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黎安到醫院的時候，韓菽已經到了。
看到黎安的着裝打扮，韓菽哈哈笑上了，“你這是要去跳廣場舞嗎？”
墨鏡口罩帽子，配上寬松版淺色亞麻長裙，一雙軟底布鞋，不認識的人，可不就以為這是準備去跳廣場舞的某位大媽。而認識的人，看到她這副裝扮，多半也是會認不出的。
黎安無奈。
“你嫂子特地請了一位專業的穿搭顧問，用顧問的話說，孕婦就該以舒适為主。”
聽黎安這麽一說，韓菽禁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裙子，“雖然看着不怎麽樣，料子倒是挺舒服的。”
這個黎安是認同的。
“所以我就随她了，反正也不是要去走紅毯，你看我這樣，連妝都省了。”
韓菽拉下黎安的口罩看了看，還真看不出是素顏，她羨慕道：“那你也太白了吧，我以前都以為你是妝面效果。”
黎安沒想炫耀什麽，“沒有啦，就是衣服給襯的。”
兩個人一邊聊着，一邊往陸城所在的病房走去。
說到黎憲出國當練習生這件事，也是挺不可思議的，不是她看不起自己的弟弟，主要是讓她媽那樣養大，黎憲根本就沒吃過什麽苦頭，而且在外面的三流藝校學習，根本沒學到什麽有用的東西，連基本的舞蹈功底都不紮實，還挺擔心他會被退貨。
“不知道MQ怎麽就看上他了。”
韓菽噗嗤一笑，“不用懷疑，MQ絕不會眼瞎，這一切都是我嫂子的手筆。”
黎安怔了一下，有點轉不過彎，“你的意思是，為了省麻煩，你嫂子把我媽跟我弟騙出國去。”
這陣仗未免也太大了。
而且，跟韓菽相處下來，黎安也不自覺地跟着你嫂子你嫂子的叫上了。
韓菽被逗樂了。
“那騙走的能走多久，遲早是會發現不對，難道他們是不知道自己回來嗎？還是你以為我嫂子會讓人把他們給賣了。”
賣不賣的黎安不知道，不過她相信，陸嚴華絕對不是個善茬，要不然也不能過了這麽長時間，陸城出車禍的事情，一家媒體都沒報道，整個圈子，仿佛達成了某種共識，絕不輕易觸碰有關陸家的新聞，尤其是負面的。唯一有的也都在說陸城去國外了，至于某些小道消息演變成陸城帶着個嫩模出國旅游，雖然在網上并沒有掀起多大的風波，傳兩天就過了，但是想知道陸城近況的人，都把這個消息當真了。
既然話都說到這裏了，韓菽也不妨跟黎安托底。
“在我嫂子眼裏，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不是事，如果解決不了，那一定是錢不夠。”
這回黎安倒是轉的快了。
“那為什麽我之前要那筆生育金，她不願意。”
雖然是原主要的，但意思卻是這個意思。
“那不一樣。”
韓菽一時也不知道怎麽表達才貼切，她舉了個例子。
“這麽跟你說，我嫂子這人很注重生活品質，為了吃一口好的，寧願坐三個小時飛機去香平等剛上岸的湖鮮，這其中的花費就不用說了。可對于外在的東西，她的要求就簡單的跟常人無異，衣帽鞋襪這些，她從來都只選舒适的，而不一定非要價格最昂貴的。”
說來說去，黎安更不明白陸嚴華為什麽就不願意直接拿錢來解決她的問題，反而繞了一圈，還未必花得比原來少。
韓菽聳了聳肩。
“也許這就是我們跟超極富豪之間的差距，因為我們永遠琢磨不透他們在想些什麽，為什麽就熱衷于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
兩人相視一笑，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黎安進到病房看陸城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比起昨天，黎安覺得總裁的氣色好多了，監護儀上的幾條數據也十分乖巧地輕微跳動。
護士正在給他撤身上的管子，一邊大發感慨。
“陸總這種情況，簡直就是醫學史上的奇跡，我在重症好幾年，從來沒見過頭天還在下病危通知，第二天就脫離危險。”
“他傷的很嚴重嗎？”
具體的黎安并不知情，危重到底到了什麽程度她也沒有概念，只能用快死了，或者還有救來衡量。
護士手上沒停。
“非常重，送進來的時候身上都被紮穿了兩處，還有多處不同程度骨折，加上腦震蕩，情狀十分慘烈。當時有兩個新來不久的護士，看了直接暈過去。”
聽到這些，黎安的腦子裏很快就浮現出一個畫面，一個鮮血淋漓的男人被推進醫院，醫生們雖然各自忙碌着搶救事宜，但大家都心照不宣，這人就算救回來，估計也是茍延殘喘，還不如死了算了。就在這時，傷者他媽來了，大嗓子一嚎，我兒子要是死了，你們通通都得給他陪葬……
不知不覺腦補了一出霸總戲。
護士小姐姐收拾的差不多，出去前，十分誠摯地看着黎安。
“陸董找了不少陸先生的朋友來跟他說話，就只有你來了才管用，真是太感謝了黎小姐。”
說完還給黎安鞠了個躬。
黎安讓她這一個鞠躬給整的莫名其妙，她連連擺手：“不要這樣不要這樣，這，這也是我的工作。”
可不就是工作嘛，她替陸嚴華來陪聊，陸嚴華幫她解決各種麻煩，分工不同，但彼此都是有利可圖。
後來黎安聽說，陸嚴華當時真的說過陸城要是死了，就把醫院拆了的話！不管是不是氣話，都讓黎安對陸嚴華有了新了認知，大佬們的臺詞果然都是霸道的很呢。
這也就是為什麽護士小姐姐會拿黎安當恩人看待，陸城的好轉，可以說是直接化解了她們眼下最大的危機，倒不是說他們這些人丢了這份工作就找不到工作了，而是他們再也找不到福利待遇這麽好的工作。
也是在聽了護士小姐姐的話後，這天黎安知道要和陸城說些什麽了。
“你看你啊，其實也是蠻重要的，這整個醫院上下都指着你賞飯呢，所以就別再淘氣了，咱們争取明天搬出重症吧。你都不知道，進來看你一趟多費勁兒，這裏三層外三層的，憋壞我沒關系，憋壞孩子就不好了是吧。”
總裁先生雖然沒再給出什麽劇烈反應，手指倒是動了兩下。
醫生檢查後說這只是神經性反射，不管是不是自主行為，最起碼也是因為神經原有知覺了才會産生反射，所以對陸家人來說，都算得上一個好消息。
韓菽說黎安這是讓錦鯉附身了，開着玩笑讓她給自己寫一組數字，她要去買彩票。
黎安不信這些，反開起玩笑。
“還不如找你嫂子來得快呢。”
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韓菽轉口就說回到正事上。
“要不然你去學個茶藝吧安安，我覺得跟你的氣質特別合，想象一下你穿着漢服坐在古色古香的檀香茶桌後，指尖穿梭在熱氣氤氲的紫砂茶具間，活脫脫仕女奉茶圖啊，學吧，特別想看。”
黎安攢着笑：“小姑姑，我也特別想看你去找你嫂子要錢的樣子。”
其實黎安笑起來非常好看，曾經有個粉絲混剪了一段黎安所飾演的角色中各種笑的畫面，不管是含蓄的回眸一笑，還是開懷大笑，都能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也是從那時開始，看到視頻的網友基本都會情不自禁說上一句，啊，我戀愛了。
初戀臉就這樣不胫而走，後來才慢慢由清純衍生出玉女這個稱號……
對着這樣一張臉，誰又能生氣得起來，何況韓菽也不是那種會發脾氣的人，加上跟黎安又這麽合得來，所以也不過是伸手掐了把她的臉蛋。
“能別貧了嗎？我在跟你說正事。”
手感比想象中還要好上十倍，“快讓我再掐掐，這滿滿的膠原蛋白啊……”
兩個人在車裏笑鬧了一陣，黎安最後決定。
“要不我還是去學個剪紙吧。”
韓菽對傳統手工技藝沒什麽了解，不過既然黎安說了，自然也是支持的。
“我讓嫂子給你安排個師傅。”
◎
“她想學剪紙！”
陸嚴華從一堆報表中擡起頭，也沒多問韓菽什麽，按下桌上的內線。
“找一個擅長剪紙的師傅來。”
那邊不太确定地重複了聲，“剪紙。”
陸嚴華重新說道:“要那種非遺傳承人。”
韓菽在邊上聽了直挑眉，嫂子果然是嫂子，出手闊綽。
不過她也有和黎安一樣不解的地方，以前雖然不願跟陸嚴華待在一起太久，現在看她心情還不錯，索性把這個疑惑問了出來。
“嫂子，就為了個孩子，你做這麽多事，不嫌麻煩嗎？還是說，你對安安改觀了，覺得她做兒媳婦也不錯，想以此來促使她和阿城複合。”
兒媳不兒媳的，陸嚴華沒去考慮那麽多。而且以他們家的實力，也不需要犧牲子女的幸福去做商業聯姻的事情。所以陸城婚姻，陸嚴華并不想幹預，他愛跟誰結婚就跟誰結婚，只要不讓陸家斷後就可以。
她現在只關心黎安肚子裏的孩子。
“我陸家的孩子，怎麽可以用金錢來衡量，你這個沒生過孩子的是不會懂胎教的重要性。”
韓菽就這麽給噎着了。
“不是……嫂子你老是這樣擠兌我有意思嘛？我是沒生過孩子，我這輩子都不會有生孩子的念頭，但這不妨礙我對胎教這件事情的了解吧，再怎麽說我也是個醫生啊。”
陸嚴華糾正道：“非正經科室營養師，考個執照挂了三次。”
說完，擡眼看去。
那鄙視的眼神，把韓菽給激着了，她梗起脖子怒怼回去。
“我是沒用，專給家裏丢臉，可是有的人會生孩子也不見就好到哪裏去，生下一個只會忤逆長輩的孩子，還打算不婚不孕給我們陸家絕後，一把年紀了也不定個性，成天就跟那些不着四六的混在一起，真是給我們陸家長臉。”
這一通話說下來，嘴瘾是過了，但也就得意這麽一瞬，韓菽甚至都不敢再去看陸嚴華的眼睛，含糊說了句，“我尊重你是我嫂子，就不跟你計較那麽多。我還有事，改天再來看你。”
慌亂着就奪門而出了。
陸嚴華看着韓菽逃離的背影，搖了搖頭，她們之間雖然是姑嫂關系，但在陸嚴華眼裏，一直都把韓菽跟陸城同等對待。
平時陸嚴華雖然沒有給韓菽多少好臉色，主要還是怒其不争居多，三十幾歲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沒點定性，要不是陸城的奶奶臨走時留下一筆基金，就她那份連溫飽都解決不了的工作，早就餓死在國外。
不過，陸嚴華也有對韓菽另眼相看的地方，就是這麽些年，韓菽從沒開口向她要過一分錢，反而還會在節日的時候經常給她寄禮物回來。
陸嚴華不是個擅長表達關心的人，更多的還是以行動為主。她聽助理小劉說韓菽暫時不準備再出國，甚至要在這裏開個工作室的時候，第一時間就讓小劉去物色地段較好的辦公場所。
至于韓菽跑來說黎安待産無聊，想學個剪紙打發時間，陸嚴華一開始只是想着順意黎安，現在靜下來才突然想起彙騰送來的綜藝邀請，一個主打傳統民樂的節目，叫國樂盛典。
放在彙騰好幾天了，一直被鄭菲壓着，她好像還準備去回絕掉這個邀約。
因為陸嚴華放了話，有關黎安的工作，都需要讓她知道，所以才被送到她面前。
陸嚴華粗略看過一遍內容，這個綜藝跟其他綜藝有些區別，大多數綜藝請的不是偶像明星，就是實力派大咖，這個綜藝請的卻都是一些樂器大師，歌唱家，詞曲家。在他們這個圈子裏，光導師陣容就堪稱天花板級別，不僅有著名歌唱家裘海珍、金牌作曲家羅柏原、著名琵琶演奏家、古琴傳承人，甚至還有梨園大師蘇維錦。
節目組之所以會邀請黎安去參與，陸嚴華覺得應該和之前黎安在劇組裏吹唢吶的那個視頻有關，畢竟現在的年輕人，要學也是學鋼琴小提琴那些樂音優美的樂器，傳統民樂反而日趨式微，不管黎安是否有兩把刷子，憑她現在的流量和話題度，只要節目播出了，想來對年輕一輩會有一點影響的。
要不是韓菽跑來說黎安無聊，想學剪紙打發時間，陸嚴華可能也不會把這個綜藝當一回，雖然陸氏已經收購了彙騰影視，卻沒有對外公布，不僅韓菽不知情，就連彙騰內部絕大多數人也不知道這件事。
當然，陸嚴華收購彙騰，并不是為了黎安，只是她嗅到了這個行業的發展前景。
至于這個綜藝邀請，陸嚴華稍作思考，先給婦産科專家打了個電話。
◎
黎安想學剪紙也不僅僅是因為無聊。她以前剛當學徒的時候因為年紀小，差點因為受不了苦，跟一個手藝精湛的剪紙阿婆跑了。
後來堅持下來了，再回到原來的地方，阿婆卻已經不在了。
街坊拿了一沓保存完好的窗花以及一把銀剪子送給黎安，說是阿婆臨終托付的，如果黎安哪天回來，把她的那套家夥式給她，當是傳承了。
可剪紙這種細致活跟唱戲還是不一樣的，要說讓她原地翻跟頭，下個腰劈個叉吊個嗓子那些都不在話下，一把剪子握在手裏，幾層疊起來的紅紙往往被一剪子下去就稀碎了。
黎安覺得自己不笨，可斷斷續續學了很長一段時間，就是學不會。
所以她現在想學這個，除了可以打發時間，也算是跟自己較勁兒吧，她就是不信自己學不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