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夏語琴在門外劇烈的敲擊了好幾下, 後來沒聲,只絮絮傳來她跟管家倆人隐約的說話聲。
應該是候在外面等待吩咐的管家出手阻止了,夏語琴顧及禮數沒有再鬧大,漸漸門外就沒有聲響了。
徐冬看了看被緊緊關上的那兩扇門, 又望望堵在門口, 距離他只有幾步之遙的夏司容, 禁不住輕輕嘆氣, 不明白她此舉還有何意義。
出不去, 徐冬只好返回到太師椅坐下,放下拐杖後揉揉酸脹的腿腳。
來來回回折騰了這麽久, 他卻連府門都出不去, 腿腳酸脹的感覺自然是很不舒适的, 可更令人不舒适的,是眼下奇怪的氛圍。
“你這麽急, 是需要聊什麽呢?”抿抿唇,徐冬受不住在靜谧流淌的空間裏跟夏司容獨處, 便主動開口詢問。
明明說他們需要聊一聊的是夏司容, 可等徐冬問了,她卻神色怔愣, 顯然是不知道該從哪個方面說起。
徐冬仔細描摹着她臉上的表情,好像已經猜測到夏司容要跟他說的是什麽事情。
左右不過是他們倆人之間,如今亂成一團的, 合作夥伴不像合作夥伴,暧昧對象又不像暧昧對象的關系。
如何講清楚,說明白, 再幹幹淨淨地撇開, 以後保證他們倆橋歸橋路歸路, 互不妨礙。
夏司容态度冷淡的這些日子,徐冬不是沒有察覺,甚至就是因為太過敏銳,才會感覺到無比清晰的痛苦。
“我對于你來說,是個很糾結的責任背負吧,這個背負又棘手又複雜,不是我叫你不必在意,或者我們都當那件事沒發生過,又或者我死纏着你不放,應該都無法消除掉你心裏的背負感。”不再盯着夏司容看,徐冬轉開眸看向桌面,有條不紊靜地分析道。
夏司容本來躍躍欲試,擡腳就要走到他身邊,聽到了這些話,反而頓住了。
徐冬沒有注意到,依然很客觀理性地說:“蘇唐,從我見到他的那兩次,看起來似乎是一個很開朗賢淑的男兒,我會說他跟你很般配這種話,真的不是反話,而是真心這麽覺得的。”
“最欣慰的一件事,是你沒有因為卑劣的我而草率選擇将就,能夠理智選擇自己所愛的人,給對方幸福歸宿。”
當時他衣不蔽體,故意做出一些刺激夏司容的動作勾引她,其實換做如何一個女人,都會被情·欲沖昏頭腦的吧。
心中無愛卻做下了錯事,此後一直被困在懊悔的境地裏,然後選擇背負責任,放棄跟自己愛的人相守一生,這對夏司容來說不公平。
夏司容能夠快刀斬亂麻,理清他們之間混亂的關系,選擇勇敢走到她本就喜愛的人身邊。
他應該慶幸,自己看上的是這樣敢愛敢恨有魄力的女子,而不是叫嫉妒吞噬了理智。
當時他一心想要霸占夏司容身邊的位置,為了自己自私的祈望,就要拿別人一生的幸福來陪葬,在如今想來,又是多麽幼稚的想法。
徐冬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夏司容一聲不吭,只是越聽,她的眸色就變得越深。
看樣子,好像并沒有為徐冬這麽大方放過她而感到高興。
不去管徐冬說得有多好聽,夏司容冷着臉,開口就直指要害:“你說了那麽多遍我和蘇唐般配,我應該選擇他才會幸福,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哭?”
徐冬懵了,張着嘴巴啞口無言,似乎想不通夏司容說的是哪場,因為他哭的時候都是偷偷躲在房裏啦,又怎麽會被夏司容發現。
看徐冬一副喪失記憶的樣子,夏司容就恨不得揉他,她沉着臉,又道:“王夫郎都跟我說了,那天蘇唐來了,你看到我跟他說話,就哭了。”
說着,夏司容終于動了,她慢慢邁動腳步,一步一步朝着太師椅方向走過去,“啪”一聲雙手砸在把手上緊緊握住,居高臨下垂眼看着徐冬,壓迫感像是泰山壓頂而去。
夏司容狠狠盯着徐冬的眼睛,看着他的臉色變得不如方才的平淡,神色慌亂眼神閃躲,才接着逼問道:“你說,假若你都這般斷舍離了,那天我說要從府裏搬走,你又為何不叫我馬上離開,還扯着我的袖子,一遍遍詢問我為什麽?”
徐冬縮在太師椅上,整個身子不自覺地越後靠越往裏藏,卻被阻斷了退路。
夏司容的雙手移到太師椅後背會和,來到徐冬肩膀握住,往上一帶,又松松攏住徐冬那節蒼白纖細的脖頸。
然後強迫他跟自己對視,盡管徐冬很快就垂下眼眸躲避。
“有一點你說對了,你确實是我的背負,我總會想,如果那個糊裏糊塗的晚上我能控制住自己,不跟你發生些什麽,那我們之間這些曲折還會不會發生?”
夏司容臉色冷靜得可怕,那雙攏住徐冬脖頸的手卻微微顫抖,慢慢收緊力道。
徐冬的脖頸有些紅了,他被勒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可比起窒息更難忍的,是如今心裏席卷而來的難受。
“但是,徐冬,你也有一點說錯了。”
夏司容似是繃不住了,聲音因為抽氣而扭曲變形,徐冬心下疑惑,忍不住擡眸,卻看見了他不敢置信的一幕。
他睜大的眼睛裏,看到了平常掉血也不掉淚的夏司容紅透眼眶、眼眸濕潤的模樣,他的心,仿佛也跟着碎成了一片片。
甘願開小食攤也不接受嗟來之食的夏司容。
看着歡樂水果園慢慢發展壯大而心滿意足的夏司容。
每日跑遍生禽集市挑選新鮮食材煲湯,費心費力制作各樣小玩意眼巴巴送到他面前的夏司容。
還有,喜歡逗他、鬧他、調戲他到臉紅滿足她自己惡趣味的夏司容。
無一例外,都是滿臉笑容,滿懷愉悅的夏司容。
如今,他卻叫這個整天笑嘻嘻的女人,在他面前掉眼淚。
夏司容的哭泣是無聲的,仿佛落淚的那個人不是她,她顫抖的聲音也緩緩平複下來,安靜地說:“徐冬,如果我聽你的,那蘇唐才會是我草率選擇将就的存在。”
她早就在那個迷醉的夜晚之前,死心塌地陷入,在名叫徐冬的溫柔鄉沉底。
往前,她以為沒有人能夠撥動她的心緒。
往後,她卻被困在甜蜜夢鄉,再也無法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