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狗
要是薛英知道的春柚的心思一定會制止她。
薛英只是想進宮找她不知被幽禁在宮中何處的堂姐,不想天天和向輝虛與委蛇。
可她不知道,所以見沒什麽事了,薛英拿起書繼續讀,她這幾天沉迷永平中流行的雜書,裏面盡描寫些怪異故事,沒什麽有用的東西,但看着着實讓人上瘾。
冬天太陽落山的早,沒多久侍女點燃燈。
看了不知多久,直到肚子餓薛英才戀戀不舍的放下書,讓人布膳。
因為上次向輝的話,桌子上多了兩盤北昌菜。
“小姐吃完飯後還要繼續看書嗎?”
春柚在旁邊守着,不定時的端茶倒水。
搖頭薛英打算躺一會,她今晚還要去拿千機公子送來的關于世家的資料,要是看書看乏不小心睡過頭就遭了。
【早點睡】春柚不疑有他讓仆人趕緊準備熱水烘暖被子。
品着茶,薛英坐在搖椅上邊用彩帶編繩子邊看春柚忙碌,越看越覺得皇宮裏出來的就是不一樣,就連以前程家的侍女都沒有這般細心。
不過更多的還是春柚本來就聰敏。
要不是自己的計劃過于兇險,薛英都想把春柚帶走。
春柚是可塑之才,假以時日她定能做出一番事業。
可惜了。薛英暗中感嘆,其實她不是沒有想招募過春柚,但想想若是自己走了,向輝定然不會放過知道一切的春柚。
這棟宅子裏的仆人,知道的越少對他們而言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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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英了解向輝,知道不是濫殺無辜之人,他的信條一向是以殺止殺,只要真心投降于他,哪怕是敵對的重臣将軍他也會給一條生路。
所以程家不是沒有機會。薛英閉上眼不願再想。
這一閉薛英不踏實的睡了一會,直到開門聲将她喚醒。
“小姐睡了。”是春柚在和別的仆人說話,“還沒換衣服,我也不知該不該叫小姐。”
薛英在床上沒有動,還裝做睡覺,待春柚吹燈在旁邊的小床上睡着後她才動了動。
通過月光穿透窗戶投下的影子,薛英估摸着時間快到了。
她輕手輕腳的下床,披上件厚實衣服離開房間。
薛英在門口等了會,她确定屋裏的春柚沒醒後便徑向位于西北方向的竹園走去,那裏和後面的小巷子就隔着一道牆。
早就熟記仆人夜巡路線,因此薛英路上沒有與人碰面。
順利的來到竹園,薛英坐到石凳上擡頭盯着月亮,不多久議傳出輕微的聲響,有什麽東西被扔進來。
循着聲音,她在牆根處找到一本冊子,貼身收好薛英準備回去,然後主動叫醒春柚,讓她讓廚房給自己做些宵夜。
“小姐?”
警惕的轉過身薛英看見那個總是幫自己取甜酪的小侍女正提着燈籠站在她身後。
她看到多少。薛英思量了一會覺得她猜不如直接問。
【你何時到來】小侍女眨眨眼,“奴婢剛到啊,小姐你也是睡不着嗎?”
薛英見她不像撒謊,懸着的心稍微放下了點,但警惕仍未減少。
然而小侍女看不出薛英的異樣她熱情的湊過來,“小姐,要是睡不着我帶你去個地方吧,隔壁那個院子是可以進去的。”
隔壁院子?程家舊邸?薛英楞了一下,随即比出好的手勢。
小侍女樂呵呵的把薛英帶到另一邊的院牆。
薛英定睛一瞧樂了,不知是工匠偷工減料,還是向輝別有用意,這弄月小築西北的竹園竟和程家舊邸共用了一面牆。
更不巧的是由于程家舊邸建的比弄月小築要早得多,多有修繕,因此在共用的牆上有扇小門。
在薛英印象裏程家此處牆上應該是沒有這扇門。
是先前開的後來被堵上?借着月光她瞧着門,發現不是多新。
小侍女抽出門栓率先踏進另一邊,還急切的對薛英喊:“小姐快過來啊,雪球來了。”
下一秒幾聲軟糯的貓叫傳來。
薛英看着門那邊的小侍女從懷裏掏出用油紙包好的蒸雞開始喂出現的大白貓。
所以過來是讓我看貓?薛英怎麽看都覺得這只貓眼熟,好像她大伯之前養的那只。
可能是後代吧,程家的人絕後了,貓沒有。薛英自嘲的想,跟着跨過那道門去。
大白貓不客氣的吃雞肉着顯然早被小侍女喂習慣。
門的那邊全是散落的磚塊,正符合薛英的猜測,門确實是被封住過,最近因程家被抄房屋沒人管理,封門的磚松動,這扇門才再次被小侍女推開。
拍了拍專心摸貓的小侍女,薛英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寫,【貓不錯】小侍女不好意思的說,“其實一開始來是我和幾個姑娘看見這邊的院子裏有很多果子,忍不住會爬進來摘,後來見堵門的磚頭倒了,索性撬鎖把門推開。”
聞言薛英擡頭,确實看見不少書的枝頭有還沒掉下來的水果。
程家不喜歡華而不實的東西,因此在院子裏種了不少果樹,求的就是個春天看花,秋天摘果。
【下次多摘些】薛英笑着在地上寫。
看到薛英的回複,小侍女緊張的心放松,話匣子徹底打開。
“前面那棟樓的也能進去,夏天要是不做活我們就去樓上乘涼。”
“小姐你不知道,這院子好大,也不知是哪個的國公王爺,說不要就不要了,真舍得。”
薛英看着小侍女,想起春柚提過她不是永平本地人,是兩年前被拐到這裏,內務府裏的一個小官見她可憐,好心将其買下來送進宅子裏幹活,順便跟着春柚學點女紅手藝。
她沒親眼見過三年前的京中劇變。要是能出聲薛英或許還能對小侍女提幾句,可如今她是個啞巴,面對着那些熟悉的房舍,說不出傷感,更說不出其中的故事。
兩人順着結實的樓梯爬上樓頂。小侍女急匆匆的沖到窗前,随着窗戶的打開永平的繁華在薛英面前一覽無餘。
我想起來。薛英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景色,她關注的不是那燈火煌煌的永平,而是月色下一覽無餘的弄月小築。
‘我以後要在程家旁邊建個宅子和姐姐一起住。’
‘不用像程家那麽大,小巧些,多種點花草,就像之前我們在南方庭院一樣。’
童言童語,向輝居然還記得。薛英如此想着,眼睛被冷風吹的發酸,她再擡眼,隐隐約約看到的是皇宮的樓宇。
他們近在咫尺,又遠在天涯。
“小姐?”小侍女有點怕薛英,她這樣子太奇怪了。
薛英意識到吓到小侍女趕緊調整情緒。
【想到一些事】她盡量簡單的比出這句話。
小侍女天真的問,“是過去的事嗎?”
沒有責怪她越界薛英搖搖頭,随後她看了眼永平。
【有感而發罷了】薛英不知小侍女能不能看懂這句話的手語,但她沒多少心力去解釋,深夜總多感慨,她亦無法免俗。
小侍女知趣的沒有追問,反而說:“天冷,小姐咱們回去吧。”她今晚本想讓薛英高興,沒想到卻觸碰到她的傷心事。
【好】
正好薛英也不想多呆。
這次小侍女主動過來扶薛英,她溫暖的體溫從薛英冰涼的手上傳來。
薛英這才發現永平的冬天是那麽的冷,她以為她早已忘記,實際上她只是習慣不去想。
挪下樓梯薛英歇了會面上恢複如初。
“汪汪汪!”
寂靜的黑夜忽然被狗叫打破。
“是那條老狗!”小侍女抓住薛英的手猛地一使勁。
薛英吃痛正要提醒她松手,一個黑撲撲的影子撞到她腳邊直起身就開始扒拉她的大腿。
烏雲。薛英在心裏大喊。
小侍女吃驚發現黑狗只親近薛英不傷她,而她哪怕給黑狗吃的都只能遠遠丢過去,別說摸了靠近都會被吠。
薛英克制着眼淚俯身用顫抖的手摸向黑狗的頭,那只吻已泛白的老狗興奮的蹭着她。
烏雲好奇的拱薛英的手,不知為什麽他和主人終于再遇見,主人卻不高興。
張張嘴,薛英想叫烏雲的名字,想喚它。
可薛英說不出口,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撫過烏雲的頭,狗不會明白什麽是分離,它們只會奇怪那個對自己好的大家夥怎麽突然不來找它玩了。
它在等人,一日複一日,它是如此的堅定不移,相信着那個記憶力的味道會回來。
一張帕子遞到薛英眼前。
薛英轉過頭看見帶她過來的小侍女,如果這個陷阱的話,薛英知道她此時已經掉進去了。
“想哭就哭吧小姐,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小侍女垂下頭不敢再看薛英。
就在剛剛小侍女突然明白書中說的我見猶憐是何種感覺,或許這樣形容并不準确,但小侍女想不到別的詞了,她看着無聲垂淚的薛英,想起自己躲在廟宇時,面對眼前的紛亂卻無能為力的菩薩塑像。
菩薩若是能從泥塑裏出來流下淚,想必也如小姐這般。小侍女怔怔的想,連薛英走來都沒有的注意到。
薛英拉起小侍女的手,緩緩在上面的寫出。
【好】
【不要讓我失望】小侍女感受着手心有冰冷指尖劃過,消失時留下的是淡淡的癢意,薛英離她是那麽近,近到她能看清薛英臉上還未擦幹的淚痕。
“我不會讓小姐失望。”小侍女的急切的說,“小姐是我最敬重的人。”
薛英不知她為何會被小侍女這麽看待,但她需要穩住對方,于是佯裝鄭重的寫下【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