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陵仙山中的這處營地, 仿如汪洋中的一座孤島,沙漠裏的一片綠洲。它伫立在參天大樹之中,放眼望去, 根本尋不到出口。
此時當是晨練時間, 整個營地都不見人影, 只訓練場的方向隐約傳出陣陣操練聲。
寧枳和溫聽兩個人毫無被囚禁之人的自覺, 光明正大大搖大擺地走在營地裏,閑庭信步仿若只是來山間游玩。
此處說是營地, 卻也并非正統意義上的軍營。寧枳讀書時候研讀過兵書,大成的軍隊是有規制的,地級駐軍人數過千不過萬,階級明了, 紀律嚴明, 兵服統一,連營地也有統一标準。
但陵仙山上的這處營地, 一間間木屋交錯建立, 營地門楹也粗制濫造地用幾根木頭随意搭在一起, 溫聽仔細辨認許久才認出來,上面書了三個大字:虎贲軍。
溫聽:“…還真是威風凜凜。”
寧枳彎了下嘴角,“一個名字罷了, 說明不了什麽。你瞧這山中木屋數量,人數最多不超過五百,想來是裴知府偷偷摸摸建的私軍。”
溫聽很是驚訝, “你怎知此處是私建的?”
寧枳:“我朝所有在編軍都是兵部記錄在冊的, 人數過千不過萬, 正規編制,兵服統一, 包括軍營規制也有統一标準。揚州駐軍在城西,與陵仙山在相反方向。”
溫聽檀口微張,瞠目結舌,“你好厲害,連這個都知道。”
寧枳輕輕抿了下唇,“規制在宮中時候讀過一些,揚州這邊的駐軍,是聽薛朝說的。”
“那你怎知,此處是裴知府私建的?”
寧枳意味不明地瞥了溫聽一眼,“你可還記得,先前你在揚州,可有什麽特別熱情的追求者?”
溫聽純良地眨了眨眼,“我在望月樓時候追求者衆,他們都挺熱情的,不知你說的是哪位?”
寧枳極難得地被堵了一下,但觀溫聽神色不似戲谑,加上她長相出彩性格又有些迷糊,倒确實可能并沒有注意到裴沛。
難免嘆息一聲,“裴知府公子,裴沛,你可還記得?”
溫聽表情一瞬間變得精彩紛呈,“那個纨绔子!”
她幾乎算得上是咬牙切齒。
寧枳不禁莞爾。
她想起之前雲端說過,裴沛曾當衆求親溫聽。此舉她聽着都覺得有些胡鬧,溫聽作為當事人,确實更當覺得他過分了。
溫聽一臉不想提及的表情道:“是那個纨绔子綁了你來這裏?為什麽啊?”
寧枳細細看了看營地之外,确實被各種樹木圍住了去路。她跟溫聽兩個女流之輩若是想安全走出這座山脈,簡直是癡心妄想。
難怪這營中管事之人可以放心地由着她們自由行動。
這種環境下,饒是她機敏過人,也沒有辦法可想,只能跟溫聽兩人往回走,“他大抵是不忿我之前拒絕他,覺得失了面子吧。”
溫聽嗤笑,“這點肚量,哪個女子會愛慕他?”
寧枳微微側過頭去看着溫聽。她神色中帶着不屑,一來是真的很厭惡裴沛這人,二來也是真心實意地在替她抱不平。
心思一目了然,愛憎直接明了。
寧枳心下一嘆,将謝祥與溫府之事隐了下來。
若是可能,她希望溫聽永遠不用面対事情真相。
至少不要在身邊無親近之人的時候面対。
寧枳與溫聽二人才方回到房裏,營地裏的晨練結束了。不多時,老黑過來敲開了門。
“出來,吃飯。”說完便轉身快步往回走,仿佛身後有什麽麻煩的人或事會追上他。
寧枳清晨聽溫聽說過一些昨日之事,猜測此人估計是怕溫聽繼續纏着他問東問西,才逃的這般之快。
免不得又輕聲叮囑溫聽,“此人既被派來看管你,必然是營中将領信賴之人。我之後會找個機會從他那裏打探下營中虛實和下山之路,你切不可惹的他逃的更遠了。”
溫聽也壓低了聲音和寧枳咬耳朵,“這人難搞的很,我不過是耍賴了一下,他便像躲瘟疫一般躲着我。哎,還是我幫你一起打探吧,兩個人總歸是要效率高一些。再者說了,必要時我還可以使美人計,興許能事半功倍啊!”
寧枳默了默,忍不住提醒溫聽,“你現在頂着的是我的面容,說句實在話,用我的臉去使美人計,難度稍稍有些大。”
溫聽也跟着沉默了。
倒不是說寧枳長得不夠精致,而是她那張臉太過寡淡,一般男兒都不太喜歡這種面相與性格的女子。即便現在被溫聽跳脫的氣質中和了些,若是想使美人計,還是差了些。
溫聽忍不住又打量了下寧枳。
她那張臉本就無害,淡妝濃抹總相宜。她偏愛豔色,妝扮明豔如烈火,所以頂着這張臉的時候,面対着那些來望月樓消遣的達官貴人,即便嬌蠻一些,他們也視為一種個性,格外享受。
寧枳與她不同,她性子本就沉穩寡淡,褪去嬌蠻的一面,便顯得格外人畜無害,讓人信賴。
倒确實是個套話的好人選。
溫聽洩氣地鼓了鼓嘴,“好吧,我承認你這張臉确實比我适合去套話。可即便是這樣,他躲我躲的遠遠的不理我,也不見得會理你啊。”
寧枳道:“我與你并不一樣。”
溫聽不解,“有何不同?”
“你是他們抓上山來的,算是囚犯,而我是裴沛送上來,藏于此處的。”
溫聽愈發困惑了,“所以呢?”
“所以,”寧枳看着一臉困惑的溫聽,“你是外人,而我之于他們,算做是自己人。”
溫聽:…
雖然這種事沒什麽值得計較的,但還是會覺得好不爽是怎麽回事?
寧枳繼續道:“人的本性如此,會対外人有所防備,対己方之人又會多一份信賴感。另外,我想他們應當不知曉你的公主身份,所以才會将你與我安置在一個屋子裏。”
“這又是為何?”
“你看這營地,環境算不得好,又偷偷摸摸藏于大山之中,生活必然艱苦。即便将領和幾個心腹确實是因為忠誠待在此處,亦不會所有人都如此。那麽多人聚集于此,左不過還是為了權錢二字。”
“那又為何将我捉了來?”
“大概是裴順的主意,而意欲何為,我大抵能夠猜到。”寧枳看向遠方,“挾持公主那是抄家滅門的大罪,任何人都會小心謹慎,不會這般随意地放你自由行動。因而我猜測,他們并不知曉你的身份。”
溫聽松了口氣,寧枳卻又繼續說了下去。
“但若靳淵趕來揚州了解此事,必然會将此事鬧大,帶人攻上山來救你,那你身份的貴重便一目了然。屆時你便會成為一個擋箭牌,山上這群烏合之衆,必然将你推出去。所以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保護好自己。”
溫聽卻壓根沒有注意寧枳後半句說了什麽,整個心神都集中在靳淵的名字上,歡喜又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你,你是說,靳淵會趕來揚州,為了救我?”
她的歡喜那般直白,寧枳心有不忍,卻還是殘忍地戳破了她的幻想,“若我猜測不假,他不然會趕來揚州。但他是為了你被抓這件事,而不是為了你。”
這二者乍一看并無任何不同,但仔細想來,卻有天大的差別。
溫聽到底不是蠢人,寧枳又說的這般直白。她怔愣一瞬,情緒瞬間萎靡下來。
但也不過只是一陣,溫聽又很快打起精神來。
“嗯,我曉得了。”
寧枳見她神色落寞,抿了抿唇,勸慰之語到底是未說出口。
靳淵本就是這樣的人,與其讓溫聽生活在虛假的謊言裏,還不如直接點醒她,才能讓她更好的掂量這份感情,不至于彌足深陷。
情之一字暖人心扉,卻又最最,害人不淺。
溫聽出事後不久,盛成禮便寫了書信,讓親信快馬加鞭晝夜不休送回了京城。第二日黃昏時分,靳淵便收到了消息。
書信只有薄薄一張紙,簡單地說了下情況,靳淵卻支着腦袋,反複将這封書信看了幾遍。
直看得傳信之人忐忑不安,冷汗直冒。
“你趕來之時,那邊是什麽情況?”靳淵冷不防開了口。
傳信之人趕緊回道:“回相爺的話,盛大人寫完信後說他去城裏查探情況,于大人說陵仙山肯定有異,命人将山圍了個水洩不通。屬下當時急着趕路,所知情況便只有這些。”
靳淵輕聲念道:“陵仙山。”
傳信之人以為靳淵是不知陵仙山是為何,又接着解釋道:“陵仙山是揚州城外的一處山脈,是去往揚州城內的必經之路。屬下聽說,那是座鬼山。”
靳淵視線重又回到書信之上,“本相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傳信之人退下不久,蘭思若推門而入。
“儀仗路上出了事?李善手下之人下的手?”
靳淵直接将手中書信遞了過去,“我須得趕過去一趟。”
蘭思若一目十行,不過瞬間便看完了信中內容,“你且安心去,京城這邊有我。”
“我倒是不擔心這邊,依你的能力,瞞我幾日動向拖住李善,根本不在話下。我只是擔心…”靳淵眼中帶出一絲擔憂。
蘭思若清淡一笑,打趣道:“擔憂公主害怕,還是擔心公主受到傷害?放心吧,李善抓了公主目标在你,不會随意傷害她的。”
靳淵點了點頭,表情卻沒有絲毫松動,“我即刻便動身。”
說完這話,他便站起身來往外走去。
只是手才方搭上門栓,蘭思若又叫住了他。
“若情況危急,須得你在公主和這次謀劃中做一個選擇,你先保下公主吧。”蘭思若話音裏帶着掙紮,“雖然這次謀劃耗費了我們許多心力,但錯過這次機會,還會有下次。可若是傷了公主,怕是你會後悔一輩子。”
“我雖報仇心切,卻更想你能幸福。因為在這個世界上,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嗷差點爆炸,寫了一天的稿子說丢就丢了,又重新寫了一遍,還好大概情節都還記得蘭思若前面有提到過,記不得了也沒事兒抱歉啊,前幾天工作忙加上剛通知要業務測試,得好好看書刷題,碼字的時間不多了。加上這段劇情一直寫的不順一邊寫一邊又重新在梳理,所以更新頻率應該不會太高,但是碼完一章就會傳上來的。
所以不是很推薦大家追更,可以攢攢等一陣子再看,或者不想看了我也可以用紅包方式返還訂閱,總歸是希望大家看文開心的。畢竟寫文是我的愛好,有讀者喜歡也是對我莫大的支持。
啾,比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