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美人在懷
花木中突然竄出一個黑影,伴随一道劍光,将涼玉攔住。
兩人的劍撞在一起,發出铮然的響聲。
涼玉的虎口被震得發麻,劍差點就脫手。目光在一瞬間從焦急變作犀利,直視面前這個持劍的男子。
“你!”涼玉憤然。
她知道這一身黑不溜秋的家夥,定是寧王的貼身侍衛。
寧王的聲音傳來:“楊刃,退下吧,別傷了這位姑娘。”
秦素鳶也道:“涼玉,把劍收起來。”
“哼!”涼玉不甘的收劍,瞪一眼面前石頭般的侍衛。
秦素鳶雙手沒地方放,只能攀着寧王的頸項。而言語間,寧王已在一張矮桌前坐下,秦素鳶被他抱着,坐在他腿上,兩個人的衣擺有些淩亂的交錯在一起。
秦素鳶看着他。
“一朝落拓,從侯門的大小姐變作罪臣之女,家人還都在獄中,你不想落淚嗎?”寧王貼近了她的臉,他眨眼時,秦素鳶甚至能感受到,他軟軟的睫毛像是羽毛尖劃過她的臉,惹來絲絲酥.癢的戰栗。
秦素鳶道:“落淚不能解決問題。”
“哦?那你想怎麽解決,我的美人?”
“我會想方設法查出事情的來龍去脈,還我秦家清白。”
寧王輕笑一聲,聽不出是個什麽意思。他突然低頭,把嘴唇貼在秦素鳶的額頭上,低聲說:“你真的好涼,就像是,一塊冰。”
不得不說,這寧王的舉動太沒章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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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面就摸手,然後就抱,接着吻額頭,秦素鳶不知他接下來又會怎樣。
她不敢動,身子僵硬着,額頭上滾燙的兩片嘴唇,在将難以磨滅的熱度烙進她的皮膚裏。
秦素鳶忍住懼意,平靜的道:“我與殿下一樣,自小體溫異于常人。我便是渾身都這麽冷,即使是炎熱的夏天,也依舊是這樣。唯一與殿下不同的便是,殿下要時時刻刻承受火刑般的痛苦,我卻沒什麽不适的感覺,行動如常。”
“這樣?”寧王的語調聽來有絲委屈,“那你和常人也沒有區別了,不似本王,活得這般辛苦。”
“殿下,往後有我在,您能少些辛苦。”
寧王又是魅惑至極的一笑:“既然這樣的話,那可就仰仗你了,我的美人。”他說着,将頭埋進秦素鳶的頸窩,仿佛沉醉一般,嘆道:“你好香啊……”
秦素鳶不禁咬住唇,感受到自己冰涼的鎖.骨在被他灼熱的氣息吹拂挑.逗着,慶幸自己還能維持着冷靜,與他談話:“是夜合花的香味。”
“夜合花……”寧王用手指,撥了下她發髻上簪着的一朵夜合花,“夜合花又叫‘江心雪’,純白、幽香,的确是适合你的。你很美,很好看。”
“殿下謬贊。論及姿容,殿下遠在我之上。”
“可是,像本王這樣的男生女相,到了世人嘴裏,貶損的評價可是遠多于褒揚的。”
秦素鳶道:“殿下不必在意旁人的言語,美就是美,醜就是醜,何況殿下也不是看中皮相之人。”
“哦?你怎知道,本王不是看中皮相之人?”寧王似來了興趣。
秦素鳶答:“只憑殿下剛才的戲文,不論技藝還是情感,都十分優秀。能這般無視世俗的眼光,追求自己所好之人,我認為不會是只看皮相的膚淺之輩。”
寧王只笑着,沒有接話,卻又将秦素鳶抱緊了些,把她整個人箍在懷裏,低低笑道:“這樣涼,這樣舒服,說出的話又是這樣中聽。你是存心讓本王不想放開你了,是不是?”
他語速慢悠悠的,尾音如金玉琳琅似的上挑,無限魅惑。
秦素鳶的心已經冰涼了。
這樣的男子,言行輕佻,辭藻間淨是挑.逗暧.昧,他說的話又能有幾句是真?
她也猜不出他話裏的真假。
兩人一時靜默,周圍靜悄悄的。
那些奏樂的人早就悄然退走了,一只檸黃色蝴蝶飛落在秦素鳶的鬓發上。她自己不知,這番風景卻是被寧王盡收在眼底。
他驀然發笑:“打扮的真素雅,連本王的蝴蝶都比你豔麗呢。”
秦素鳶不解,稍擡頭,鬓發上的蝴蝶被驚的飛走,搖起她簪子上一串細碎的流蘇,恰好與寧王發簪上的紅寶石輕輕的撞在一起。
她穿着水蔥綠的襦裙,素雅如水仙;他一襲紅色的袍子,豔如蝶翅。
這般相擁着,仿佛完全不搭調,卻又有種離奇的和諧。
恰如冰和火的交.融。
涼玉在不遠處看着,已經急得不行了。
打從小姐同意去伺候寧王開始,涼玉就一直在擔心秦素鳶會被占便宜。
即便這是不可被避免的事,但在涼玉的心裏,秦素鳶始終是秦家引以為傲的女兒。
铮铮鐵骨,怎能受這樣的折辱?
一片死寂裏,秦素鳶清冷的聲音,如雨滴落下:“殿下……”
“既是四哥選了你來本王這裏,就不要稱我殿下了。”寧王打斷她的話,“六哥、六郎,還有本王的名字,你選一個吧。”
秦素鳶微頓,想起自己和沐沉音說過,若見得寧王,還能稱他一聲“六哥”。
她喚道:“六哥。”
寧王妩媚一笑:“看來,連你也覺得本王的名字不好,叫不出口。”
他的名字……
秦素鳶覺得這不是好不好的問題。
她在第一次聽說寧王的名諱時,便覺得有些像女孩的名字。
記得有一次過年時,她娘一邊掐着圓滾滾的大餃子,一邊和她說起:“貴妃娘娘總說,當年懷着寧王殿下的時候,肚子滾圓滾圓,所有人都當是個公主,連名字都取好了。結果生下來是個皇子,聖上反倒不樂意,還說名字不換了。”
于是,寧王的名字便和他的人一樣,妩媚酥骨,慵懶傾城。
他叫“沐淺煙”。
淺煙,這樣的名字,喚來太是親昵,即便她曉得自己會和寧王同床共枕,但從情感上來說,她也喊不出口。
欣賞着秦素鳶微微為難的樣子,寧王擺弄起她簪子上的那串流蘇,“六哥就六哥吧,六哥也很好。那麽你呢?”他笑吟吟問:“本王又該怎麽稱呼你呢?”
“但憑殿下的喜好。”
他用手支起下颌,作出認真思考的模樣,“阿素,四哥是這麽叫你的,本王便不和他搶了;素兒、鳶兒,聽來纖纖文弱,怕是襯不上你将門虎女的出身。不如,本王便直接喚你‘素鳶’吧,好不好?”
“是,六哥。”怎樣稱呼都行,她還犯不着為這耗神。
寧王松開了秦素鳶,在她準備起身的時候,又拉住她的手,将自己的宮縧纨扇放進了她的手裏。
秦素鳶看着纨扇,再看寧王,“六哥這是?”
“拿着扇子,去大理寺探望你的家人吧。”寧王順勢拉了秦素鳶起身,“本王今晨已經派人去和大理寺打好招呼了,你持本王的信物,可以去探監一刻鐘的時間。”
秦素鳶真的很挂心家人,這幾天她抽空去見了奶娘。奶娘一看見她,就老淚縱橫,哭着哀嘆蒼天不長眼,怎麽就莫名其妙的說秦家通敵叛國。
奶娘說,崇州究竟發生什麽,秦家老小根本不知道。
秦素鳶決定一定要查出事情的始末,特別是查出構陷秦家的人是誰,她還想去崇州找尋爹和大哥的下落。
這些都是她想做的事,卻單憑她和涼玉,要做上很久,也會很難做。
就連去牢裏探望家人,她都做不到。
沒想到,寧王和敬王,竟然替她安排了。
他們本沒有必要再幫她的,敬王都已經為她保住秦家的三十七口人了。
不禁握緊扇子,心中多了份感激,秦素鳶給寧王欠了欠身,“多謝六哥。”
“去吧,早去早回。”寧王揉着她的手,像是依依不舍似的,又就着她的手,将她往外一推,“記得回來後直接去寧王府,今晚本王等着你,我的美人。”
又挑逗她了。
秦素鳶沒說話,轉身離去,一邊将面紗戴好,帶着涼玉朝外走。
在繞過那扇半透明的琉璃屏風前,秦素鳶回頭,看了眼那人。
一襲紅衣,姿容如妖魅般的卓絕,風華無兩。
這個無法用筆觸描繪他美好的男子,這個宛如鬼魅般妖嬈絕世的男子。
這個慵懶高貴,舉止輕浮,貪歡又好色的寧王。
這個心思難測的……騷包。
離開姹紫嫣紅館,身上還殘留着屬于寧王的熱度。
涼玉碰了一下秦素鳶,忙縮回手,只覺得都這麽半天了這熱度還沒有褪盡,很難想象寧王得被自己的病折磨成什麽樣。
涼玉道:“小姐你之所以身體冰冷,是因為修煉‘七殺劍’的緣故,不是什麽病。可那寧王,天底下怎麽會有這樣的怪病?就算是積年累月的發燒發熱,也不該是這個樣子。”
秦素鳶壓低聲音,道:“這件事我幾年前曾問過敬王,他不願說,當時他的表情既痛恨又無奈,我歷歷在目。只怕寧王不是單純得病那麽簡單。”
涼玉心中驚訝,道:“這麽說……難道是有什麽秘辛?皇家醜聞?”
“慎言。”秦素鳶道:“做好我們該做的,凡是他們不提的事,不要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