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寧枳(10)
聲聲這個稱呼,于寧枳來說十分陌生,于雲端來說,卻是許多未曾聽到過。
溫聽大名剛定下來的時候,大哥外出回來,剛好聽到這個名字,笑着說:“溫聽?那不如小名就叫聲聲吧,與大名剛好相合。”
溫父溫母一看,确實很适合,何況這個乳名叫起來很溫柔,特別适合女兒家。
于是乳名就這樣定了下來。
會用這個乳名稱呼溫聽的,除了溫父溫母和溫家大哥,就是後來寄住在溫家的表少爺,謝祥。
乍一聽到這個稱呼,雲端覺得很不可思議,尤其那個從人群之中擠出來的男人,雖然已經有五年未曾見過,雲端卻還是一眼認了出來。
是表少爺!
“表少爺您還活着!”雲端神色激動,先一步走了過去,正好擋在了謝祥和寧枳的中間。
謝祥有些尴尬,但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也不好直接推開雲端去找寧枳,只好随口應付着雲端,“是啊。當日我恰巧有事外出不在府中,隔了兩日方才回到揚州城。聽聞溫家出了事,一個活口都沒留,我…”
說着說着,竟當着這麽多人的面,險些落下淚來。
雲端也跟着落了淚,“我和小姐那日也偷溜出了府,結果一回去,只看到滿地的屍體。表少爺您既然還活着,這些年都去了哪,怎麽也不來找我和小姐?”
“這…”謝祥有些遲疑,又擡眼看了看四周,忽覺場合不對,趕緊對着裴沛行了個禮,“少爺,屬下今日得見表妹,難免情緒失控,還望少爺海涵。”
謝祥以前就在馬場做事,裴沛盤下馬場後,謝祥也順勢成了他的下屬。且謝謝此人才華出衆,又很會做事,不過短短幾日,便成了裴沛的得力屬下。
裴沛乍然聽聞寧枳居然是自己得力屬下的表妹,驚喜異常,哪會計較他的小小失禮,急忙抓住機會向寧枳示好,“溫聽姑娘,此處人多口雜,不宜敘舊。你跟你表哥也許久未見,想必是有許多話要聊。這樣,我們馬場有專門供客人休息的地方,只是還在整修,難免亂了些。要委屈下姑娘了。”
之前出聲嗆寧枳的女子一聽這話,剛想開口阻攔,身邊丫鬟趕緊攔了下,她只能不甘不願地隐下了到嘴邊的話。
溫聽略一沉思,便對着裴沛行了個禮,“有勞裴公子帶路了。”
“姑娘客氣了。”裴沛趕緊相扶,再次被寧枳避開了。
“那好,我也跟着一起過去吧。”薛朝不待旁人說什麽,顧自做了主。
裴沛張了張口,想說這是別人的家事,薛朝作為外人跟着去不太好,寧枳已然點了點頭,“多謝宗主。”
他遂又閉了嘴,很是氣惱,卻也無法。
裴沛在前面帶路,雲端等不到安靜的地方,一直纏着謝祥問這問那,寧枳倒是異常冷靜,與薛朝走在最末。
“如何?”薛朝低聲問寧枳。
兩人怕前面的人聽見這邊對話,挨得極進。薛朝鼻端聞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很好聞,忍不住嗅了嗅鼻子,心理話随口便說了出來,“你用花瓣洗的澡麽?好香。”
這話着實有些孟浪,但薛宗主一身正氣,且表情十分正經,仿佛只是随口一問,并沒有什麽別的深意。寧枳橫了他一眼,卻到底沒有拉開距離,只是自覺忽視了這個問題。
“他話裏漏洞太多。其一,那日若是早就定好要出城辦事,雲端不可能不知曉。而如果是臨時起意,依照他和溫聽的關系,就算再急,恐怕也會過來告個別。”
薛朝瞬間聽懂了寧枳話中的含義。是啊,如果過來告過別,怎會沒有發現溫聽不在府中?只是薛朝發現寧枳這話說的奇怪,仿佛她和溫聽,是不同的兩個人。
薛朝神色複雜,并為挑明她話中的歧義,只是繼續問道,“那其二呢?”
寧枳繼續說道:“其二,當日府中焦屍,是雲端一具一具确認過的,共計七十六人,一個不多一個不少。既然謝祥當日不在府中死裏逃生了,為什麽溫家的‘人’,會都在呢?”
這是一個明顯的悖論,但雲端是個單純的性子,不會去想那麽多細節。加上與雲端多日相處,寧枳幾乎可以斷定,真正的溫聽也是這般性子,估計注意力大多會放在表哥死而複生這件事情上,再被謝祥稍微一忽悠,溫家滅門那件事,可能會就此揭過了。
薛朝看着前面那個溫文儒雅的背影,“那就得去問問那個死而複生的溫家人了。”
“可我有一點不明白,”寧枳依舊擰着眉,“如果說謝祥是今日偶然發現了我和雲端,我是決計不會相信的。可若是他早就知道溫聽和雲端還活着,卻一直沒有與她們相認,為什麽時隔五年之久,又突然要制造一場偶遇呢?”
“別想那麽多了,”薛朝很自然地揉了下寧枳的腦袋,“與其在這裏揣測他的意圖,不如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看看這家夥到底想玩什麽把戲。”
“好。”寧枳應着,那會客之處,近在眼前。
裴沛将人帶到地方,吩咐仆從送上茶水糕點,就自覺地走開了。臨走之時,幾次三番給薛朝使眼色,希望他跟自己一起出去。奈何薛朝巍然不動,淡然地坐在寧枳身邊喝茶。
裴沛咬碎一口銀牙,卻也無法,只得自己出去了。
一瞬間,屋子裏只剩下寧枳薛朝,以及雲端和謝祥四人。
謝祥看着并肩而坐的寧枳和薛朝,一方面暗自有些緊張,一方面竟詭異地覺得兩人相當般配。
他今日和寧枳的相遇,确實不是偶遇,而是他精心策劃過的。在他得知浩氣盟剿滅了當年滅了溫家滿門的土匪,而寧枳居然搭上了浩氣盟後,他隐隐覺得不安。
溫聽和雲端是什麽樣的性格他是知道的,即便她們後來流落歌舞坊受了些苦,謝祥覺得她們本質如此,就算變了,也不會變到哪裏去。
就像今天剛剛見到他的雲端,雖然喋喋不休地詢問舊事讓他有些尴尬,但是只要好好應付着,就算有些不合理的地方,她也不會多問。
他覺得寧枳也是如此。
可結果,從見到他開始,寧枳就異常平靜,一句話也沒說,一個眼神也給他。
謝祥不禁有些忐忑。寧枳如此,是這幾年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還是薛朝對她說了什麽?
想到薛朝,謝祥咬咬牙,暫時将寧枳丢到一邊,對着薛朝就拜了下去,“還要多謝薛宗主,為我溫家懲惡,還了我溫家一個公道。”
薛朝由着他拜下去,既不相攔也不相扶,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方才慢吞吞地開了口,“謝公子這個謝字我當不起,該謝的,聲聲已經謝過了。”
寧枳表面十分平靜,腳卻輕輕踹了下桌子。薛朝一時不查,手中茶水灑出,燙到了手。
薛朝輕嘶一聲,緩緩擱下茶碗,繼續說道:“這樣說起來,我倒是有些好奇,謝公子據說是溫家的表少爺?溫家正兒八經的小姐還在我旁邊坐着呢,謝公子這聲謝,道的有些僭越了吧。”
謝祥臉色一變,這拜下去的身子擡也不是,不擡也不是。
寧枳彎了彎唇角,本想順着薛朝繼續演下去,可擡眼間看到雲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只得按捺住嘴邊的笑意,輕聲道:“表哥自幼長在溫家,與溫家少爺一般無二,代我溫家向薛宗主致謝,也是說的通的。”
這是寧枳自見到謝祥說的第一句話,而且明顯是向着謝祥的,謝祥終于松了口氣,挺直了腰杆。
只是他這口氣還沒吐完,溫聽又補充道:“只是日後還請表哥多注意下,如今溫家已經不在了,知曉溫家過往的人并不多。表哥畢竟姓謝不姓溫,何況我也還在,表哥日後在外行走,就不要打着溫家的名號了。”
寧枳這番話連消帶打,明顯是在責備謝祥不該以溫家人自居。謝祥這口氣堵在嗓子眼裏,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偏偏這個時候,寧枳又換上了一副天真無邪的面孔,用溫柔又輕快的聲音問他,“對了表哥,我想問問你,當日你臨時外出,怎麽沒來我院子裏跟我道別啊?”
作者有話要說:
表哥:請讓我死一死
我jio得這章也是甜的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