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青出于藍
秦肖氏一見阮青釉抓着秦克忠的袖子, 頓時又惱了,扒開阮青釉的手,厲聲道:“你要躲着誰, 我帶你去,別抓扯我家老爺!”
阮青釉面色不善, “好,你帶我去, 趕緊的!那個蛇精馬上就找到這兒來了!”
秦肖氏拉住阮青釉的手腕,轉身就要往後院走。不想大廳外兩道身影閃過, 立在了堂前,其中的一人喊道:“釉釉!釉釉我終于找到你了,原來你在這裏啊!”
那一聲“釉釉”,喊得涼玉身子一顫, 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秦素鳶早已站起身來, 走出大廳,看着那兩個人, 問道:“慎思, 這位是……”
其中的一人正是張慎思,他還穿着官服,看樣子, 像是剛從宮裏忙完了出來,在回家的路上被旁邊的這個人截住了,然後一起到了秦府。
張慎思溫綿的笑道:“這位是雪蓮谷谷主,千蛇郎君。”
是他!
秦素鳶這下明白, 街道上的蛇是哪裏來的了。
千蛇郎君據說會蛇語,能夠駕馭千蛇。想必,是他在夜合谷纏着阮青釉追求不止,阮青釉受不了,便逃了出來,千蛇郎君就一路追着阮青釉,沿途靠着各地的蛇,來探查阮青釉的位置。
蛇具有靈性,在搜捕上也比人要厲害。昨天京城裏的那些蛇,多半是被千蛇郎君駕馭着全城找尋阮青釉的。阮青釉被逼得沒有地方躲了,才找上了秦府。
阮青釉見千蛇郎君已經找來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甩開秦肖氏的手,沖着千蛇郎君嗤道:“你這蛇精!把我當什麽了?我堂堂夜合谷的谷主,居然被人追到這個份上!都是七花谷的人,咄咄逼人是何道理?!”
“釉釉,我不是我沒有……釉釉你不要讨厭我。”千蛇郎君慌忙解釋,“我、我就是看看你住在這裏怎麽樣,他們會不會欺負你……”
阮青釉目光一挪,又落在張慎思的身上,嗤道:“還有你!張慎思,你真是出息了。三年不見你,你就學會了胳膊肘向外拐,領着這個蛇精來找上我?”
張慎思向前幾步,恭恭敬敬的施禮,“慎思見過師父,我是在回府的路上,被前輩攔下的。”
“他攔着你,你就聽他的話?”阮青釉低低道,“張慎思,你有這麽容易被人拿捏嗎?”說罷,一個飛身沖到張慎思的跟前,拔劍朝他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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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
“阮谷主!”
秦素鳶和涼玉驚訝出聲。
張慎思錯身避開了阮青釉的劍,步法如輕踩在雲朵上,幾個轉身,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彈了出來,彈在了阮青釉的劍刃上。
阮青釉的眸心亮如白晝,使出的招數越是犀利逼人。張慎思以銀線捆着玉扳指,一招一招的破開,游刃有餘。
兩條身影在堂前來來回回過招,眼花缭亂,時不時就有花草樹木被整個的撂倒。堂中秦素鳶手植的一樹樹夜合花,花瓣被揚成一片大雪,落滿了堂前的石磚。
事情的發展有些離奇,秦肖氏的怒氣漸漸的散了,卻又心疼被阮青釉和張慎思打壞的那些花草樹木。
“阮青釉!”秦肖氏喊道,“這裏是我家,你們要打上外面打去!”
秦素鳶沖出前廳,卻沒有去阻止兩人的交手,而是對千蛇郎君道:“前輩不要擔心我師父,請站到這邊來,以免被波及。”
秦素鳶的話落下沒多久,眼前的戰鬥就戛然而止。
阮青釉忽然身形翩跹,落在了秦素鳶的身邊。張慎思的玉扳指正飛向阮青釉,他見阮青釉收手,也連忙收線。玉扳指停在了距離阮青釉的喉嚨一寸左右的位置,被收回到張慎思的手中。
張慎思低頭抱拳,“師父。”
阮青釉面不改色,即便方才與死亡擦肩而過,也像是毫不在意似的。
她笑道:“不錯,慎思的身手,比三年前更要精進了。”
千蛇郎君道:“這小子可以啊,小小年紀,已然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
阮青釉斜了千蛇郎君一眼,沒理他。千蛇郎君見狀,連忙又湊到阮青釉的跟前獻殷勤。那模樣,像極了秦克忠在秦肖氏面前的樣子。
“慎思,既然你來了,就随我過來,我有話和你說。”阮青釉留下話,轉身朝着秦家的後院走去,一副不把自己當外人的模樣。
秦肖氏又惱了,看着秦克忠說道:“都怪你招惹上這麽個人,陰魂不散的,我嫁給你真是虧大了!”
“夫人,你不要再生氣了,為別人生我的氣不值得。”秦克忠讨好的勸着秦肖氏,跟着秦肖氏一路離開了正廳。快要邁出門檻,才想起沐淺煙還在屋裏。
秦克忠回頭,沖沐淺煙打了個抱拳,“寧王殿下,老臣家事先行一步。屹兒,你招待好殿下。另外,希望殿下能記得自己的承諾,好好待老臣的女兒!”
“岳父大人、岳母大人,慢走,小婿定不負所望。”沐淺煙不忘客客氣氣的送走兩座大佛,思緒在腦海中轉了個圈,深知只要千方百計的讨好了岳母大人,對岳父大人便是不戰而勝。
秦屹留下,繼續招待沐淺煙,和顏悅色了不少,還補上一句:“讓殿下見笑了,都是一家人,我們家這個樣子,也不怕殿下知道。”
秦素鳶望着阮青釉和張慎思消失的身影,對涼玉說道:“我有話和千蛇郎君前輩說,涼玉,你去看看師父和慎思那邊。”
“知道了。”涼玉忙跟過去。
“前輩,請。”秦素鳶做出手勢。
千蛇郎君很配合的随着秦素鳶,走到一棵樹下。
秦素鳶望向前廳,和沐淺煙交換了神色,示意他放心,這方問千蛇郎君:“前輩,不知我師父可有将我的信交給您?”
自從秦素鳶從丐幫舵主的口中得知,千蛇郎君的徒弟的哥哥是陰陽聖宗的長老,她便寫了信給阮青釉,請阮青釉幫忙,讓千蛇郎君的徒弟去牽線。
這些日子,秦素鳶沒有收到阮青釉的回信,料想大概事情還在辦理中。她耐心的等着,卻也望眼欲穿。
如今,千蛇郎君本人來到了京城,秦素鳶自然要抓着他問清楚。
千蛇郎君笑道:“你放心吧,釉釉告訴我了,我也傳信給我徒弟了。不過她那邊肯定要慢一些,你還得等等。”
“多謝前輩。”秦素鳶道,“晚輩鬥膽請問,您的徒弟那邊是不是有什麽不便的地方,因此才會慢一些?”
千蛇郎君說:“我那徒弟,遠在北魏國,手上有一些棘手的事情在處理。我們每次互通信件,都需要很長的時間。而她的哥哥,在西域樓蘭,那就更遠啦!”
“原來如此。”秦素鳶微微有些失落,但想到好歹事情有解決的辦法,就稍微寬心了些。
她道:“秦素鳶謝過前輩,我會耐心等待的。”
“嗯嗯。”千蛇郎君慈祥的笑笑,又嘆氣,“什麽時候釉釉才肯答應當我的妻子啊,唉……”
秦素鳶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何況我師父并非頑石。”
千蛇郎君嘆了口氣。是啊,釉釉并非頑石,她是百年難遇的金剛石啊!
後院處,阮青釉把張慎思叫到了這裏,打量着他溫和綿潤的模樣,搖頭笑嘆:“這三年過的好嗎,看你倒是疲累了不少。”
“勞師父的挂懷,慎思一切都好。”
阮青釉凝望着張慎思,眼底浮現一抹心疼,有些複雜,漸漸又變得冷硬起來。
“慎思,知道為什麽我将七殺劍傳給了素鳶,而不是傳給你嗎?”
張慎思說:“因為我心有戾氣。”
“那你知道,為什麽我不傳你七殺劍,卻教會你七殺劍法的每一招每一式?”
張慎思淡淡的看着阮青釉。
阮青釉認真的說:“因為,我一直都屬意你來接任我谷主的位置,而身為谷主,必須要傳承七殺劍。”
張慎思不語,靜靜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依舊顯得是那樣溫和無害,那樣如竹舒寧。
阮青釉道:“你自始至終也不肯說出自己的身世和幼年的遭遇,我諒解你;素鳶和涼玉把你當兄長,也會不問緣由的維護你。但我始終盼着你能早日放下心中的執念,消散你的戾氣。這樣,我也能寬一寬心了。”她說着,長聲嘆道:“慎思,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執念太深,戾氣繞心,都不是好事。”
張慎思默然半晌,回道:“徒兒謹記師父的教誨。”
阮青釉道:“心裏有什麽事不要憋着,說出來讓素鳶和涼玉為你分擔。慎思,你可知道,正因我們在意你,才不願看不透你。”
張慎思恭謹的施禮,沒有再說話。
阮青釉撫上了他的肩膀,嘆了口氣,心中百味陳雜。
這三個晚輩裏,秦素鳶清冷鎮定铮铮鐵骨,涼玉直率爽利天不怕地不怕。這兩個都內心清明,磊落灑脫,心裏是充滿了光的。
唯有張慎思,心裏充滿了黑暗。
從前,阮青釉在傳承七殺劍的時候,因為張慎思心懷戾氣,無法和七殺劍的劍氣相容,只得作罷。
阮青釉提議,讓張慎思出去走走,封侯拜相,随他所願,說不定漸漸的能敞開心扉。
可是如今看來,張慎思仍舊和從前一樣。綿潤如風、清逸如竹;卻心有猛虎,于黑暗中歇斯底裏的咆哮。
一棵高大的樹後,涼玉背靠着樹,聽着阮青釉和張慎思的對話,皺着眉頭,很是難過。
為什麽她總覺得,慎思口口聲聲說當丞相是他想要的,但卻另有隐情呢?
為什麽她總覺得,慎思有什麽天大的事情,在瞞着她們。而一旦她們知道了這件事,将無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