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驚喜歸來
“陛下所言極是,家父正是慣用右手的。”秦素鳶道,“所以這封信是慣用左手的人僞造的,不是出自我父親之手。家父是被人陷害的,請陛下明察!”
嘉和帝一怔,臉色變得複雜不已,“這就是你口中關乎大陳存亡之事?秦素鳶,你放肆!”
秦素鳶退後兩步,跪了下去,“陛下,您可知我們和蠻族如今的戰勢是什麽情況?一個月前,蠻族就已經又攻占了幾座城池,這一個月的時間,還不知道又有幾座城池落到蠻族手裏。陛下您算算,蠻族的軍隊距離京城還剩下多遠?”
嘉和帝倒吸一口氣,細思極恐,轉而又道:“你這是妖言惑衆,制造恐慌!”
“臣女并非制造恐慌,還請陛下看看您右手邊,張丞相呈上的那份戰報。”
嘉和帝的手按在了戰報上。
這份戰報,是張慎思在進入儀元殿的時候就呈上來的,與黔江的水患報告疊放在一起。嘉和帝剛看完黔江水患的報告,沐淺煙和秦素鳶就來了,戰報剛被拿起來,還沒有打開,便又放了下去。
“陛下,臣女在宮門口偶遇張丞相時,見他手持戰報、神色不好,便知不是捷報。陛下可以看看,戰況是否如臣女說的那樣,極不樂觀。”
嘉和帝的心,因為秦素鳶的話而沉了下去。
他拿起戰報,有些緊張的打開,待看到戰報裏的內容和秦素鳶所說的差不多時,一顆心沉到了谷底,同時大發雷霆。
“謝駿這個混賬!如此大事,竟不早些報來朝廷!還想着隐瞞敗局,試圖挽回!”嘉和帝狠狠一掌拍在桌案上,“他倒是挽回一個給朕看看!偏是要等到無力回天了,才曉得發這麽個戰報過來,早幹什麽去了!”
秦素鳶安靜的跪在那裏,“陛下息怒。”
“你要朕息怒,朕如何能息怒?”嘉和帝将滿桌的筆墨紙硯掃落一地,乒鈴乓啷連番響動,“這個沒用的東西,壞了朕的大事!朕要殺了他,滅他滿門!!”
墨汁濺灑在地毯上,湖筆帶着一縷黑墨遠遠的滾動,儀元殿裏一派狼藉。
秦素鳶就像是處在暴風的中心,反倒安靜鎮定,“陛下息怒,當務之急,是派遣可堪大任的将領趕赴戰場,也許還能力挽狂瀾。”
可堪大任的将領?嘉和帝将所有的武将想了一圈,發現能讓他放心的只有遠在隴西的周儉将軍。如果要将周儉将軍抽調去蠻族的戰場,就要派人去頂替周将軍此刻的軍務。
Advertisement
可是周将軍在隴西名為視察,實際上卻是在震懾近來蠢蠢欲動的西域十二國。要是接替周将軍的人能耐不夠,西域十二國趁機也兵犯大陳,那大陳不就腹背受敵了嗎?
嘉和帝又把滿朝武将想了一圈,竟想不到一個能頂替周将軍的人。
似乎到此刻,他才意識到,陳國并不是什麽兵強馬壯的盛世上國,陳國從來就沒有他想象的那麽固若金湯。
這些年來,陳國之所以很少吃敗仗,那都是因為秦氏一門和秦家培養出的良将在坐鎮。他們世世代代,都忠心耿耿,世世代代都是陳國的軍魂。
外侮們懼怕的,并不是大陳,而是秦家的世代忠良!
秦素鳶的聲音響起,一字一句涼涼的,清晰的傳入嘉和帝的耳中。
“陛下,臣女相信家父沒有死。論戰場上的經驗,那都是他一槍一槍拼出來的,臣女相信無論他遇到多麽不利的狀況,也能活下來。如今的戰況不能再拖了,臣女有個辦法,還希望陛下能聽聽。”
嘉和帝面色複雜的道:“你說。”
“是。”秦素鳶道,“臣女舉薦宣慰使梁将軍、佐領桂将軍,這二人昔日都是家父麾下的士兵,拼着軍功成為将領,忠肝義膽,有勇有謀,唯有指揮大型戰役的經驗不足。可以令這兩位将軍快馬加鞭趕去隴西,替換下周将軍;同時給周将軍發一份調令,迅速調他去接替謝将軍。在梁、桂二位将軍趕到隴西之前,由周将軍的子女穩住西域十二國,這個辦法看起來冒險了些,但臣女相信,周将軍的子女能夠不負聖望,在梁、桂二位将軍到達隴西之前,保住隴西的安定。梁、桂二位将軍雖然缺乏大型的作戰經驗,但他們的名號在西域十二國也有些許威望,西域十二國也不會輕舉妄動。而周将軍的能力,陛下清楚,不輸給我父親秦克忠,為人在秦家軍中也很有威望。由他來對付蠻族,興許還能得勝。”
嘉和帝袖子下的拳頭緊緊的握住,他望着秦素鳶,少頃,喊道:“張愛卿進殿!”
“臣在。”張慎思立刻進殿,跪在了秦素鳶的身邊。
嘉和帝道:“剛才秦素鳶的話,都聽到了嗎?照着去辦!”
“臣遵旨。”
“另外,再加三倍的人手,去搜尋秦将軍父子的下落。傳朕旨意,即日起,秦克忠複位義勇侯,秦夫人複位順昌郡夫人,秦素鳶複位縣君。秦家老小全部無罪釋放,送回秦府安置,刑部的事也不再追究了!”
秦素鳶的心猛地一顫,喜悅的溢于言表。今日進宮,她本想着只要說服嘉和帝為秦家洗清罪名,就算勝利。卻不想張慎思帶來的戰報促使她事半功倍,不但嘉和帝恢複了秦家的榮譽,她也成了無罪之人,四哥和六哥也不必再被她連累。
一瞬從地上到天上的感覺,讓秦素鳶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她磕頭,正要謝過嘉和帝,這時外頭忽然闖進來個小內侍,看樣子十分的激動,臉上是驚喜到極點的表情。
“皇、皇上!皇上!”小內侍大約是得知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竟然磕巴的無法自控。
“皇上!是喜事,天大的喜事……不,也不能叫喜事……是大事!大事!”
嘉和帝嗤道:“六神無主,成什麽體統?什麽事快說!”
小內侍呼道:“回來了……大将軍……是秦大将軍回來了!”
爹!
秦素鳶猛地從地上站起來,幾欲要沖出儀元殿。
她極少有這麽激動過。
她甚至沒有去懷疑自己聽見的話。
耳邊仿佛還是小內侍驚喜的呼喊着“秦大将軍回來了”,滿腦子都是父親慈祥又嚴厲的面孔。
爹回來了。
爹回來了。
秦素鳶被這喜悅占據了所有的身心。
她朝外沖了出去,甚至忘了和嘉和帝跪地謝恩。而嘉和帝也被這突來的消息弄得驚喜愕然,沒有顧得上秦素鳶,而是也朝着儀元殿外走去。
秦素鳶沖出了儀元殿,殿外,沐沉音和沐淺煙均是又驚又喜。他們在看着儀元殿下方,那被一群提着燈籠的士兵簇擁着走來的人,那張熟悉的、沾滿風霜的臉。
秦素鳶朝着燈火中的父親沖了過去,沐沉音和沐淺煙也跟着她走下臺階。
“爹!”秦素鳶是用跑的,她跑的飛快。
她撲到了秦克忠的懷裏,這一瞬,就像個迷路許久終于回到家中的女孩那般,緊緊抱着父親,流下眼淚。
“素兒,我的素兒……”
秦克忠也激動的難以言喻,抱緊了女兒,禁不住紅了眼眶。他忍住淚水,拍着秦素鳶的後背,嘆道:“好孩子,我們秦家的好女兒,素兒啊,爹終于見到你了……”
“爹,真的是你。”感受着父親熟悉的體溫,骨子裏的疆場氣息,秦素鳶終于确定,爹回來了,活生生的、平平安安的回來了。
她喜不自勝,仍舊環着秦克忠的腰,擡頭端詳秦克忠的臉,說道:“爹,您能回來便是最好的。”
不知道這數月來,秦克忠都經歷了什麽,但秦素鳶能想到,那一定是一場充滿了生死考驗的殘酷折磨。
在這場磨難之下,秦克忠的臉上沾滿了灰塵,身上都是泥濘,衣衫已經褴褛,胡子也淩亂的長了許多。
他看起來吃了很多苦,但那雙眼的眼神,一點都沒有變。他還是那般明亮果敢的眼神,如洞穿千軍萬馬的利箭,蘊着沙場宿将的風骨和軍魂。
秦素鳶擡手,将眼淚抹去,綻開一抹笑容,旋即問道:“爹,我大哥呢?”
秦克忠臉上的笑容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