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毛孔滴着肮髒的……
白月被忽悠着打了一天的羽毛球,許久沒鍛煉的身體是真的累,當晚在水汽彌漫的浴盆中躺下時,她連手指頭都懶得動一下了。
這真是一個《關于我以為對方是陪玩結果自己才是的那些事兒》……
收拾完時間已經不早了,她拖着疲憊的身體只想一頭往床上栽時,看見帕特裏克還在書房埋頭苦讀,真是一點事都沒有。
白月開始祈禱他今天玩夠了。
許是那些管天氣的大佬聽見了她的心願,翌日烏雲密布,降雨不斷。然後她就驚恐地看見某紳士臉上肉眼可見的失望。
“白月,這天氣我們不能出門(打球)了,”那雙淺綠色的眼睛敏銳地捕捉到想偷偷溜回卧房的黑發少女,“能否請教未來有哪些類似的室內球類運動呢?”
白月剛想說“我不知道”,但一想到雨天能糊弄過去但是天一晴還是照舊,就改了口:“乒乓球(ping pong)?”
“那是什麽?”
“桌上網球(table tennis),就起源于英國。”她眨眨眼睛,“現在沒有嗎?在一張桌上用有彈性很輕的小球和球拍的小型室內運動。”
“我在新聞看到過,”聽了她描述帕特裏克琢磨了一陣,“不久前說是兩個駐印度的官員因為下雨沒法在室外打網球,便在室內擺張桌子打小型的,一個刊登在報紙不起眼板塊的小故事,想不到又是開創之舉。”
他安排人準備了工具,白月試了一下,臨時找來的材料中挑得出适合當成乒乓球的,雖沒有後世清脆的乒乓聲,但手感還行。
乒乓球本來就和網球羽毛球有相近之處,帕特裏克很快就上了手,一看就很貴的紅棕色大桌子被兩人當成球桌玩得不亦樂乎。
對于戰況,白月雖然不是專業選手,但她是中國人啊!
————所以帕特裏克是贏不了的……才怪。
紳士美德:待人謙遜,彬彬有禮。
白月還想着她又不是紳士,所以堅決不讓球,磨光其興致————為什麽輸的又是她!
“輸贏都是很常見的,別灰心說不定下一局贏的是你。”見白月頭頂烏雲癱在桌子上,紳士先生還以很溫柔的方式要求再玩一局。
“為什麽……我明明是中國人啊,為什麽打不過你……”白月不甘心地抓頭發。
“嗯?中國人都很擅長這項運動嗎?”
“那當然啦!”提起這個她可不累了,“乒乓球可是我們的國球,在賽制規則更改前,各大國際賽事中國隊可以包攬前三名,後來改了,最多只能拿前兩名。”
然後她立馬焉了:“我真給國人丢臉了……”
對面那位終究沒能忍住不笑:“或許,只是有些疲倦了?實在抱歉,我難得有機會玩這些……倒是辛苦你了。”
白月聽來有點奇怪:他們這樣的上流人不是有很多社交活動嗎?體育競技還會少?
不過他沒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等雨停了,去騎馬怎麽樣?”
白月當然不會騎馬,但紳士先生很周到地樂意教學。
雨過天晴碧空如洗,金發碧眼的俊美青年身着精良的馬術服向她走來,身邊是的英國純血馬通體烏黑。
……于是硬生生掐斷了白月對“白馬王子”的腦補。
她知道如今女性騎馬是側騎,怎麽想怎麽困難,加之穿了現代運動系衣褲,便搶先對帕特裏克說:“我希望像男士那樣騎馬,未來的風氣是不要求女性側騎的。”
他爽快同意:“我也不懂側騎。”
白月:……
帕特裏克細細地介紹了相關事項,并且貼心地手把手教白月具體操作。
“駕馭馬匹需要自信,然而第一次騎馬會害怕掉下來是正常的……放心,我會一直在旁邊護住你。”
“帕特裏克……”□□的黑馬慢慢走動起來,意識到在加速白月下意識側過頭去找“專家”————
他确實保持在咫尺的地方,那一直注意着她安危的綠眼睛宛若水晶:“我在這裏。”
疏風朗月,公子無雙。
分明是高鼻深目的歐美青年,東方少女心裏卻突然出現這句話。
————很久之後,白月都會回憶起這個奧爾弗裏斯頓的雨後,吹過臉頰的風無比清透,卷起芬芳的空氣向着不知名的遠處而去,她馭馬行進在透明如醇蜜的陽光中,逆光讓身邊的英倫青年面容模糊。
彼時她還沒有意識到,她的心裏翻湧起一陣陣朦胧的感觸,可以名為留戀。
……
作為有良好出身的紳士,帕特裏克藝術水平也是肉眼可見的出色。
體驗騎馬後白月婉拒了打獵,他便帶人到附近體驗田園風光。
真正像是走進童話世界一樣,而且和現代中國人山人海的風景區不同,山川間幾乎只能感覺到他們兩個人的行蹤(可能這就是為什麽她這個黑戶可以不遮遮掩掩地出來吧)。
“好漂亮,就像畫裏一樣。”白月很開心地稱贊,“風景寫生的絕妙來處!”
“————所以,給你個機會說好看!”等到切換成諸回後,她拿了幅寫生畫到他面前瘋狂暗示。
諸回接過去:“所以,你畫的?”
“別滿臉寫着不信呀!我又不是一竅不通,再加上帕特裏克的一點點指導,畫成這樣不離譜吧!”白月說到這裏,興致又上來了,“這倫敦游我真賺啊,不花錢不說,今天還騎了馬,帕特裏克是真的厲害,會好多……”
“……天,你這樂不思蜀的樣子,我是不是得擔心自己能不能被你帶回去了。”
“哪有啦!我就新鮮個一兩天,沒網的日子怎麽過得長啊!”
“好吧……日子對你确實難混。”他無奈扶額贊許。
……
附近的喬木落下秋天的第一片黃葉,已經進入九月。
“帕特裏克,咱們什麽時候回去?”白月和帕特裏克熟識起來,直接去找他問。
帕特裏克正在看報紙:“很快了,我打算安排車在明天,還想多待段時間?”
“不了不了,回倫敦吧我聽你的。”她說着也拿起一份報紙看,一眼見到了濟貧院死人的新聞。
“這……”
在那種環境下,不是新鮮事兒吧,穿越者嘆惜着,氣氛凝重下來。
“我聽說,那種地方都是孤兒或孤苦伶仃的老人,在我二十一世紀的印象中,這些人都是需要被照顧的。”白月發現此消息只占了報紙上很小的規模,看來時下人們并不在乎,“可是這裏卻強迫弱勢的他們勞動,否則連飯都不給吃。”
“那些人要考慮濟貧院的經濟效益,認為窮是因為懶,所以要勞動……”
“可是那些太長的勞動已經侵犯到人的合理權益了。”
帕特裏克将手裏的報紙折起來,紙張摩擦的聲音在安靜下來的房間裏清晰得刺耳:“将窮人逼入濟貧院,然後指責他們因為懶惰才一無所有的那些人……其實濟貧院的人去工廠依舊擺脫不了命運,工人的工作強度和時長不知道是那些人的多少倍,但收入正相反————正是被他們奪走了,富人享受了窮人的供奉,還通過法律薪資繼續從窮人那裏鞏固自己所得……”
白月下意識地接了句:“也就是說,資本如果有百五十的利潤,它就會铤而走險,如果有之百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人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着被絞死的危險?”
他一愣,驚訝地瞪過來:“你說什麽?”
白月也有點懵:“我在大學思政課上聽的。”
這下紳士先生是真的驚呆了,以至于頭一回語無倫次:“不是,你……大學?思政?學這個?也不是……我是說,你多大了?”
“啊?”她也沒想到突然被問年齡,下意識反問,“你呢?我只知道你二十出頭,具體的……”
“去年最後一個月,我度過了二十二歲生日。”
白月老老實實回答:“按照你們的年份計算,我在今年第一個月度過了二十三歲……”
然後她就見到真人石化(這下真是雕塑了)并裂開的場面。
于是,白月才知道,這位居然……
“對不起,”某紳士痛心疾首捂住臉,“我以為你也就十六七歲……”
————如果白月知道先前“公共保健毛巾”的含義,會發現這位還敢猜更小的年齡。
雖然她皮膚狀态超時代的好,大眼睛圓潤臉型五官位置略低有點娃娃臉,但也只是有點啊!明明上大學後長輩們都是說“長大了變成熟了”,國內也沒人把她誤認成中學生啊!
可能西方人早熟(保質期短)覺得奇怪吧……想到這裏,白月清了清嗓子:“沒事,不必這麽……呃,自責?”
等他從這個震驚中走出來,又開始問下一個震驚:白月一個中國人,一個女中國人,一個平民女中國人,一個皮膚狀态好得如同貴族的平民女中國人,還會被教育這種理論……無論那一樣都和當下認知中的大學不沾邊。
“總之就是,”白月見他還沒緩過來,總結到,“你想知道未來?”
“……對。”
“這麽說吧,未來科技迅速發展,生産力上升了很多。
穿越者說着陷入了思考:反正等諸回離開他的身體這些記憶都會被抽走,所以完全可以用合适的說法,以符合他認知的方式将未來解釋。
講科技發展之路?講中國人民奮鬥史?
————都不是,這些天相處下來,白月發現帕特裏克的三觀從現代定位上也很正,比如“富人窮人都是人”,甚至能剖析出階級剝削……回想起從華埠回來後,帕特裏克對幫助華人的行為的解釋,當時她就覺得這人有希望紅,這些天相處後,她感覺雖然離譜但似乎……是真的。
“我向你這麽講述吧,有一種主義來到世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着血和肮髒的東西……”
于是在浪漫的維多利亞時代,一個二十一世紀的來客,搜腸刮肚地用她快忘完的思政課知識,對着年輕的紳士,介紹起來……馬列毛概。
這真是一個《關于在馬原毛概課劃水的我到老牌資本主義帝國的心髒對資本家的大好兒宣揚紅色思想》的故事。
說實話,講這些的時候她很通俗地去diss資本(因為正式用語忘了),忘了這位也是上流……
直接結果是,等她回過神的時候,已經發現自己和帕特裏克.斯特林同志三觀很像,到兩人返回倫敦西區時差不多算是關系很熱絡了。
現在不是先前那樣幹巴巴的打招呼關系了,帕特裏克外出幾乎都會帶白月一起,托他的福白月終于能勉強認路,而白月也告訴了他自己的能力,以及搜集蟲洞能量後就會回去的事宜。
混熟後她也發現,這位其實沒想象中的克己複禮,他很健談并非沉悶型,人家也嫌在家裏全套正裝很麻煩,也會疲乏于正經事,休閑娛樂是有的(還抓她壯丁)。
維多利亞有錢人再怎麽浸潤在“講究”裏,那也是人嘛……
這些天帕特裏克對新聞寫作的研習倒堅持着,到九月中旬快結束的時候,他取回了一個包裹。
打開後白月驚了:“現在就有這麽先進的設備了?”
“柯達公司的最新款,你的反應有力地證實了它肯定不錯。”他把磚頭大的照相機取出來,開始研究。
“你要做記者去采訪啊?我還沒用過這種,未來有更方便的拍照工具。”想起他對新聞業的興趣,白月半開玩笑說。
沒想到帕特裏克給她丢了個重磅炸彈:“不是采訪,是暗訪。”
作者有話要說:果然,這章又沒寫完原定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