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寧枳(11)
為什麽沒去道別?這個問題可難倒謝祥了。
如果他真的是臨時外出辦事,自然會去和溫聽道別。可外出辦事本身就是他随意找的借口,又怎麽會有道別這一說呢?
謝祥只得含糊道,“那日走的太匆忙,沒來得及去後院收拾東西,也就沒來得及與你道別。”
謝祥說着,整個人也漸漸冷靜下來。
從最初制造這次偶遇開始,謝祥就沒想過溫聽會懷疑他。但是見到溫聽後,他發現她跟他以為的反應完全不一樣,冷淡得有些過了頭。
難免恍了神。但是細細想來,又覺得很合理。
确實,他話裏有諸多漏洞,溫聽身邊又有薛朝指點,對他有所懷疑也講得通。
可是薛朝沒有證據,即便對他有所懷疑,也只能憑空猜測。尤其本該是最有利證據的那幫強盜,是他薛朝親率浩氣盟剿滅的。
謝祥覺得,溫聽此番懷疑他回來多半還是薛朝從中作梗,說了些不該說的。憑他對溫聽多年了解,她并不是個心思深沉會想那麽多的人。
何況從情感上來說,他與溫聽自小一起長大,而溫聽與薛朝不過相識數月,只要他好好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溫聽必然是更相信他的。
到時候,再使點手段一挑撥,讓溫聽和薛朝決裂,改投裴沛的懷抱,那他…
謝祥一想到自己即将坦蕩光明的前途,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表哥是有什麽喜事麽?”寧枳語氣和心情一樣平靜。
“沒怎麽,只是一想到聲聲你還活着,就忍不住開心。”謝祥收起笑容,一臉真誠地看向寧枳。
他本就長着欺世盜名的俊秀面龐,配上一副深情款款的神情,若是一個不谙世事不攻心計的小姑娘,或許真的就會被他蒙蔽。
可寧枳只是快速地眨了下眼,将那一瞬間浮于表面的厭惡收進了眼底。
她替溫聽和雲端覺得不值。
從雲端偶爾回憶過去的話語裏,寧枳明顯感覺得到,溫家人對謝祥很好,幾乎把他當做是親生兒子在對待。而雲端每每提及這個表少爺,也是真的以為他很愛護溫聽。
什麽樣的人,又會基于什麽樣的心思,才會夥同外人,對自己的親人下此狠手呢?
又是什麽樣的人,才能滅了別人滿門之後,依舊坐在那人面前,深情款款地說着虛僞的話語呢?
寧枳神情沒有波動,放在桌面上的手卻不自覺地捏緊了。
左手上附上一層暖意,寧枳一怔,薛朝帶着安撫意味握了握她的手,随後便松開了。
“謝兄既也身在揚州城,當聽過望月樓溫聽姑娘的大名才對,怎的直到今日方才來與聲聲相認呢?”
這個問題謝祥早有心理準備,此刻讪讪道:“我前幾年在外奔波,年前方才回到揚州地界來。後來是有聽過一些望月樓溫聽的事,一來不确定這是否是聲聲二來聽聞她住進了浩氣盟。以我現在的身份,貿然闖進浩氣盟尋人,着實不妥。”
這番說辭于情于理都講得通,薛朝略一沉吟,點了點頭,算是認同了。
謝祥見狀一喜,急忙趁熱打鐵,“薛宗主,您貴為一宗之主,如今聲聲無名無姓地住在您府上,終歸是與禮不合。謝某如今薄有幾分家産,雖不算大富大貴,倒也小康。不如讓聲聲…”
他話未竟,薛朝和寧枳已同時出聲打斷,“不好!”
兩人對視一眼,謝祥一怔。
寧枳半阖着眼睑,似羞似怯道:“我與薛郎情投意合,成婚是早晚的事。倒是表哥你身為外男,我若與你一同居住,才是與禮不合。”
站在寧枳身後半天沒吭聲的雲端倒吸一口涼氣,不明白她家小姐何時與薛宗主暗通曲款了。
謝祥同樣瞠目結舌。
倒是薛朝面含笑意地看着寧枳,仿若對她這番說辭很是滿意。
但實際上,他倆今日說的話都是臨時起意,卻出乎意料的心意相通。
這讓薛朝既意外又驚喜。
“就是如此。”薛朝看了寧枳一會,站起身,寧枳也跟着站了起來,“今日裴公子邀我賽馬,我也不好在此耽擱太久。謝兄若是還有什麽舊要與聲聲敘,不若改日來我浩氣盟,慢慢敘可好?”
謝祥很想說你自去騎你的馬,敘舊我與聲聲敘就好。但眼看着寧枳亦步亦趨地跟在薛朝身邊,一副與他同進同退的模樣,到嘴邊的話又不甘不願地憋了回去。
“那我就改日叨擾薛宗主了。”
“謝兄客氣。”
兩人假模假式地客氣了一番,看向彼此的眼神都顯得意味深長。
出了宴客廳,寧枳的表情愈發淡了。
“聲聲是你乳名?”薛朝興致盎然。
“是溫聽的乳名。”寧枳糾正。
“你不就是溫聽?有什麽區別?”薛朝打趣。
寧枳默然,胡亂點了點頭。
她心情有些煩悶,并不想理會薛朝的打趣,只是對雲端道:“你一會跟着薛宗主去前面,我一個人呆一會。若是回去了仍舊沒有見到我,就自行回去,總歸這邊與浩氣盟相隔不遠,我自己回去也可。”
“這叫離的不遠?”雲端暗自嘀咕了句,“小姐你可是因為見到表少爺,勾起傷心事,想念老爺夫人了?我陪着你吧。”
“不必了,我想一個人呆一會。”
寧枳說完,往來時相反的方向走去。雲端想要跟着去,被薛朝一把攔住了。
“聽你們小姐話!”
雲端覺得今日的薛宗主簡直是不通情不搭理,都與小姐暗通曲款了居然還讓小姐一個人亂跑。這裴家馬場地方那麽大,小姐跑丢了或是出事了怎麽辦?
“小姐一個人,我不放心啊!”雲端很是着急。
“所以我會跟着去,好好照顧你家小姐的。”
雲端一時語塞,想說他去還不如自己去,可薛朝畢竟不是寧枳她不敢如此不敬,只能拿眼睛瞪着薛朝。
薛朝權當看不見,喚了聲“成周”,盛成周憑空出現。他也不多話,将雲端交給盛成周,便快速向寧枳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徒留雲端和盛成周兩人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寧枳走了一段路路,正好看到一片馬廄,便随手牽了匹馬騎上去,也不疾馳,只慢悠悠由着它走。
她也說不上來這一刻的憋悶是為何,也許是因為溫聽這具身子還有些神識,對謝祥這個人的無恥感到憤懑。也許只是因為她做溫聽久了,對她的喜怒感同身受。
那是跟從陰謀詭谲裏趟過來的她不一樣的女子,家庭和美,父母愛重,所以養出了單純又心善的性格來。寧枳喜歡聽雲端講溫聽的舊事,她喜歡那樣單純又和睦的家庭。
卻被一個狼心狗肺的小人随手給毀掉了。
寧枳心情波動的厲害,握着缰繩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了。馬兒吃痛,刨了刨蹄子,忽然加速跑了起來。寧枳身子不穩,驚呼一聲,眼見着就要摔落。
“小心!”身後傳來薛朝的喊聲,寧枳還沒回過身來,摔下馬來的身子便被他穩穩接住了。
“怎麽這麽不小心?”薛朝放下寧枳,擰着眉責備她。
“一時恍了神。”寧枳解釋着,突然輕嘶一聲,薛朝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寧枳淺色衣擺上沾染上點點猩紅。
薛朝趕緊扶着寧枳找了塊幹淨的地方就地坐了下來,小心地卷起她的褲腿,看到她右側小腿上鮮血淋漓。
“大概是剛剛落馬時被馬鞍劃到了。”寧枳見薛朝神色越發不虞,輕聲解釋。
“嗯,我給你簡單處理下傷口,一會回盟裏再找大夫替你重新包紮。”薛朝知道寧枳的性子,也不多說什麽,“會有些疼,忍着些。”
他們這些江湖人士,傷藥都是随身攜帶的。
寧枳看着薛朝毫不介意随地而坐,認真小心地給她處理傷口,不知怎的忽然有了傾訴的欲望。
“薛朝,”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我跟你講一些往事,你可否當成是故事,聽完便忘?”
薛朝沉默片刻,幹脆點頭,“好。”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是故意卡在這個地方的(頂鍋蓋逃跑)
一會要出門怕晚上回來太晚,所以先這樣叭筆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