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九顆星
離開前,陸星雲沒忍住又跑去狗舍看小黑和小黃。
這次,它們對她不再陌生,剛進屋便興高采烈地搖尾巴表示歡迎。
陸星雲滿足地離開流浪動物保護站,心情極好,連池牧提出去郭村看看都表示贊同。
保險起見,他們并未靠近賊窩,只在郭村外圍停下,看了看裏面的動靜。
郭村不大,整個村子統共就十來戶人家。聽說偷狗來錢快,再加上流浪動物本就沒有主人,全村人便明裏暗裏幹起勾當來。
被警察清查之後,郭村顯然落寞下來。唯有幾戶人家還開着門,而大多數都是老幼婦孺。整個村子安靜得可怕,陸星雲站在村口,被晚風吹得瑟瑟發抖。
明明是夏天,她的身體卻感受着嚴冬。
只希望這些人能夠洗心革面,早日回歸家庭。她望着恣意玩耍的孩子,腦海裏不斷回憶着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時間不早了,回家吧。”
陸星雲雙手環抱,小跑着上車。
坐穩之後,她探出身子将放在後座的倉鼠籠子拿到懷裏,臨走的時候她才想起來這只倉鼠還未找到歸宿,現在又将它運回去,那麽回去之後又該如何處理呢?
心裏這麽想,嘴上便也下意識地問出口。
“你很擔心它?”
“畢竟是一個生命,不可能置之不理。”
“倉鼠的生命雖然脆弱,卻很好養活。不像貓狗需要那麽多的陪伴,你可以考慮一下?”
陸星雲震驚,指指倉鼠又指着自己的鼻子說:“你希望我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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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養也可以。”
池牧說得雲淡風輕,陸星雲卻不這樣認為。看來這倉鼠今天必須得拿回去家,不養也得養了。
開玩笑,真要池牧拿回家,她可就沒理由再接近他了。
只是……
不可以亂想,打消掉胡思亂想。陸星雲下車後,高高興興将倉鼠拿走,走時還不忘暗示池牧,自己不會養倉鼠,到時候免不得要麻煩他。
剛進小吃街,便看到祝願倚在門欄抽煙,吊兒郎當看着走過的小姑娘,就差吹口哨了。
“大晚上也不放過美女。”陸星雲擡腳便踹上去,“去去去,趕緊進屋去。”
“怎麽?吃醋了?你不要我看,我就不看。”
祝願扔掉手裏的香煙,戲谑地望着她。
“離我遠點,我忙着呢。”陸星雲大手一揮,差點将手裏的籠子扔出去。
“喲,什麽時候這麽有愛心了?竟然開始養小動物了,不怕養死咯!”
“給你吧。”
她行動迅速,将籠子遞到懷裏便松手,祝願差點沒接住。
不管他願不願意,陸星雲打定主意扔了就走,全然不考慮祝願的想法。
“诶诶诶,陸星雲你給我回來,這玩意兒怎麽養啊!”祝願在後面大聲叫喊,卻從未想過根本叫不應裝聾的人,更何況是陸星雲這樣的厚臉皮。
“不想養還拿回來幹嘛。”祝願小聲嘀咕,面上頗為不滿,卻不忘打開手機,麻利地在百度輸入“如何養倉鼠?”
想想不對,他删掉重新搜索:“如何養被人狠心遺棄的倉鼠?”
臨近暑假,大學城的學生越來越少。這并不妨礙十三姐小龍蝦的火熱程度,這個夜晚依舊座無虛席。
除了堂食,外賣也不在少數。店裏的服務員忙不過來,陸星雲幹脆自己送外賣,幸好距離都不遠算,網吧,臺球館,KTV,左右不過這幾個地方。
她剛剛送完KTV的單子,正要出門回去的時候恰好與何呈亮撞個正着。
陸星雲被撞得眼花直冒,只想罵髒話,卻看到對面那人是何呈亮,便就此作罷。她當即跟他打招呼,還不忘招呼他來店裏吃小龍蝦。
只是何呈亮見到她,第一反應竟是東張西望,臉色有些許的慌張。兩人對視了十幾秒鐘,何呈亮便急匆匆地往包廂跑。
陸星雲納悶,再次回頭,早已沒有他的蹤影。
店裏的客人三三兩兩,很快散盡。
陸星雲在店裏打掃衛生,大偉則去送最後一個外賣。
将所有的垃圾打包裝進大口袋裏,裏裏外外,來來回回收拾出三四袋垃圾,等到所有收拾完畢,她只要将垃圾扔掉,便能安心休息。
大偉送完外賣,又将摩托車開回來。
老板娘讓他送完外賣便直接回家,可是剛才在網吧見到一個熟人,他迫不及待想要盡早告訴她。哪知左等右等,數十分鐘都沒有等到她回來。
料想她肯定又在垃圾站和祝願閑聊,便決定不再等她,明天上班再說也不遲。
騎上摩托車,左拐右拐,熟練地穿過小吃街,很快便上馬路。路過垃圾站的時候,他不忘偏頭看一眼,果然見到老板娘正和豬哥站在垃圾站旁邊,兩人的嘴都動個不停。
似乎從他開始在這裏上班,他便經常看到老板娘在淩晨無人的街邊逗豬哥,拿他取樂。
見到真人,他放下心來。握着把手的右手輕松一擰,摩托車便呼嘯着穿過沉睡的城市。
然而看似靜谧的夜晚,也有許多的不安定。
——
陸星雲還未睜眼便察覺到了不對,全身酸疼外加來自雙手雙腳的束縛感使她難受至極。待她睜眼看到自己被捆縛在一個木椅上面的時候,她下意識地想要大聲尖叫才發現原來她的嘴巴早已經被一團布堵住。
許是時間有點長了,整個嘴唇都已經麻木。
她實在是想不明白,明明前幾分鐘還把祝願逗得面紅耳赤,為何下幾分鐘便被莫名綁架。
是的,她堅信這是個綁架。只是為何單單選擇她呢?
心裏有一個聲音逼迫着自己冷靜下來,陸星雲強行閉眼思考了幾分鐘,睜開眼的時候眼裏的謊言早已不見蹤影。她冷靜地觀察周圍的環境,發現這裏是一個廢棄的廠房,裏面有一些零碎的鏽跡斑斑的工具。這裏面積很大,她被放置在一個小角落裏,周圍被幾塊鐵皮遮擋起來。
“咳咳……”離陸星雲不遠處的某個角落裏響起了咳嗽聲,她不清楚這人到底是綁架她的人還是同樣被綁架的人,她斜歪着身子從鐵皮的縫隙處仔細地觀察着那邊的動靜。
只一眼她就斷定這人定是綁架自己的人。
只見一個約莫四十多歲的男人正慢吞吞地将地上的涼席卷起來放在牆邊,然後笈着拖鞋去了廠房外面,吆喝一聲。
陸星雲心驚,這或許是團夥作案。
男人從外面進來之後,徑直朝着她的方向走來。她趕緊恢複原樣,仍然裝作熟睡。見她還緊閉雙眼,男人惡狠狠地啐了一口又朝着涼席走去。
陸星雲幾乎是在他轉身的第一瞬間就已經睜開眼了,這個男人身形高大,卷涼席的手很明顯是常年勞作的雙手,老繭遍布。
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她找出了一些關鍵信息。
這個人是附近的農民,并且憎恨她。
仔細回想這段時間的事情,她也找不出這兩者之間的聯系。陸星雲一向左右逢源,從來不會與任何人結怨,即使和人有明顯的矛盾,她也會竭盡所能給彼此一些面子。憎恨她的人會是誰呢?
容不得她多加猜想,廠房外面又進來三個男人,和之前的男人差不多,他們都有超于年齡的老态,很明顯是常年的體力勞動引起的。
陸星雲從細縫中看着是個男人圍在一起竊竊私語,偶爾還朝着她的方向瞟一眼。她仔細地辨認着這幾個人,其中兩人的身影似曾相識,她一定在哪裏見過。可饒是她想破了腦袋,也想不起來這兩個身影曾經在哪裏見過。
那四個男人似乎沒有讨論出一個結果,因為她在他們的臉上發現了明顯的苦惱。
陸星雲在猶豫,雖然猜不透他們綁架她的具體目的是什麽,但是她必須主動出擊。
她得活着。
她的臉色恢複成最初的懼色,坐姿也有些微的調整,略微呈蜷縮着,這是強烈的不安全感。整理完畢,她用腳尖敲擊面前的鐵皮,原本是想發出一些聲音讓那幾個男人注意到她,卻沒想到這塊鐵皮完全經不起她的敲擊直接在她面前倒下。
陸星雲不出所料地與那幾個男人面面相觑。這次驚的是那幾個毫無準備的男人,而她早已做好了準備。
雙方對峙,哪方主動哪方就落了下風。陸星雲狀似怯怯地看着他們,內心卻是在等待他們主動出擊,這樣她能夠清楚地知道他們的目标。
是個男人私下裏交換了眼神,其中一個個子最高,年齡看起來小于其他三個的男人率先朝她的方向走來。
她以為這個男人會威脅她,甚至毒打一頓。卻沒想到這人平靜地将鐵皮扶了起來,比之前遮擋得更加嚴實。她只能夠通過一厘米不到的縫隙往外看,連完整的人影都沒法辨清。
陸星雲深吸一口氣,臉色恢複平靜。
這樣的僵持一直持續到下午。
中午他們輪番出去吃了午飯,幾人甚至還輪流睡了午覺。陸星雲此時又餓又累,長達好幾個小時的精神集中已經導致她眼神渙散,整個人都沒了精神。
那幾人的精力自然也沒有好到哪裏去,略作休息,他們不知從哪裏拿了一副撲克牌出來,幾人就那麽坐在地上打起了牌。
精神高度集中之後的放松,很容易破綻百出。
那四個男人剛開始還是圍繞着牌局瞎扯,後來不知是誰将話題引到了陸星雲身上。
“咱是不是抓錯人了?”略微瘦小的男人猛吸了口煙,“那個男的現在都還沒有來,肯定不是她的心上人。”
“男人看她的眼神錯不了,我看這倆人肯定有戲!”
“四個三炸了!”高個男子甩出一個□□,樂颠颠地在計算着接下來的牌該怎麽走,嘴裏也念着,“抓錯了也沒關系,咱還可以威脅她的父母,父母愛自家娃娃總歸是不會錯的!”
此話一出,其餘人都紛紛表示認同。只是那個略微瘦小的男人嘟囔了一句,“那我們豈不是真成綁架犯了嘛。”
“老幺,你想啥呢。既然都走出這一步了,那和犯罪就沒什麽兩樣。”高個男子譏笑道。
老幺低着頭看牌,沒有擡頭作任何回應。
隐在黑暗中的陸星雲終于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原委。
這些人應該是偷狗賊,為了報警事件,而打擊報複,才将她綁來想以此将池牧引過來。
她不由得冷笑,這幫人真是看得起她,竟然以為她和池牧會有特殊關系。
他們連朋友都算不上,又怎麽會過來救她。
若是池牧不來又轉而敲詐她的父母就更是蠢上加蠢了,陸國強和陳麗娟應該會拍手叫好,巴不得賠錢貨趕緊離開。
陸星雲自嘲,也許他們也會舍不得她這個自動取款機。
對于他們,她終究有點用處。
外面天色逐漸暗下來,太陽快要落山了。
那幾個人早已不再打牌,聊天的聲音更是沒有了。陸星雲聞到了一股嗆鼻的煙味,從縫隙看過去,他們果然已經極為不耐煩了。
“媽的!那個男人不來就算了,通知她父母也沒有來!”高個男子很明顯的急躁。
陸星雲輕嗤,果不其然。
“大哥,他們會不會報警啊?都這麽長時間了,不應該啊~”
高個男子不耐地搖頭,随後又狠厲地看了一眼陸星雲所在的方向。他二話不說,拿起一根棍子就要往角落裏走,老幺和另外兩人攔住他。
“大哥,別急躁,咱再等等。”
高個男子身體壯實,一轉身就将其餘三人甩開。跨着大步就到了角落,他掀開鐵皮,正好對上了陸星雲的眼神。
嘲諷,狠厲,不次于他。
只是從她嘴裏說出來的話又帶着一種商量的語氣,與眼神傳遞出來的信息大相徑庭。
“這位大哥,你找我父母是沒有用的。他們當我是賠錢貨,肯定不會拿一分錢出來,說不定對您還感恩戴德呢。”
男子懵了,沒見過說這種話如此自然,心下斷定她是個騙子。“臭娘們,敢騙我。”他說着就一腳踢倒了綁着陸星雲的凳子。
“你要是不信,大可以等。”她冷哼,“恐怕等到明年都不會有一個人來。”
男子又要踢上去,老幺趕緊攔住,“你這樣說就不怕激怒我們嗎?”
陸星雲躺在地上,啐了一口血沫子。“我這條賤命別人不心疼,我自己心疼。我還想好好活下去,你們找我父母也不過是為了錢。如果我可以給你們的話,你們願意放我嗎?”
那四個男人面面相觑,沒有想過這種方法是否可行。
“全家的生活費都是我出,他們根本沒有積蓄。我這裏倒是有一點積蓄,你們要是看得起也可以把我的店鋪轉手得一筆錢。”
高個男子眼露精光,似乎在考慮這件事情的可行性。
“你敢保證你不會報警?”
“幾位大哥大可放心,我早就不想在這座城市待了,事成之後我肯定遠走高飛,你們也可以銷毀證據。到時候若是我去警察局告你們,你們大可以反過來告我诽謗。”
老幺和另外兩個男子一直死盯着高個男子,等待他的決定。
沉默良久,高個男子點頭,示意同意這個提議。
就在此時,廠房的某個窗戶邊進來了一個黑影。那四個男人紛紛背對這個黑影,他們并沒有注意到他,唯有倒在地上的陸星雲看到了。
她沖着那個方向笑了笑,随後便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