子扇了幾扇:“我當然也想得到金參子去換錢,但說實話,我家不缺那銀子。要是讓我自己去找,有那個閑工夫不如睡會兒覺。不過金參子又近在眼前,我又着實好奇它究竟是個什麽東西。便告知雲兄,若是雲兄感興趣可以去找找看,到時找到了給我看看,賣得了錢財,分給我一點兒消息銀子就行。”
雲庭舒沒說話,往嘴中填了口菜。
“我也知雲兄家境,不如去碰碰運氣,”錢通繼續諄諄誘導,“這若是真找到了,可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了。”
“好了雲兄,我言盡于此,”錢通從椅子上站起來,扇着扇子笑了笑,“至于怎麽辦就看你的了。”
語畢,拍拍雲庭舒的肩膀笑吟吟地走了。
錢通走後,雲庭舒呆愣愣地坐了半晌,而後将碗裏的飯快速地扒拉進嘴裏,才離開了。
接下來的一下午雲庭舒都心緒不寧,愈到夜晚心跳得愈厲害。
終于熬到了天黑,沐浴之後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錢通說的話。他知道,錢通說的話未必是真的。可還是心存僥幸,萬一是真的呢?
雲庭舒又翻了個身,想來想去。最後,他猛地做起來。不管了,不管是不是真的都要去看一看。大峰山連綿起伏,裏面就算沒有金參子,說不定會有別的珍貴的藥材,要是能挖回來一個——
想到這裏,雲庭舒到了地上點起蠟燭,找出自己的衣服穿在身上,又将火折子放在衣袖裏,拿着幾天前偷偷做好的紙燈籠,輕輕地推開門出去了。
雲庭舒邊走邊小心地四處看着,行道出院四處都黑漆漆的,偶爾有呼嚕聲傳來。雲庭舒走地又輕又快,幾乎将心懸在了嗓子眼上。
他輕車熟路的走到一個圍牆前,那裏的圍牆下角缺了一塊,但有幾棵小矮樹擋着,誰也不知道那裏竟有個豁口,這也是雲庭舒在偶然中發現的。
雲庭舒将小樹的樹枝分開,從那個小豁口擠了出去。
出去後,雲庭舒頓覺一身輕松,擦擦額頭上的大汗,待走得遠了才從袖中取出火折子,将手裏的燈籠點亮,往大峰山去了。
行道書院距離大峰山并不遠,穿過那片竹林就是。雲庭舒不敢怠慢,越走越急,最後竟跑了起來。
沒過多久,就看到了進山的路。
雲庭舒剛出來的時候,天上的月亮就若隐若現的,這陣全都沒了,天地之間只有他手中這一點光亮。
大峰山上鳥獸蟲中不斷傳來,雲庭舒倒也不覺得害怕,口中念叨着“子不語怪力亂神”,深吸了一口氣,順着山道進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