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英式田園牧歌
夜是真的黑,這一帶也是真的空。
當然空是指沒見到人,小破巷空間還是很窄的,白月小心翼翼地繞過盛着不明液體的坑窪,跟着諸回往更深處走去,最後停在一堵牆下。
“我說,”諸回冷不丁伸手敲她頭,“我翻進去探查能量碎片,你就在這裏等我?”
白月忙伸手擋:“怎麽不一起?”
“我覺得‘你待在原地不要走動’比較靠譜,畢竟今天唐人街……”
“喂!”
“怎麽,難道不是?”他收回手并簡單伸展四肢,“我很快就回來,這個角落我踩過點,只要不亂走沒人會發現你。”
“我一個柔軟少女要是遇到開膛手……”
“然而短距離傳送沒問題吧?”
話音剛落,他人影消失,白月只來得及聽見牆那頭輕巧的落地聲。
白月:來了個寂寞……
她自己其實對蟲洞掉落的能量碎片不敏感,現在一個人在這裏确實只能幹等(主要是沒手機玩)。
不對,要集中精力耳聽八方!開膛手不就是對獨行女性下手嗎!
這一帶環境和她最初降落點很像,基建堪憂,充斥着不堪入鼻的味道,白月不禁後悔沒戴口罩,然後在老鼠穿梭的悉索中,她聽見了一陣陣的像是工地勞作的聲音————從前方的高牆傳出來。
這麽晚了,夜班?濟貧院加班加點施工,是在擴建嗎?
正疑惑着,一道黑影落在她面前,諸回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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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理好衣冠,見白月還在側耳傾聽:“沒查到能量碎片,該走了,還在看什麽?”
“是濟貧院裏的聲音嗎?”她指向高牆。
諸回不打算再停留,拉上人徑直離開,“為了便于你理解我說是濟貧院(hospice),但時下的讀法是工作院(workhouse),強制需要救濟的人們勞動否則餓死,所以二十一世紀他們抹黑我們的話術那麽熟練。”
————那麽這種存在,是即使沒有進去的人也足以想象到的恐怖。
月亮被濃厚雲層遮擋,燈光閃爍間兩人的影子忽隐忽現。
她突然想起了白天的事:“諸回,你不能和帕特裏克心裏溝通嗎?他連我是中國人都不知道。”
“我醒他就得睡,反過來一樣,這怎麽見面?留言?我知道啊,但不是沒來得及麽提前說?”
“呃,你說得對。”想起他們剛碰頭時,大半夜的這位外套都沒來得及穿……
濟貧院之行後,白月決定繼續先前的招待邀請,和帕特裏克去他家鄉下的別墅。
她承認她慫,溜到倫敦城區外,總不會遇到百年懸案,這樣一來不僅她碰不上開膛手,諸回也沒辦法城區鄉下兩頭跑:反正那些能量碎片也不會跑,耽誤時間總比擔風險好!
第二天,帕特裏克帶白月前往購物中心:“預計待半個多月,那邊設施齊全,你再看看有沒有其它需要。”
目前商場還興起沒多少年,已有現代布局雛形,三面樓層對中央大廳呈環繞之姿,配以浮雕和圓形拱門,來往的男女皆是着裝繁複華麗,身臨其境就像暢游在西幻漫畫中。
————如果忽略悶熱的話,畢竟現在是八月,而她的外出裝扮必須入鄉随俗。
帕特裏克先帶她去的是日常用品售賣點,不在休息日的顧客寥寥無幾。對于白月不了解的商品,他會耐心地輕聲講解以便她和中譯名對上號,搞得白月都想上某乎答一發“美男體貼陪逛街是什麽樣的體驗”,雖然她清楚這位的态度是出于從小的教育形成的習慣罷了。
別看白月和男生諸回關系密切,但那是小屁孩時期就混得滾瓜爛熟的朋友,除此之外她母單,甚至沒怎麽和同齡男生多說幾句話,更別提合住同行(對方還是慘絕人寰的帥哥紳士)……主要是這位昨天才算和她正式相識,現在意識到了孤男寡女,又在兩性關系保守的年代,她估計雙方不覺得怪怪的都是假的。
想到這裏,白月突然意識到:在昨天之前,莫非帕特裏克不僅沒當她是中國人,甚至,沒當她是女人?
腦補完先前的可能性,她決定報複性地投入到逛街中————就當福利好了————嗯,所以這年頭化妝護膚品還挺豐富,包裝也非常漂亮,買(反正有人付錢)?
敢買她也沒那個膽用!要知道後來這群人還把“放射性小玩意兒”加進去呢!
她兩手空空地逛到貨架盡頭,一路都只有跟帕特裏克的問答,看到角落裏不起眼的盒子後,她繼續伸手去指:“這個中文譯詞有些陌生,請問具體是用作什麽呢?打掃房間嗎?”
該商品直譯為“公共保健毛巾”,抹布?
帕特裏克看見她所指的一瞬間,保持紳士微笑的臉色差點沒維持住,鋒利的眉尾硬生生地挑了一下:“這……”
白月:?
他頭次為難得深吸一口氣,眼珠轉向別處才接着說下去:“你有時會用到也可能以後才用得到,嗯,就是這樣。”
“啊?所以是用來做什麽?”母語差異帶來的情感緩沖令白月一時沒反應過來,“毛巾不是大家都用嗎?”
紳士美德:談吐高雅,自身修養良好。
向來從容的紳士不自在得去扶帽檐:“就是特殊的毛巾……既然這邊逛完,沒有要買的我們趁早去別的地方……”
“唉唉?”白月莫名其妙地被拉走,還沒來得及想明白就到了隔壁書刊區。
“行了,別糾結了。”他打斷其思考,“這裏雜志書籍都有,請先看看有沒有心儀的,我在賣報紙的地方等你。”
白月終于感覺到了不對勁,連忙止住尴尬的猜測一頭紮進眼花缭亂的雜志中:1888年的畫風非常有韻味,畢竟它算是複古的“古”本身,撇開束腰的殘忍,女性雜志的插畫可謂精妙絕倫,深得她愛。
想到要在鄉下住大半月,她搜刮了一些打發時間的書刊轉身朝報刊區走去。
“帕特裏克,我已經選好了,勞煩你……”
前方他背影挺直,對呼喚聲無動于衷。
白月以為他沒聽到,走進一步又叫了聲名字,依舊沒得到回應就有些心虛:難道她認錯了?
想到這裏她小心翼翼地繞到前面,結果一進入青年的視野他就擡起頭,放下了手裏的報紙。
“不好意思,”帕特裏克露出一如既往得體的微笑,“我剛剛看得太投入了。”
……
馬車轱辘碾過逐漸颠簸的道路,白月撩開簾子,迎面的空氣煥然一新。
“白月。”耳邊傳來到聲音已是熟悉起來,帕特裏克的聲線和這裏的風光一樣怡人,“可否知道你的名字,是什麽含義呢?”
“我那邊是姓在名前面,所以‘bai’是我的姓,意思是白,‘yue’是我的名,英文裏指月亮,按你們的習慣直譯的話,我叫沐恩.懷特。”講到這裏,她還很不要臉地想起了白雪公主(斯諾.懷特)。
翠色欲滴的林木蔥茏生長,星羅棋布的花朵在草地上盛放,間或有鳥雀“嗉”地撲向天空,帶起幾縷碎葉殘片。在這樣的環境包裹的道路盡頭,就是此行的目的地。
英國的鄉村別墅多是貴族紳士們的住宅,對于中國平頭老百姓白月而言它們就像城堡一樣闊氣,不過新貴斯特林家的別墅相對是個小巧玲珑型的,但即便如此也是莊園級別的配置。
金發青年先一步下車,再伸手将她扶下。
“布朗,這是我的客人,懷特小姐。”他對迎上來的老年男子說。
仆從很恭謹地行禮,但是擡頭和沒戴帽子的白月對視的瞬間,良好的職業素養也沒能壓住猛縮的瞳孔。随後在白月猶豫要不要欲蓋彌彰地戴帽子時,老布朗迅速把頭低了回去。
有錢能使鬼推磨,白月差點忘了作為一個有錢人兼主家,他帕特裏克.斯特林,要求別人看不見她(的臉),別人就真的能看不見……這麽想着,白月在進入別墅的路上漫無目的地打量周邊,結果剛擡眼就撞見一尊白色的裸(.)男雕塑。
察覺到中國少女的動作,帕特裏克還很貼心地介紹:“這是酒神狄俄尼索斯,葡萄酒是我的父親的經營之一。”
她尴尬地收回目光:“真有藝術氣息……”
……
林蔭小道上青年男女并肩漫步。
紳士美德:尊重女性,人際關系良好。
帕特裏克确實是個素養良好的紳士,即使白月算不速之客,他也盡能地主之誼地接待,在其介紹中白月了解到時下女性閑暇時間除了社交沙龍,還會投入于園藝插花,活動的話可以有他們正在進行的散步,或者健美操,帕特裏克的母親的閨閣時代的女士們則風行射箭與槌球,而從他小時候開始,大家都在玩草地網球。
樹蔭下,他的微笑完美得讓白月都有點不好意思:“如果白小姐有興趣,我很樂意奉陪。”
白月成功地感覺到了階級的參差:“這些運動中,我只知道網球,但我不會打網球,只玩過稍微像一點的運動,羽毛球……”
“羽毛球?是軟木底上插有羽毛的二人球類競技嗎?”
“現在有這項運動了?”
“我小時候,大家就樂衷于這項來自印度的運動了,不過都是男性之間。”
“這裏有羽毛球嗎?其實我可以……”白月終于發現點能做的,于是摩拳擦掌。
對于這項于女性較為過激的運動,他顯然是意外的,但也沒多說什麽就點頭同意下來。
白月知道他很吃驚,但是在他問之前她也不好繼續主動地把未來滔滔不絕講述下去,生怕他不夠了解一樣。
她也沒問他對這些離奇的穿越附體的想法,兩人算來才正式認識兩天,先前攢的相處經驗都不能作數,初識者恪守禮節,未及竹筒倒豆子。
“有适合的女性運動服嗎?”,白月跟着他來到別墅邊的草坪,已經布置好了場地。
帕特裏克掂起球拍:“願意的話可以穿未來的衣服,記得加個外套就好。”
她大學選修過羽毛球,且目前羽毛球已經有了現代的規則,簡單熱身後兩人便開始。一開始她能看出來,帕特裏克明顯是出于禮貌的陪玩态度,但幾輪過後随着白月漸入佳境,他的神情明顯認真了起來,白羽在藍天下劃線越來越頻繁。
不知是不是勝負欲,白月覺得帕特裏克現在非常投入,能看清晶瑩的汗珠沿着優越的下颚線滴下,在征得她同意後還脫下外套只着襯衣(她不知其實還有內衣),勻稱修長的身體線條被運動的幅度勾勒得明顯,陽光下顯現出金色的輪廓。
“白月,”共同活動果然有助于拉近距離,休息時他的熱情明顯要自然得多,“原來女性并非不适合這類運動,你很厲害。”
白月猜他自己也是業餘,所以她才能對付:“謝謝,我得益于學過一點相關技巧罷了,我們那裏日常運動中羽毛球挺常見的。”
“嗯?那現在繼續?”
“啊?”
原先以為,他是為了自己這個“座上賓”不無聊才會一起打羽毛球,但好幾局有輸有贏下來她也會累……休息的當口白月瞧見了帕特裏克神采奕奕的眼睛,正要婉拒的話卡住了:難不成,他壓根就是自己想玩?
作者有話要說:一個背單詞要把含義背全的故事:sanitary一個含義是“公共保健的”,另一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