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顆星
翻越折多山，一路都是下坡。
到達無垠的草原時，天空逐漸變藍，雲層不再厚重。
陸博文見此天氣，終于放松下來，忍不住回頭跟池牧說：“這樣看來，晚上天氣應該不錯。”
池牧沒有多說話，淡淡地嗯了一聲。
這人即使是在熟人面前話也不多，态度相當冷淡。
新都橋不愧是“攝影家的天堂”。嫩綠的青草地配上碧藍如洗的天空，随便拍攝都如同畫作般美麗。
這還只是冰山一角，新都橋最美的季節應該在秋天。黃的白楊、碧藍的天空，潔白的雲朵等等自然的色彩和諧地展現在鏡頭裏，讓人流連忘返，如癡如醉。
秦漢末将車停在臧家小院前，主人家聽到汽車聲響早早地候在門口。
陸博文和池牧率先進入院子，陸星雲和秦漢末落在後面。
正在陸星雲往車門挪動的時候，秦漢末叫住她，“陸小姐。”
她心髒猛縮，這個稱呼似乎不太妙啊。
“秦二哥，叫我星雲就好。”
秦漢末不打算繞彎子，亦沒有糾結稱呼的問題，直接道：“池牧這人很無趣，沉迷星空，對人似乎不太感興趣。”
緊繃的身子終于松懈下來，看來不是讓她離開。
仔細琢磨秦漢末方才的話，她問道：“很難搞定嗎？”
“何止是難，可能性幾乎為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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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這回答讓秦漢末更加頭疼，這個姑娘真的很讓人費解。
——
時候尚早，小猴子和小鄧去塔公草原和塔公寺游玩，何呈亮和顏晶則待在屋裏。
“呈亮這兩天怎麽了，好像沒有前幾天活躍了。”陸博文疑惑。
“興許是為了照顧顏晶，沒什麽精力。”秦漢末說。
陸星雲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狀似打瞌睡。
等到陸博文和秦漢末将東西都搬完，她才起身去旁邊那棟房子。
院子外有自駕游的越野車，裏面則停留了數量自行車。她進去的時候，見幾個騎友正圍坐在一起鬥地主，她也趕緊加入觀戰，不時在旁邊言語幾句，仿佛本身就與他們相熟。
臧家小院的樓頂，秦漢末和池牧正在架設備。
二人話本就不多，眼下秦漢末心裏有事，更加不想說話。
池牧更不消說，自始至終都埋頭，全心全意在手上的天文望遠鏡上面。
這邊的設備整理完畢，秦漢末踱步到天臺邊抽煙，正巧看到陸星雲和旁邊越野車裏的人搭讪。
他郁悶地回神，看着專心致志忙活的池牧，終于忍不住，“你真看上她了？”
“沒有。”
“我都沒說是誰，你果然看上她了。”
池牧擡眸，看着猛抽煙的秦漢末，嘴角輕抿，道：“這裏只有兩個女人，”他放下手裏的赤道儀，就地坐下，“除了另外一個，我跟她要熟悉些。”
“我從未見過你和女人走得近。可是那晚，她卻睡在你的房裏。”
“事發突然，老陸應該跟你提過。”
所有的問題他都對答如流，可秦漢末仍覺得不對勁。
安靜片刻，他洩氣道：“依照你的年紀，也該處對象了。
但是，她不行。”
“她怎麽不行了！”陸博文正提着工具箱上來，便聽到這話，遂反駁，“我們陸家妹子這麽惹人喜歡，怎麽就不行了。”
陸博文這一搗亂，急得秦漢末張口就喊：“博文，你不要搗亂。”
“我這怎麽叫搗亂呢。咱們之前說好要給小牧介紹對象，現在好不容易出現一個，你怎麽還棒打鴛鴦！”
這兩人只要争執，獲勝的永遠是陸博文。秦漢末實在不善言辭，但這次他并不想放棄。于是他直切要害，“你們了解陸星雲嗎？知道她為什麽要來川藏線嗎？為什麽總能頻繁的遇見我們？”
這一連串的問題，直接将陸博文問懵了。
“這……”
“你們放心，我跟她沒可能。”池牧打破緊張的态勢，起身下樓。
臨到天臺門的時候，他頗為無奈道：“你們別費心給我介紹對象，我這輩子都沒打算和別人生活。”
陸博文看着池牧蕭瑟的背影，眼神裏全是埋怨，“小牧找對象這事得慢慢來，你怎麽這麽着急。”他氣呼呼地打開工具箱，嘴裏不停地責備：“他本來就讨厭和人相處，現在好不容易和陸小妹能交流了，你還反對。這下倒好，他幹脆把所有人都拒之門外了。”
秦漢末也無措，“我也是為他考慮。小牧以前就遇人不淑，若是親近人還來歷不明的話，他又會再次受到傷害。”
“你的考慮的确沒錯，可也不能用這麽激烈的方式。你也應該了解他，外表看起來冷漠，可心裏卻流着滾燙的血液。他比你我更向往人類的感情啊。”
一時間，天臺安靜得可怕。
秦漢末因為自己的沖動後悔不已，他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池牧的抗拒會如此大。或許，他們都還不夠了解他，亦沒有真正走進他的內心。
就如陸博文說的那般，他的內心對感情十分向往，但卻不停地催眠自己，他不需要任何人類的感情。
“小牧的經歷并非常人能感受，所有的苦痛他都只能自己熬，感情亦是如此。”陸博文拍着秦漢末的肩膀安慰道：“放寬心，小牧可比我們都堅強。”
太陽逐漸西斜，餘晖灑在青草地上。
秦漢末站在天臺，望着聊得正開心的陸星雲，滿臉的探究。
作為朋友，他有義務幫池牧了解陸星雲的一切。
他拿出電話，翻出通訊錄，電話很快撥出去，“是我，幫我調查一個人。”
“科大十三姐小龍蝦的老板娘。”
“對，陸星雲。”
——
預定臧家小院的時候，連同餐飲也包括在內。
小院的女主人和女兒在廚房裏忙活了許久，直到黃昏才将飯菜端上桌。
新都橋地處高原地區，蔬菜大多都是靠內地輸入，飯菜大多以葷食為主，藏族風味更是主流。
糌粑，酥油茶，牦牛肉，青稞酒擺滿整張餐桌。
小猴子和小鄧都不勝酒力，接連被主人家大叔勸了好幾杯，連連擺手稱不喝了。
“晚上還有正事要幹，不能再喝了。”
“正事要緊，我下午看到你們的家夥了。”大叔豎起大拇指，“我不懂，但是那些東西看起來都很專業，別人比不過。”
大叔面色淳樸，誇人的時候，臉頰邊的紅暈格外喜人，大家被逗得大笑。
吃過晚飯，所有人都去天臺，唯獨何呈亮和顏晶待在房內，就連晚餐都沒有出來吃。
陸星雲在天臺坐了會兒，頓覺無聊。
此時也不想再假裝天文愛好者亦或是攝影愛好者的身份了，她拿着小板凳就坐在天臺邊看星星。
單純的無聊，打發時間而已。
隔了一會兒，身後似乎有響動。她不願意搭理，兀自望着天空發呆。
“吃酸糕嗎？”主人家的女兒貢嘎翁姆端着碟子，裏面放了白色的糕點。
陸星雲象征性地拿了一塊，放進嘴裏，味道果然酸酸的，脖子一縮差點沒忍住顫抖。
“喜歡嗎？”
貢嘎翁姆今年二十歲，皮膚黝黑，臉頰隐約有高原紅，眼眸含水，明亮動人。
小鄧在吃飯的時候便表現出對她的興趣，端菜送飯格外殷勤。
見陸星雲猶豫，她得出結論，“你不喜歡，好多來這裏的人都不喜歡吃。”
貢嘎翁姆蹲在旁邊，眼神望着碟子裏的酸糕，十分低落：“我們這裏的東西肯定不能和你們那兒的東西相比。”
晚上還要和她一起睡，不宜鬧得不開心，陸星雲趕緊擺手，“我還蠻喜歡吃。”
“真的？”貢嘎翁姆忽然擡眸，眼神亮晶晶地望着她。
“當然。”
于是，一碟酸糕都放在了她懷裏。
她回過神來，貢嘎翁姆已經蹲在池牧身邊，正聚精會神地望着天文望遠鏡。
懷裏的酸糕此時就好比燙手山芋，扔不得，也吃不下。
7月份正值雨季，雲霧雨水都比較多。今夜卻是難得的好天氣，夜空雲量稀少，群星璀璨。
陸星雲對此毫無感覺，其他的追星人卻異常興奮。
最近與她日漸熟悉的小猴子在身後大叫：“星雲姐，快來看看我的寶貝。”
她應聲而起，徑直走向小猴子。
小猴子樂呵呵地向他介紹手裏的寶貝，“星雲姐，你看我節衣縮食買的相機。是不是很厲害，拍星也超級無敵棒。”
陸星雲是門外漢，小猴子卻并不知情，熱情地拿着相機讓她試試。
她哪裏會這些，就連相機也只認得上面的尼康标志，操作什麽的更是一竅不通。
這時專心看望遠鏡的秦漢末探出頭，叫道：“小猴子，過來看看這裏。”
小猴子是聽話的好孩子，秦漢末一叫他，他立馬撒腿跑過去，随時待命的樣子煞是可愛。
陸星雲站在原地，突然有點不知所措。
所有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
小猴子和秦漢末湊在望遠鏡前研究東西，陸博文和小鄧則在拍攝星空，池牧也在望遠鏡前，旁邊還有貢嘎翁姆。
作為女人，貢嘎翁姆眼裏的傾慕，她十分清楚。
“池牧哥，你好厲害。”
小鄧聽到這話，獻寶似的，“翁姆，快來看我相機裏的星空。”
貢嘎翁姆權當沒聽見，繼續對着漠然的池牧表達崇拜之情，“池牧哥，你拍的照片肯定很好看。”
“……”
陸星雲望着始終沉默的池牧，突然很想笑。
小猴子說得不對，雖然他身邊會有各色各樣的美女，但是有誰能受得了他面無表情的樣子，最後肯定全部跑光光。
心情不錯，她拿起一片酸糕丢進嘴裏，似乎酸味在減弱，莫名的甜味浸入嘴裏。
一口氣将碟子裏的酸糕都消滅掉，她拿着碟子喜滋滋地往樓下走，洗漱一番準備入睡。
剛躺進被窩，貢嘎翁姆就進來了。
看得出來，心情欠佳。
她承認自己不是好人，明明應該安慰貢嘎翁姆，她卻抑制不住內心的小雀躍。
關上燈，整個世界迅速陷入黑暗，這就是遠離城區的好處。
這才是黑夜的樣子。
陸星雲失眠，想着正在天臺的工作的池牧，便更加難眠。害怕影響貢嘎翁姆睡覺，她翻身的時候都盡量慢動作。
突然，黑夜裏響起貢嘎翁姆的聲音。
“你有男朋友嗎？”
“沒有。”
“那你有喜歡的人嗎？”
有個身影從腦海裏快速晃過，她搖頭，“沒有。”
遠離城市的喧嚣，夜晚的新都橋安靜寧谧。
貢嘎翁姆躺在裏面，忽然說道：“那我喜歡池牧哥，好不好？”
陸星雲權當自己睡着，等到旁邊響起輕微的鼾聲，她才小聲回答：“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