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宛如往破開的心口澆上鹽水, 疼痛到窒息。
看見夏司容痛苦模樣,徐冬覺得自己壞透了,為什麽會一葉障目,憑借主觀猜測說出那些愚昧的話語來叫她傷心。
他完全接受不了夏司容這樣哭。
特別在聽見了解釋, 明明白白意識到自己誤會了的時候, 他心底湧起的悔意更是鋪天蓋地襲來。
徐冬哆嗦着伸出手, 捧着夏司容的臉, 接下她滾燙的淚珠。
不哭好不好?
求求你了, 求你了還不行嗎?
徐冬抖着嘴唇,他想說, 他想叫夏司容不要哭了, 可他的嘴巴卻被縫住了一般, 張了半天都張不開。
急得他嗚嗚咽咽,從喉嚨深處發出悲鳴, 同時間溢出的,還有他啪嗒啪嗒往掉下的眼淚。
再也忍受不住, 徐冬伸手攀住了夏司容的脖子, 緊緊地抱住了她。
好像只要抱住了,他就可以用擁抱告訴夏司容, 他錯了,所以不要哭,不然他怕自己會膽小退怯, 最後連道歉都不敢。
一攀上夏司容的脖子,徐冬便情不自禁貼了臉過去,不由自主地拿臉磨蹭着夏司容, 一副小貓親昵模樣。
他何時這般明目張膽過, 想要親熱都是怕夏司容反感, 從來都是小心翼翼靠近。
如今情緒潰堤,他內心長久以來的渴望不再受控制,任性地順應本能抱緊了夏司容。
就像曾經他跌落溫泉池,被夏司容撈起狼狽面對時,也是喪失了理智,在欲·望慫恿下,竟然敢緊緊貼上去,盯着對方的唇就想讨要一個親吻。
胸口起起伏伏,徐冬腦子裏回蕩着他爹爹臨終前的教導,告誡他一定不要輕易愛上別人。
後來爹爹又摸着他的頭,跟他說,如果實在喜歡,那就想方設法纏上對方吧,不要故作矜持,否則等一輩子到頭了,卻只會剩下悔恨。
可爹爹沒教導他怎麽才算纏上喜歡的人,他懵懵懂懂,偏執地以為,只要跟對方睡一覺,倆人就能夠自然而然心意相通了。
不料卻是一場遭難的開始,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莽莽撞撞走過許多彎路,撞的頭破血流。
萬幸鬧過一場之後,陰差陽錯下卻知道了夏司容真實的感情。
可他這種自作聰明,卻誤人誤己的人,憑什麽要求夏司容既往不咎呢。
徐冬緊緊攀住身前的人,緊到要将自己嵚入對方身體的狠勁。
比他更用力的,是夏司容環住他腰腹拉過去的那股力氣。
徐冬不知道夏司容有沒有怨恨過他,可感受到她勒疼自己的力道時,他卻很開心。
這就夠了,不管夏司容怨他,恨他,只要還願意擁緊他,就證明他們彼此在乎。
徐冬将哭花了的臉藏到夏司容頸側,帶着哭腔道:“夏司容,我不要你走。”
曾經無數次想要脫口而出的宣言,徐冬這次再也壓抑不住,痛痛快快喊給對方聽。
“夏司容只能做徐冬的妻主,而夏司容的夫郎,也只能是徐冬。”
***
管家站在門外,一直等到許久之後,才終于看到緊閉的大門打開,有人走了出來。
從廳堂裏出來的是夏司容,她眼尾泛紅,像是抱頭痛哭過一場。
夏司容淡淡繞着四周掃過一眼:“夏語琴走了?”
管家點點頭:“走了,女君還有事找她嗎?”
夏司容:“嗯,她拿走了徐冬的包裹。”
管家連忙從身後橫欄拎起徐冬的小包裹,笑道:“在這呢,走的時候我給攔下了。”
雖然不知道三人之間發生了什麽,但管家想,向着自家少爺跟女君準是沒錯兒。
這陣子少爺的精神狀态萎靡不振,女君也忙忙碌碌早出晚歸的,雖然有在掩飾,但她卻看得出來,他們倆鬧矛盾了。
今日有那說開的趨勢,她可不得看顧着,至于夏語琴這個搗亂的,她随便找個借口說要請聞少爺過來就打發走了。
她一路看下來,自然不會叫夏語琴拿走少爺的小包裹,裏邊的東西少爺那麽寶貝,要是弄丢了,她可擔待不起。
當即管家就把手上的燙手山芋遞給夏司容,看她拿了小包裹就往主院走。
走近堂屋,管家看見了自家少爺那雙比夏司容還紅的眼睛。
看來少爺跟女君的心結已經解開了,剛剛隐約傳出門外的哭腔她沒有聽錯,倆人這是在裏邊兒抱着頭面對面痛哭呢。
管家剛跨進門口,就看見自家少爺猛然擡起頭望過來,眼神纏綿眷戀。
好像以為進來的人是夏司容,可等他看清了,知道進來的并不是夏司容時,他滿眼的癡戀瞬間便收了個一幹二淨。
自家少爺這麽現實,管家只能笑笑,故意問:“少爺還下蜜桃莊去嗎?”
徐冬垂眸,抿了抿嘴唇,用那把哭啞的嗓音低低回道:“先不去了。”
自打小時候起,少爺臉上的表情就鮮少波動,好像遇到女君開始,少爺才慢慢有了作為一個人鮮活的感覺。
管家看着此刻窘迫的少爺很感慨,忍不住挑撥道:“前段日子女君說要搬走呀,如今也不搬了嗎?”
這回管家沒有聽到她家少爺的答複了,不過看她家少爺的眼神,就知道這倆小情人的矛盾都自己解決好了,用不着她這把老骨頭操心了。
管家搖頭晃腦,嘴裏說着一些“都不走就好”“打是情罵是愛,和和美美到白頭”之類的話,嘀嘀咕咕的往外走了。
徐冬聽着,心裏有些惘然。
正呆呆看着窗外餘晖灑在瓦楞上的金色光線發愣,耳朵卻能靈敏地聽見一陣穩健邁近的腳步聲。
那個人該走怎麽樣的步伐,徐冬好像能夠提前一瞬猜到。
轉頭望去,果然是夏司容。
夏司容再次返回,走到徐冬附近,不動聲色地探索着他還有沒有其他收拾好藏起來的包裹。
梭尋幾輪,看到沒有大發現時,她微蹙的眉間才稍稍松開。
徐冬問她:“仆人都遣開了吧,我能回去了嗎?”
夏司容應了一聲,“我送你回屋吧,今天你走了太多路,還得拆開檢查下。”
她走到太師椅旁邊,将徐冬用作代步工具的拐杖随手放到另一邊,故作輕松道:“你不急着去莊子吧,要不要通知一下那個幫你忙,說要準備車輛的人一聲,跟她說不用需要了?”
決定偷偷跑掉,中途出了夏語琴這個岔子,徐冬不知道怎麽跟夏司容說明來龍去脈。
但他怕夏司容會誤會,如今的徐冬深谙不主動避嫌就有可能會造成誤會的道理。
于是他張着眼睛,緊張地看着夏司容,小聲解釋道:“我沒想讓她準備,我跟管家他們在府門僵持的時候她看到了,我沒喊她,是她自己主動進來的,還跟我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話,我都沒有搭理她的。”
夏司容側着耳朵認真聽,聽完了,卻沒有發表什麽看法。
好像這個話題很無聊,她只是随便問問,至于徐冬回答得怎麽樣,她都不會在意一樣。
夏司容這個模樣,讓徐冬摸不準自己回答得好不好,很是忐忑地看了她一眼,過一會兒,又忍不住再看了她一眼。
見夏司容确實沒有話要說,徐冬抿抿嘴,小心翼翼問道:“你還有其他問題要問嗎?”
“沒有。”夏司容又把拐杖踢遠了一點,很快回答道。
徐冬就說好,他揪着夏司容的衣角拉她過來,一點一點靠近她的手指,然後緩緩張開五指擠入夏司容手中,跟她十指緊扣。
“那我可不可以知道你的事情呀?”
夏司容垂眸,望着徐冬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你是想問可不可以知道關于蘇唐的事情嗎?”
徐冬的臉登時就紅了,他才沒有很介意蘇唐。他只不過是很想知道夏司容過去的事情而已啊。
在了解這個的過程中,順便、順便知道一下蘇唐,應該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吧。
徐冬紅着臉,毫不閃躲地迎上夏司容的目光,掐着夏司容的手指,羞憤道:“我可以啊。”
夏司容捉住他作怪的指尖,笑了,“那我也可以。”
這漫長的一生,徐冬最好是想知道些什麽,正好她有許多個方面,可以讓徐冬慢慢“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