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溫聽(4)
“你怎麽會在這裏?”驚吓過後,溫聽回過神來,嗔怪地瞪了床榻邊的小皇帝一眼。
常代行了禮後點燃了寝殿的燈,寝殿瞬間亮堂起來。
“阿姐沒去宮宴,所以我就過來找你了。”寧桓打了個哈欠,忍不住揉了揉眼,“結果左等右等都等不到阿姐,我實在困得慌,就睡着了。”
“這樣啊。”溫聽尴尬地攏了攏袖子,“那天色也不早了,皇上還是回去歇着吧。”
寧桓揉眼睛的動作頓了下,擡起眼來看向溫聽,“阿姐,往年除夕,我都是跟着你睡的。”
溫聽攏袖子的手一僵,驚悚地瞪着眼,“不,不合适吧?皇上你也十多歲了,我明年就及笄了,傳出去多不好。”
寧桓雙手撐着床邊坐着,垂着眼,看不清表情。他靜默了一會,輕笑出聲,“阿姐說的是,是我考慮不周,沒顧及到阿姐的名聲。天也不早了,阿姐早些歇着吧,我回去了。”
說完站起身,邁步往外走。
經過溫聽身邊時,溫聽鬼使神差地,一把拉住了他。
寧桓仰起頭,從下往上看着溫聽,溫聽這才注意到寧桓單薄得有些孱弱。
十一歲的少年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就算身高上可能比溫聽矮一些,也不至于看上去比她還要瘦弱。
何況寧枳的身子就略有些單薄。
溫聽忍不住心一軟。
她是家族裏最小的孩子,備受寵愛,并沒有什麽弟弟妹妹來讓她寵一下。但想必之前寧枳,也像她的兄長寵她一般,寵着這個弟弟的吧?
想到這,溫聽無奈地嘆了口氣,“最後一年啊,我們都已經長大了,再睡一床,确實與禮不合。”
寧桓雙眼瞬間亮了起來,“好!”
他似乎怕溫聽不信,還用力點了下頭。
兩人并排躺在床上時,寧桓靠着溫聽的手臂,睡意朦胧,“阿姐,給我唱個曲兒吧?”
溫聽也有些昏昏欲睡,“嗯?你要聽什麽?”
“就阿姐以前常給我唱的那首吧。”
溫聽哪知道寧枳常唱的是哪首,只得眼睛勉強開啓一條縫,瞅了眼寧桓,“總是唱一首曲兒膩的慌,我換一首吧。”
“好。”
溫聽回想了下調,輕輕哼唱起來。
那是一首揚州的小調,溫聽幼時睡不着覺,娘親都會唱來哄她。溫聽想起娘親的溫柔,唇角微微翹起,嗓音也愈發柔和。
寧桓呼吸逐漸平穩下來。
元宵節過後,天氣逐漸回暖,冰雪消融。溫聽遺憾的同時,卻也覺得身子舒爽許多。
揚州地處南方,溫度不低,但濕濕冷冷的不算多舒服。
可到了北方後,雖然空氣幹爽許多,但是冷的就更直接了些。
凜冽的風呼呼地往袖子裏鑽,消磨了前幾日對冰雪的熱情後,溫聽連房門都不願意邁出。
太後自入了冬就一直病着,時好時壞,也免去了後宮的晨昏定省。開了春身子好了些,才又恢複了請安。
據傳言這位李太後是京城三大閥門之首李閥的嫡次女,在先皇登基那一年入宮為後,時年十三,甚至都未及笄,到得如今,也不過二十又四,正是風韻尚存的年紀。
溫聽第一次聽說的時候其實是有些驚訝的。
大成雖說女子十五歲及笄,及笄後就會有許多人家上門提親。
但女子身量嬌小,體質又弱,高門大戶的父母往往會将孩子留到十七八歲,再給孩子尋一門合适的親事。
而李閥這樣的高門,卻将十三歲的女兒送入宮中為後。
而這位李後沒有子嗣卻能屹立中宮之位不倒,手段實屬高明啊。
這些都是當年學堂授課時,哥哥們閑暇時候談起的,溫聽當時嗑着瓜子吃着糕點,當成是消磨時間的故事來聽,倒也記住了些。
因而溫聽第一次過來請安,對這位後宮之主難免有些好奇。
先皇後妃本就不多,先皇還在世時候因為生産身故了幾位。
後來先皇大喪,又有幾位後妃自願殉葬。
到得現今,後宮中除了太後之外,僅餘下一太妃一太嫔。
還有皇家碩果僅存還未及笄的靜安長公主寧枳。
太妃衛氏是三大閥門之一的衛閥嫡長女,在先皇還是郡王的時候就嫁與了先皇。
只是先皇當時府中已經有了位側妃,就是靜安公主和幼帝的生母,與先皇恩愛異常,奈何出身不高只封了個側妃。
因而衛氏是不得先皇喜歡的。
而後先皇繼位,李後入主中宮,衛氏這個正妃,變成了德妃,位居四妃之首。
溫聽動用了自己那算不上多靈敏的第六感琢磨了下,這位衛太妃,應該不太喜歡太後吧?
至于太嫔焦氏,是為戶部尚書焦文沖之孫女,先皇身故前兩年才入的宮,亦算不上多受寵。
溫聽悄悄打量着衛太妃和焦太嫔。
兩人一個溫婉一個嬌俏,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可若是跟上位的李太後相比,就遜色了許多。
李太後身着一身嫩黃色宮裝,更是襯得她膚若凝脂,面若桃花。
她斜靠在軟蹋上,笑容溫軟地跟衛太妃說着話。
時而掩面輕笑,時而低眉淺笑,一頻一動皆是風情。
衛太妃亦是含笑應對。
溫聽搞不懂這複雜的關系,默默垂頭,喝了口茶。
說實在的,這太後看起來着實年輕,亦不像是什麽有心計的模樣。
若不是之前她派人送過去鳳栖閣一碗什錦蓮心湯,常代緊張成那般模樣,她可能真的以為太後如表象這般純善了。
許是溫聽神态太過凝重,很快吸引了李太後的注意力,“靜安怎麽都不說話,可是身子還不舒服?”
溫聽扯出笑來,對應對這種場面很不在行,“多謝太後關心,已經無礙了。”
“雖說最近融了雪,可到底天還是冷的。你平日裏一定要多注意些,切莫再要受涼了。”
“是,多謝太後挂念。”
李太後又叮囑了幾句,笑着對衛太妃和焦太嫔道,“瞧瞧咱們靜安,真的是越看越喜歡。”
衛太妃接過話茬,“可不是?不過咱們靜安什麽都好,就是話太少了,這日後與靳相成婚,總得要跟各家夫人來往的,老是不說話,可不得行。”
也不知這話觸了李太後哪根逆鱗,她臉色沉了些,淡淡瞟了衛太妃一眼,衛太妃立刻噤了聲,不自然地理了理帕子。
焦太嫔細聲細氣道,“靜安雖說與靳相定了親,但她還小,太後想來是舍不得早早把她嫁出去的,這婚事倒也不急。”
李太後臉色這才和緩了些,輕呷了口茶,“靜安這性子确實該改改,但也不急于一時。至于婚事,還是得看孩子自己的想法。”
說到此處她頓了下,望向溫聽,“靜安你覺得呢?”
溫聽垂着眼,好似在害羞一般,“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是太後說了算的。”
“那,本宮就做主,再留你兩年吧。”
“是。”
寧枳與靳淵的婚事是李太後做主定下的,本是說等寧枳及笄後就成婚,不知她為何又突然改了主意。
常代垂首站在溫聽身後,眉心幾不可察地蹙了下。
又小坐一會,李太後借口身子乏了,便讓其他人都先離開了。
溫聽向左,衛太妃和焦太嫔向右。幾乎是一脫離鳳儀宮的範圍,衛太妃的臉色就變了。
“當初定下這門親的是她,現如今反悔了也是她!我不過是順着她的話說下來,憑什麽她就要甩臉色給我看!”
“姐姐慎言!”焦太嫔神色也是一變,趕緊拉了一把衛太妃,“太後娘娘自是有自己的打算,哪容得你我多做妄斷?”
衛太妃也是氣急了一時說氣話,此刻被焦太嫔一拉一勸,也冷靜了下來,只是臉色依舊不太好看。
焦太嫔忽而眼神一厲,看向四周,“剛剛不過是我與姐姐閑話家常,你們聽到也好沒聽到也罷,但凡傳出去一句,休怪本宮不顧多年主仆情分!”
四周宮女太監跪了一地,噤若寒蟬。
衛太妃這才重又揚起笑臉,“還是妹妹你沉着大氣,瞧我這一着急上火,話都不會說了,妹妹莫怪。”
焦太嫔又是一笑,安撫地拍了拍衛太妃的手背,“咱們剛剛不過是随口聊了兩句家常,哪有什麽說錯話一說?好了姐姐,這天寒地凍的,妹妹也不拉着姐姐閑聊了,還是早些回宮歇着才是。”
待焦太嫔走遠了,衛太妃才收了臉上的笑,惡狠狠啐了一口,“兩面三刀,假惺惺的給誰看!”
被身邊大宮女雅栀拉了下袖子,這才噤了聲,匆匆離開。
本該走遠了的溫聽從院牆處拐出,無聲地嘆了口氣。
這宮內主子不多,關系倒是複雜的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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