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有家不能歸
＂臻兒，是你回來了麽？＂一個花白頭發的長者緩緩推開了房門，見到門外一臉錯愕的華臻。
＂是我，外公，臻兒又回來遲了，該罰！＂華臻倒是嬉笑着先自己招了。
＂你也知道遲了，這麽大的雨，扮成這個假小子模樣，跟這來歷不明的鳥一起，盡沾些烏邪之氣回來。＂外公皺眉責怪道。
＂外公你是怎麽知道是鳥？”華臻詫異的問道，畢竟大烏從未在外公面前出現過。
＂你手上不拿着它的羽毛麽？＂
華臻低下頭一看，果然！明晃晃的一抹白色正握在自己手中，頓時懊惱不已。
＂這野鳥肯把自己貼身羽毛贈與你，可見并沒有害你之心，外公也不會責怪你，只不過你還是不要跟它來往過密，牽扯過多。＂
＂嗯，外公，我知道分寸的，不會讓你擔心的。＂華臻見外公對大烏并不排斥，格外欣喜。
外公卻在一旁長籲短嘆，“唉，我怕是管不了你了。”
＂管得了管得了！外公你說什麽我都聽！＂華臻連忙挽起外公的胳膊，輕言細語的說道。
＂只有一張嘴巴聽，你說這次該怎麽罰你。＂外公一臉正色不為所動。
＂那就罰我把外公做的好吃的飯菜全部吃光，我的肚子早就餓癟了，就剩一張肚皮了。”華臻可憐兮兮的看着外公。
外公無奈的看着華臻，在華臻的腦門上輕輕彈了一下。
＂那就快去吃吧。＂
＂去吃飯喽！＂華臻嗤笑着，挽着外公的胳膊一蹦一跳的奔向飯桌。
外公的眉頭也不自覺得舒展開來，一臉慈愛的看着自己的孫女，随後又想到了些什麽，深深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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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大雨終于停了，華臻也吹熄了房間最後一根蠟燭，和衣睡下了。
外公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後院裏，提着一盞五彩燈籠，看着池塘裏燈籠的倒影散了又聚，聚了又分。
吱呀一聲，後院的門被推開，一個衣着華貴的中年婦人提着同樣的一盞五彩燈籠走了進來，緩步坐在外公身旁，半晌才開口說話。
＂爹，臻兒最近可好？＂
＂好，怎麽不好，吃的好睡得好，什麽都好，只是無父母可依，無手足可親。”外公的聲音毫無波瀾，望着池塘的倒影，未曾擡眼。
“爹，您這可是在怪我？”婦人垂眼低下頭，聲音有些哽咽。
“是提醒你們，臻兒雖有父母兄長卻如孤兒般孤苦，雖正是天真爛漫年紀，卻無人訴喜樂，唯有我這個老頭子陪着她。現下，我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紀，陪不了她多久了，她以後該怎麽辦，就這樣孤老一生？唉！＂外公搖搖頭，嘆了口長氣。
＂爹，我們欠臻兒的我記得比你還清楚，何嘗不痛心！”婦人回想起往事，依然歷歷在目，仿佛就發生在昨日。
當年東陵城的華家，作為華夫人的她産下了一子一女，本是喜事，但是兩個嬰兒緊緊抱在一起無法分開，不吃不睡，奄奄一息。華家走投無路之時，來了一個神秘老道，臉上的皮溝溝壑壑看不清面容，他不知用了什麽辦法，拿出一塊漆黑油亮的布把他們罩住，才讓孩子們自己分開了。之後他便囑咐華家，兩個孩子一生不得相見，不然都會有性命之憂。
這樣一來，華家便只能留一個孩子在身邊，手心手背都是肉，誰她也舍不得送走。最後思及這華家的燈坊是需要男孩來繼承的，華家便就留了男孩華昭在身邊，将女孩華臻送到了她娘家父親這裏。
＂你可知這東陵城的人都以為臻兒是不祥之人，臻兒送來的時候眼珠只有眼黑無眼白，本以厚布遮住，卻在我抱臻兒出門采買時被頑童扯開，一雙眼睛如黑夜般漆黑詭異，吓壞了幾個小孩子，自此以後街坊鄰裏無論男女老幼都對她避之不及。＂外公一想起當時的情形仍覺得十分愧疚。
臻兒跟哥哥昭兒剛分開的時候确實各呈異象，臻兒只有眼黑，而昭兒只有眼白，即便是父母至親也吓的差點松手，十分駭人。神秘道人卻說會慢慢長出眼白眼黑，華臻父母才放下心來，大約周歲之後，兄妹倆才漸漸變成正常人的眼睛。
＂你們也只顧昭兒，鮮少來探望臻兒，她只能在我這守着我這個孤老頭子，受盡冷落，她如今只有與那山間妖鳥為伴，我都不忍阻攔，我只盼臻兒能像尋常人家的孩兒般，不再這麽孤單。＂
＂爹，我們也是身不由己啊，華盛燈坊這幾年生意做到了皇家，樹大招風，多少雙眼睛盯着我們，而臻兒昭兒的事如果被發現，定會被人乘機編排一番再上告，華家将會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我們也只能偷偷來看看臻兒，以免落人口實。＂
＂身不由己？哼！＂
＂爹，我一直在派人尋當年那道人，看看有無其他破解之法。您也別太操心，就算最後無法可解，我就是離開華家也定把臻兒帶在身邊。＂婦人泫然欲泣.。
＂行了，你把臻兒記在心上就好。”外公也不忍再多加責備，“天色很晚了，你回去吧。”
婦人卻遲遲未起身，＂爹，不如下次我領一個小丫鬟過來，跟在臻兒身邊保護她，正好也給她作伴，您看怎麽樣？＂
外公愣了一愣，随後點了點頭。
＂嗯，是得找個人盯着她了，臻兒喜歡往那山間野地裏跑，雖有只黑鳥護着他，還是找個會武藝的丫頭跟着更穩妥。＂
＂什麽黑鳥？”
外公搖了搖頭。
“我也只遠遠撇見過一眼。”
自臻兒八歲起，華臻數次從外面回來時都沾着這黑鳥的氣息，外公念在她本就孤單，又未見有任何異常，便沒有問起過此事。昨日狂風暴雨，華臻回家卻未曾淋濕，外公在門外才看見一只黑鳥正躲在暗處，定是那黑鳥在給她擋雨将送她回家，再細想她這幾年淨往那山間野地裏跑，卻從未遇到過危險，反而越來越膽大，定是仗着那黑鳥護着她。
“爹，這定不是尋常鳥類，不可掉以輕心啊！”
“嗯，我會多加留意，但我也不可能時時刻刻跟着她，你還是盡快送個個忠誠可靠的丫鬟來跟着她吧。”
“好，明日我便着手去辦。”
“嗯，回去吧。”外公揮揮手示意婦人離開。
“更深露重，您早些歇息吧，女兒先回了。＂華臻的母親緩緩站起，像來時一般悄悄的消失在後門。
外公靜靜的望着水裏的燈籠的倒影，輕咳兩聲，水面竟泛起了漣漪。
＂老夥計，臻兒也是你看着長大的，你也幫幫她吧！＂外公剛說完，水面竟然起了波瀾，外公提起一壺酒盡數傾倒入那池中，池裏的水滾燙沸騰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