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二天, 夏司容真的找來了更有權威的大夫,重新給徐冬檢查了一遍身體。
大夫沉着地給徐冬診治了右腿,又應夏司容要求的把了脈,看了看病人面色, 便收拾了醫箱出了房門。
夏司容跟出去, 大夫沉吟片刻, 說了此次出診的結果。
如仁春堂那位大夫确診的一樣, 除了右腳腳踝扭傷嚴重了些, 需要仔細靜養就好,其他并沒有什麽問題。
不過, 也确實如仁春堂大夫所預料的那樣, 确實有可能存在引發徐冬心病的外在因素。
比如兩位大夫都有提及的, 近日來徐冬情緒波動太大,還有随時碰到觸發他內心不安惶恐的人或者事物也在持續不斷地發生。
大夫暗示, 皮肉的傷痛可以依靠醫藥治愈,而心病, 則需要家屬想辦法找出來, 盡可能快地解決掉,免得埋下病根, 将來釀成慘禍。
到時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夏司容拿着大夫給開的外傷藥膏以及安神藥包回到房裏時,徐冬頭靠裏, 靜靜躺在床塌上,側躺着的纖瘦身形随着他的呼吸規律起伏,好像睡着了一般。
但夏司容靠近過去, 就發現了床上那小家夥的鼻息豁然絮亂, 眼睫也在不斷地緊張顫動。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 徐冬是在裝睡。
或許是沒想好怎麽處理他們的關系,索性就用裝睡來逃避跟她說話。
從夏司容說出要從徐府搬走那樣的話後,除了最開始無措地追着夏司容問了好幾遍為什麽,徐冬便沒有再開口說一句多餘的話了。
這段時間,夏司容連歡樂水果園都不去了,全權交代給王大姐打理。
她自己則天天守在徐冬房裏,看架勢是想照顧到徐冬的腳傷痊愈為止。
徐冬當作沒看見,包括他時不時口渴了要喝水,肚子餓了要吃糕點,夏司容想幫他拿,徐冬卻不要。
他恁是自己掙紮着從床上爬起來,翹起右腳單獨用左腳一蹦一跳的,自食其力來到桌邊,很沒有男兒樣的鼓着嘴又吃又喝。
夏司容被他不斷推開,一直插不了手,又怕硬來的話會不小心傷着他,只能無奈站在旁邊幹瞪眼。
就連起夜,徐冬睡得迷迷糊糊的,也不忘記他不同夏司容說話的原則,竟然一聲不吭就自己下床,噼裏啪啦帶倒了一串架子椅子等物品。
從知道徐冬右腳受傷那晚開始,夏司容就睡在徐冬屋裏的外間了,她聽見靈敏,一點兒動靜都可以聽見。
何況如今徐冬房裏傳來那麽大陣仗了。
一進去裏間,夏司容吓得趕緊沖過去,抄過徐冬的膝窩就将人抱起,也不管他願不願意了。
看着徐冬睡眼惺忪的樣子,夏司容無奈問:“想要什麽?”
聽到熟悉的低柔嗓音,徐冬瞬間像只警覺的兔子,立馬支楞起耳朵,瞪圓了眼睛清醒了,哪還有方才的迷糊模樣。
他閉緊了嘴巴,只用手拍拍夏司容胸口,又指指地板,示意夏司容把他放下去。
夏司容不放:“你先說你要做什麽,我再放你下去。”
徐冬仍舊不吭聲,只是安靜地看着夏司容,不停地指着地板,看樣子是打定主意不跟她說話了。
夏司容卻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什麽?喜歡被我抱着嗎?那我就抱着你站到天亮了。”
徐冬不敢置信地張大眼睛,他連用手指指地板的動作都忘記了,愣愣蹙眉看着夏司容的下颌發呆。
對峙了好一會兒,徐冬可能是忍不住了,他憋得臉蛋泛紅,着急地在夏司容懷裏撲騰,踢着腿小聲哼唧。
那點兒力氣在夏司容眼裏根本不夠看,她穩穩當當抱緊了懷裏人,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開玩笑,這小家夥都不乖了。
夏司容今天有心要治他,這幾天無論她做什麽,小家夥都當她是透明人,她真是受夠了。
于是就開始耍流氓,徐冬踢腿她就摸過去,說這麽踢肯定是被蚊子咬了,她幫忙止止癢。
徐冬拍開她的手,她就反手握住,拿到唇邊若有似無地啄吻,說手怎麽會這麽涼,需要幫忙吹吹才能暖和了。
徐冬被逼得沒辦法,只能紅着耳尖吭吭哧哧:“你……你放我下來,我要去尿尿。”
夏司容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暧昧地念了好幾遍“原來是要去尿尿啊”這樣的話。
徐冬窘迫得不行,以為夏司容這下就會放他下來了,卻沒有,夏司容只是抱着他去到放夜壺的地方,然後擡擡下巴讓他随意。
徐冬都驚呆了,他們倆如今是可以到幫助解決夜尿地步的關系嗎?
夏司容這湊不要臉的。
不好意思明說,徐冬只好說用不慣夜壺,叫夏司容送他去東側。
到了東側,徐冬以為夏司容總該出去了吧,沒想到她更過分了,竟然就這樣扶着徐冬的腰身,就要動手幫他解開衣襟。
徐冬臊得臉紅,慌忙揪住自己的衣服,緊張道:“幹……幹什麽呀?你先出去。”
夏司容老神在在:“害羞啥,你身上哪兒我沒見過?”
“別鬧,趕緊解決了好回去睡覺。”
徐冬急得推她,說話聲都劈叉了,氣道:“要……要你管,你給我出去啦。”
夏司容沒理他,自顧自幫他弄好準備工作,強硬地摟住他,然後眼神灼灼地看着他的臉,低聲說:“好了,快尿。”
“嗯?尿不出來嗎?要不要我吹哨?”
夏司容這混蛋,這種情況下他哪裏尿得出來啊。
徐冬整個人都紅透了,尿意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奇怪的是,随着夏司容低柔的哨聲安撫,只不過短短幾瞬,徐冬就稀裏糊塗完滿解決了人生三大急之一。
嬌養到這麽大,這還是徐冬人生第一次被這麽欺負,而且還是以強迫把尿這種方式。
夏司容抱着他回房路的上,後知後覺地,徐冬眼眶都紅了,整個人都縮在夏司容懷裏,小聲啜泣着。
一到了床上,他就藏到被褥裏,快速卷成一條毛毛蟲,然後面對着牆壁,哭得整個身子都一顫一顫的,只留下一個後腦勺給夏司容。
回了房,夏司容上頭的情緒才平緩下來,當下也知道把人欺負得狠了。
夏司容撓撓臉,坐到徐冬床榻邊上,伸手去碰了碰徐冬的臉,誠懇道歉道:“對不起啦,我錯了,剛剛不應該幫你把尿的。”
夏司容這湊不要臉的居然還敢提把尿的事情?
徐冬氣得要死,一下子就張嘴咬住了主動送到他嘴邊來的手指,在聽見被咬那人痛的嘶嘶哈氣時,他才心滿意足吐掉,拉過被褥蓋過頭頂。
整個背影都在表示着他很不待見夏司容。
第二天起來,徐冬比前幾天更變本加厲了,別說說話了,他連衣角都不讓夏司容碰一下,拿出了一副不想麻煩夏司容,也不想跟夏司容産生任何接觸的架勢。
徐冬用實際行動證明,他不想要跟夏司容進行對話,也很抗拒夏司容的碰觸。
早晨起床那會兒徐冬迷糊的時候還好,等用過了早膳,夏司容就見識到了,拒絕溝通的徐冬有多難纏。
瞧他那一副倔樣,夏司容又拿他沒辦法,簡直郁悶得要死。
就算他們談崩那晚,夏司容心灰意冷,話裏确實有要清算掉他們之間關系的意思。
可徐冬真的随她的意了,泾渭分明地表示同意那樣執行,她卻并沒有發自內心地感到輕松愉快。
反而比她說狠話的時候更感到難受。
在又一次被徐冬關在門外時,夏司容無奈,卻也不放心他一個人待着,就抓了個小侍送進去,她自己則去到歡樂水果園處理堆積的雜務。
王大姐和王夫郎正在招呼客人,看到夏司容來了很高興,連忙湊到她身邊。
王大姐臉上揚着燦爛的笑容,眨着眼睛暧昧道:“等會兒蘇唐就來喲。”
夏司容皺眉:“蘇唐怎麽會來?”
“啊?”王大姐愣住。
夏司容解釋道:“之前定的酥糖款式已經定下了,他做好了,我到時候去蘇大姐攤位拿就可以。”
“呃……不是,你不還喜歡着小蘇唐嗎?”王大姐試探着問道。
夏司容眉毛皺得更緊了:“誰告訴你我喜歡蘇唐了,我就是叫他幫忙做幾罐酥糖,這跟喜不喜歡有什麽關系?”
這下王大姐都不确定了,小心翼翼問道:“那你除了蘇唐跟哪個男兒都不假辭色的啊,如今買賣做這麽大,也沒見身邊有哪個如意男兒陪着,你不就是不好意思,拉不下臉皮跟蘇唐求親嗎?”
夏司容聽得血壓直線上升,頓時就暴躁了:“王大姐你整天瞎琢磨些什麽呢!”
好心亂點人家的鴛鴦譜,王大姐認識到錯誤,慫了,但還在小聲比比道:“誰叫你就跟蘇唐一個男兒說話,我這能不會錯意嘛,你要身邊真有人,我哪裏會替你操心。”
怎麽就沒人了,她身邊不一直就只有徐冬,不早就帶給王大姐見過了嗎?
想到徐冬,夏司容生氣的勁頭都沒了,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起她一直很在意的事情來:“那天我妹妹,就是徐冬,穿白衣的,離開前有碰到什麽人發生什麽事兒嗎?”
雖說那段日子徐冬情緒一直不高,但明顯在那天的情緒波動最大,他能突然氣到暈厥過去,總是要有觸發因素的吧。
提到徐冬,站在旁邊的王夫郎忽然插嘴道:“那日……你妹妹好生奇怪。”
“他怎麽了?”夏司容緊張極了,非常迫切地問道。
如今再提起,王夫郎仍然心有餘悸:“他……他不知怎麽的,突然就哭了。”
話音剛落,王家妻夫倆都看到了夏司容臉上的所有表情瞬間空白,她的嘴角提了好幾次,都無法從嘴裏吐出半個字來。
田地裏明明很熱鬧,然而在他們三人周圍的空間卻陷入了某種詭異的沉默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