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與倆人之前的融洽相處不同的, 那晚之後徐冬所表現出來的抗拒,總是小心翼翼避免和她接觸。
大夫說徐冬這次會暈倒,有很大可能存在着一些刺激他、引起他情緒不穩定的人或事。
在那晚沒有發生之前,沒有外因誘導, 徐冬從未有過大的情緒波動, 可以說是一個淡泊到極致的人。
假若真的有人能夠令徐冬心神不穩暈倒過去, 那麽大夫說的, 會有很大可能就是她了吧。
把注意力從紛亂的情緒裏拽回, 在此刻,夏司容看着因為疼痛而忍耐的徐冬那張蒼白小臉, 在聽到她說要從徐府搬出去的話語後, 他猛地擡起頭來, 臉色又煞白了幾分。
徐冬無措地按了按那只被紗布裹得嚴嚴實實的右腳踝,好像傷處又傳來鑽心的疼痛, 他實在忍耐不了,控制不住的咬緊嘴唇又松開, 半晌才顫着唇瓣問:“為什麽呀……”
“夏司容, 你是不是想終止協議了……”
“你……你不要我了嗎?”
夏司容忽然覺得很無力,全部都是她的自大, 才會導致了這一切發生。
明明在最初的時候,她根本就不需要來招惹徐冬,她照樣有其他辦法可以幫原主打臉渣父母渣妹渣未婚夫郎。
可她偏偏藏有私心, 選擇了最曲折的一條路。
莫名其妙地腦子長泡了,她鬼使神差之下竟然跑到徐府見徐冬,來商讨那去他|媽|的假定親協議。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什麽要做這種跟任務毫不搭噶, 也毫無意義的事情。
不單單是協議, 還有她賣可憐, 強烈要求徐冬讓她在徐府寄住,而且還特地點明了,要徐冬安排在主院與他就寝的屋子附近。
名為做做樣子順應外界猜測,就近居住還可以随時觀察他的病情變化,盡快幫他調養好身體。
徐冬面對她明目張膽的欺負,或許是因為毫無辦法應對,只能軟糯地答應了她的要求。
實際上呢,她非但沒有養好徐冬的身體,還搞得更糟糕了。
把徐冬逼成這幅虛弱模樣的人,是她。
徐冬喜歡她順手拿到他屋裏分享的酥糖,那玩意兒她嘗過,确實不錯,所以看徐冬那麽喜歡,她還特地回去找了蘇唐好幾次。
拜托他幫忙多做幾罐酥糖出來,要求樣式更精致,口感也更細膩,她可以按照市面價格多支付幾倍的銀錢給蘇唐。
蘇唐頭一次接到這麽大的一單買賣,總是很緊張地來尋求她的意見。
因為是要送給徐冬的,夏司容很重視,也會很用心給蘇唐提出改善的地方。
那日蘇唐做好了幾款酥糖雛形,拿到城外給她品嘗,如果沒有意見,就說要按照這個配方制作出來了。
夏司容看過好幾次了,其實蘇唐已經做得很好了,如果不是他力求盡善盡美,已然沒有必要再改進,她自然是同意了。
那天蘇唐還跟他爹爹新學了桂花糕,跑來城外一趟還順便給她捎帶了。
就在跟蘇唐說話的間隙,夏司容沒想到,徐冬這小家夥居然自己偷偷跑來城外玩,要不是他自己撞上來,被她發現了,指不定要晃蕩到什麽時候回去。
夏司容又生氣又擔心,見徐冬遲遲不認錯,還眼神閃爍試圖轉移話題,竟然牛頭不對馬嘴地問起她要不要喝湯。
這荒郊野外的,哪來的湯?
夏司容的臉色更冷了。
蘇唐沒見過徐冬,所以在他好奇問徐冬是誰時,夏司容還控制不住情緒,冷着臉只說是一個朋友。
哪知徐冬這就脾氣大了,轉身便跑,夏司容拔腿要追,又看到站在一旁的蘇唐,心想留他這麽一個小男兒獨自回去也不好,加上徐冬已經上了馬車很快走掉了。
她只好叫上蘇唐,緊趕慢趕回到城裏,将蘇唐送回家後,才氣喘籲籲跑回徐府。
一想到徐冬生氣了,夏司容心裏那點氣早就消了,進了院裏就看見那小家夥趴在堂屋桌子上,好似在生悶氣。
夏司容在自個兒房門躊躇了片刻,擦了擦掌心的汗,腆着臉想,還是先進去把人哄好再說吧。
慢吞吞進了門,喊了人的名字。
徐冬才擡起頭來看她,眼眶紅紅的,眸子也軟乎乎濕漉漉的,不像在生氣,更像是要哭了。
夏司容的心一下就軟了。
開始後悔在城外時,對他的态度太冷漠。
當下就尴尬得不行,夏司容倒是拉得下這張老臉來道歉,但若是道歉了,又很奇怪,雖然她和徐冬該做的都做了,但她這會兒正處于矛盾的拉扯中。
回現代,或者為了徐冬放棄以前的一切留在這女尊異世。
親人、朋友、事業等等,擾亂夏司容的因素太多了,她還沒權衡好。
磨蹭半天,夏司容把其他因素抛開,還沒想通的,那就先不想了。
先把人哄好才是正事兒。
于是夏司容就扯出王大姐這面大旗,擅自邀請徐冬去城外踏青,反正到時候跟王大姐說一聲就行了。
夏司容那段時間買了田地,還承包了其他人家的好幾塊,參考現代農園種植的模式,她搞了個采摘園,取名叫歡樂水果園。
園裏種植了草莓、小番茄、櫻桃等等喜聞樂見人們還愛吃的水果。
夏司容還頗具商業頭腦,雇人提着果籃在大街小巷宣傳,嘗到水果的人自然有興趣來看看,體驗了之後就被這種新穎的果園經營模式吸引住了。
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夏司容忙得腳不沾地,像一只連軸轉的陀螺。
那段日子,夏司容讓自己忙起來,忙到飯都沒有去跟徐冬一起吃,看似沒有多餘空閑去糾結她同徐冬之間的關系,其實是逃避的成分居多。
所以那天猛一下看到徐冬,她的心驟然咚咚跳起來,跳得好像随時要蹦出胸腔似的,夏司容便知道了,她該做什麽決定。
是以,第二天夏司容早早去城外準備,千叮咛萬囑咐王大姐跟王夫郎在她忙的時候,要幫忙替她看好徐冬,就是怕他在人多的地方不自在了。
可徐冬倒好,來的路上專門去給王大姐家的那小屁孩買了很多很多的禮物,還說都是他兒時最喜歡的。
雖然夏司容知道,去吃味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屁孩很不應該,可她還是醋了。
夏司容很計較的想,徐冬都還沒送過她禮物呢,就叫一個小屁孩把他精心挑選的禮物拿走了。
所以在徐冬不知道什麽原因先行回府了,夏司容怕他出什麽事兒,就着急忙慌追回去時,還不忘從王夫郎身邊的小零食籃子裏拿走徐冬說的他最喜歡的冰糖葫蘆。
跟王大姐說了明日給他們女兒補上三倍禮物後,夏司容便急匆匆跑了。
她攥着一把冰糖葫蘆跑回府,偷偷藏到了自己房裏才去徐冬的房間找他。
那時的徐冬跟此時的徐冬是怎麽說的呢?
徐冬說,蘇唐和她很般配。
夏司容失笑,如果徐冬說的話是真心的,那她還有什麽必要留在徐府,難道真是為了那一紙破協議嗎?
怎麽的,徐冬是因為當初覺得協議定親這個提議很新鮮,對于跟她在外人面前演戲很好奇,所以就被動接受了她所有欺負?
如今膩味了,徐冬醒悟過來了,才敢伸出他那并不強硬的小爪子反抗?
不論是什麽,夏司容都明白了,由始至終,恐怕徐冬都未必需要她,也無需她可笑地進行內心鬥争,人家根本就沒打算跟她假戲真做。
夏司容閉了閉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拿開徐冬不斷按着他自己右腿的手,說道:“你這腿剛固定的,骨頭還沒矯正過來,還不可以這樣碰。
“是不是疼得受不了?我去叫大夫再來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可以幫助止疼的藥。”
說着,夏司容站起來,轉身要往外走,徐冬卻捉住了她的手掌。
從手上傳來的溫度,夏司容覺得床上那人的指尖又冰又涼。
“為什麽……夏司容你還沒說,你還沒跟我說,到底為什麽要搬走?”
徐冬因為病弱,身體一直都很清瘦,但自從夏司容來了徐府,每天不重樣的滋補湯嬌養下,他的臉慢慢也養得圓潤了一點。
卻在初夜發生到如今的短短時間裏,快速流逝掉了他臉上養起來的那點豐潤。
而且那張小臉看起來,比夏司容未住進徐府前更顯單薄。
夏司容站着俯視,從上往下的角度裏,仰望着她的徐冬那張巴掌小臉上,只有那雙眼睛如同往常那般晶瑩剔透。
可他眸子裏,卻充滿了慌亂、驚恐等情緒,滿滿當當的,滿到要化作水汽變作淚珠溢出來,挂在眼睫尾部随時都有可能滾落。
他緊緊抓住夏司容的手不放開,惶然道:“你……你不想繼續我們的協議了嗎?”
夏司容眉間微蹙,反手握住那只冰涼小手,用自己偏高的掌心溫度捂了幾瞬,好像這樣徐冬冰涼的指尖就能變暖一點了。
實際上所有人都知道,對于體寒的人來說,片刻的溫暖,從來都無濟于事。
夏司容錯開跟他對視的目光,低聲道:“你不是早就幫我做出決定了嗎?”
徐冬給她選擇了“更适合她”的歸宿。
如果這樣做能讓他更舒心。
那麽,或許她應該嘗試去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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