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八顆星
陸星雲心裏裝着事兒,整晚都睡不踏實。
天剛亮便起床,裹了件針織衫便往北門跑。
從小吃街出來,剛到T大的正門便看到幾輛印有動物保護站字樣的面包車往北門駛去。
陸星雲加快步伐,急匆匆地跑到北門,剛巧與下車的池牧撞個正着。
“大神,早啊。”目光越過池牧,往北門的崗亭看去,此時早已經沒有三只狗的身影。
不等池牧回答,她從他身邊擦肩而過,抓着看門的大叔就問道:“放在這裏的三只小狗呢?”
剛換班,大叔也有點糊塗,陸星雲語速又快,反應良久才說:“出去玩了。早上我剛來,它們就撒歡跑出去了。”
陸星雲放下心來,抓着大叔的手也變得無所适從。
“怎麽了?”池牧問。
她剛剛好像過于着急了,有點失态,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他心中的印象。
“沒事。”她定了定神,“工作人員來了?”
池牧點頭。
因為陸星雲定期投食的緣故,T大的流浪動物相對集中,抓起來也比較輕松。
難得池牧在大學城待的時間久,她絕對不會放過這次機會,全程跟着他在校園巡游。
路過操場的時候,還見到T大學生會正在組建名為“保護流浪動物A計劃”的活動。他們不僅自發地幫工作人員找流浪動物,還在同學之間發起了領養的活動,并且寫下“永不抛棄”的保證書。
“聽其他學校的學生說,認養的程序特別麻煩,據說還要做調查,符合條件才能領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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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星雲非常贊同這種方式,不僅可以減少動物保護站的壓力,還能成全真正喜歡動物的人。
她激動得拍拍池牧的胳膊,“大神,是誰想出來的好……”
卻見池牧拿起手機,撥通了電話,“趙叔,又在做這種無意義的工作?”
挨着池牧胳膊的手慢慢滑下來……
“沒有必要,同樣的問題還會出現。”
還好她沒有繼續說下去,要不然就別想在池牧前面留下好印象了。
只是……抛開其他不談,這的确是個好方法啊……為什麽這麽反對呢?
兩人慢慢悠悠繞到教學樓前的草坪,陸星雲腳累,嚷着池牧要坐在湖邊休息。
據她觀察,池牧應該是紙老虎。外表看着不容接觸,內心其實很溫暖。
救助流浪動物便足可證明,于是她大着膽子跟她說話,語氣也越來越自然,毫無巴結的味道。
微風拂過,陸星雲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大神,昨天晚上下暴雨了。”她悄悄瞄了眼池牧,見他無動于衷,繼續說:“我冒雨給小白他們搭臨時窩棚,用了好長時間都沒有辦法搭好。”
“……”
“為了搭棚,我連傘都沒法兒打,淋了許久的雨。”她委屈巴巴,為了配合還連續打了幾個噴嚏,“唉,沒想到六月份都這麽冷,暴雨下來整個人都顫抖。”
陸星雲從小便是如此,做了一分便會說十分。起初,她以為陸國強和陳麗娟會把這當回事,沒準心情好便會對她好點。慢慢地,她才明白這招在他們面前根本沒用。
自從奶奶去世,她再沒對人說過。
“淋雨感冒了?”
陸星雲長舒口氣,池牧可算是接招了。
“對呀,腦袋昏昏沉沉,特別難受。”
“你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交給我。”
“大神,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表示關心嗎?怎麽還攆我走?”
池牧正色道:“你不是生病了嗎?生病就應該在家休息。”
好不容易靠近池牧,她自然不樂意提前打道回府。“我年輕氣壯,身體好着呢,忍忍就好了。”
兩人在湖邊歇息,陸星雲不安分地左顧右盼。
忽然,草坪上面的小盒子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走進一看,發現這四四方方的東西竟然是放置倉鼠的籠子。仔細一看,裏面還有一只棕色的倉鼠。
她回頭,着急喊道:“大神,快過來看!”
池牧快步過來,将倉鼠的籠子拿起來左右端看,确定這是只被主人遺棄了。
“你怎麽知道是被遺棄了?說不定是哪位粗心的學生忘記自己的寶貝呢。”
“首先,它是活生生的動物,一般人不會忘記。其次,倉鼠沒有野外生存的能力,它的主人不僅将它遺落在草坪,還故意将門鎖打開,不是遺棄是什麽?”
池牧将遺棄兩字咬得很重,陸星雲識趣不再說話,不知為何,總感覺他很讨厭遺棄二字。
“你若是不信,我們可以在這等會兒。”
陸星雲本想拒絕,但是又怎麽敢忤逆大神的想法呢。
她輕扯池牧的衣擺,小心翼翼地安慰,“大神,我知道遺棄是不可原諒的行為。但是你別自己生氣呀,是這些人不負責任。”
“……”
倉鼠被放在陸星雲和池牧中間,此時還不明白自己的命運如何,正歡快地轉着圈跑。陸星雲覺得這東西新奇,悄悄拿着手指逗它。興起時,她卻不敢笑。
池牧現在的眼神就如這平靜無波的湖面,太平靜,也太讓人不寒而栗。
陸星雲又想起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也是這樣的眼神,她看到的第一感覺只有害怕。可是現在似乎又多了點其他情緒,至于什麽,卻是不清楚了。
直到工作人員打電話告訴池牧,工作已經全部完畢,他們都沒有等來倉鼠的主人。
“走吧。”
看着玩得正歡的倉鼠,她着急道:“它怎麽辦?”
“帶走。”
于是她便提着倉鼠籠子,跟在池牧後面亦步亦趨地穿過校園來到北門。
池牧徑直往自己的車走,陸星雲看看懷裏的倉鼠,又望着站在車邊的池牧,突然又想起來小白它們,急得她恨不得有無數個□□。
“倉鼠怎麽辦?”總不能讓她養吧?
“還有小白它們呢?”
“被帶回流浪動物保護站了,想去看看它們嗎?”
聽聞這話,她的身體早已提前做出反應,抱起倉鼠籠子便往池牧身邊跑。
“大神,它怎麽辦啊?”
池牧專心開車,全神貫注地望着前方,“先去保護站看看吧。”
動物保護站在城郊,距離郭村不遠。一路上車內都很安靜,池牧的臉色在發現倉鼠後一直很嚴肅。
“我們給它起個名字吧?花栗鼠怎麽樣?”
雖然是以兩人的名義取名,但她完全沒有考慮池牧的意見。嘴巴裏第一個冒出的花栗鼠便正式成為了倉鼠的名字。
“你有沒有常識,花栗鼠和倉鼠完全兩個品種。”
“我也沒說他們是一樣啊,不過是名字而已,叫着順口有何不可啊。”
陸星雲鐵了心要和他擡杠,無論如何都不同意叫其他名字。
“花栗鼠、花栗鼠、花栗鼠。”像是故意氣池牧,她一口氣叫了好幾聲花栗鼠。
池牧無可奈何,見她一本正經地叫花栗鼠,倒是被氣笑了。
“大神,你終于笑了。”
他握緊方向盤,沉聲叫了句,“陸星雲,你不要……”
“不要得寸進尺嘛。”陸星雲喏喏點頭,“放心,我明白。”
不過這話還有未完的後半句,不過我肯定不會照做。
陸星雲偷笑,埋頭繼續逗倉鼠。
車子在綠油油的稻田邊疾馳,穿過郭村,不一會兒便停在一幢破舊的民房外。
鏽跡斑斑的鐵門将外面的世界與民房隔絕,坐在車裏能聽到隐隐約約地犬吠聲。除了犬吠聲,完全無法相信這裏竟然是流浪動物保護站。
陸星雲抱着倉鼠籠子,左右觀察,許久都不見人出來開門。
正待她要鼓起勇氣詢問地時候,一位走路極其緩慢的老人出現在鐵門內側。
他探着身子仔細觀察着他們,許是看到了池牧,當即便放心将鐵門拉開。
車子徑直開進去,不過幾十米的距離,裏面竟然別有洞天。
大門中心挂着“T市流浪動物保護站”的标牌,原本只能聽見犬吠聲的房間,這會兒也有聊天聲從裏傳來。
陸星雲随着池牧進去,發現各個樓道都有安裝監控儀器,尤其是後院養動物的地方,更是360度無死角,據說夜晚還會有專業人員輪流站崗。
經過動物清洗的區域時,陸星雲滿臉疑惑,“他們是志願者嗎?”
“工作人員。”
她點點頭,志願者大多都是年輕人,五六十歲的人确實少見。
恰巧一群年輕人熱熱鬧鬧地從後門進來,男男女女全都身着印有“流浪動物保護站”的工作服,每個人都熱情洋溢,對待工作似乎也特別有幹勁。
“他們肯定是志願者吧。”
池牧點頭,腳上的步伐突然加快,“是的,一周不到肯定全部離開。”
陸星雲小跑才能追上她,明明她的腿也很長,卻怎麽也不及池牧。
等到終于追上,她也不忘替人辯解:“你幹嘛這樣說志願者,他們明明很熱情啊。”
池牧陡然停下腳步,後面還在狂追不舍的陸星雲就這麽結結實實地撞上他厚實的後背上。
“三分鐘熱度。”
他們正停在狗舍,裏面養着數十只流浪狗,陸星雲前幾日養的小黑和小黃也在其中。
她老遠便認出小黑和小黃,越過池牧,三兩步就跑到它倆面前。
“小黑,小黃。”她親昵地叫,小黑和小黃卻不領情,見到她狂吠幾聲便甩着尾巴走遠。
“剛來不适應,興許還沒有認出你。”
池牧從旁邊的袋子裏拿出狗糧,扔到小黑和小黃面前,兩只狗登時吃得津津有味,尾巴也歡快地搖動。
陸星雲心裏不是滋味,這段時間的感情卻不如一包狗糧。
“要是小白的話,肯定不會忘記我。”
小白在T大的活動上,被人實名領養,陸星雲心裏悲喜交加。看到剩下的兩只,現在心裏只剩下難過了。
不想再繼續待在狗舍,她撇下池牧去了貓舍。
貓咪高冷,見誰都是高傲的身姿。幾只貓見她進來,都懶得靠近,眼睛睜開的瞬間又合上,繼續呼呼大睡。
陸星雲從貓舍出來,站在院內發呆,仔細看會發現她正幽怨地望着狗舍。
“池先生,志願者又出現矛盾了。”
剛剛給他們開門的老人顫顫巍巍地從辦公室出來,正倚在門邊沖後院喊池牧。
池牧不慌不忙地從狗舍出來,陸星雲也緊忙跟上。
池牧站在數十個志願者面前,不疾不徐道:“你們是什麽時候來的?”
衆人不答話,站在身旁的老人回答:“剛來三天。”
全場鴉雀無聲,志願者們都埋頭,不敢看池牧。
片刻之後,池牧望着衆人,緩緩吐字,“走吧。”
陸星雲站在他的身後,似乎聽到志願者們長舒口氣的聲音。
“不過,你們将拿不到志願者證書。”
辦公室瞬間炸開了鍋,膽大的男生開始反抗,“憑什麽!我們待滿三天了,按照規定你們必須給我們證書。”
“就憑你們想不勞而獲。”
池牧擲地有聲地抛出這個理由,原本還在小聲議論的人瞬間閉嘴。
“剩下的事情麻煩張伯處理下。”
說罷,池牧憤然離去。
陸星雲看着年邁的老人,艱難地處理着文件便有點于心不忍,“張伯,有什麽事情可以幫忙嗎?”
“沒事,這些事情明天會有人來做。”張伯笑眯眯地說道:“我就是閑不住,非得做點事情才開心。”
“志願者怎麽才來三天就鬧着要離開?”陸星雲還是不解,在她眼中志願者是相當神聖的人群。
張伯無奈搖頭,“還有剛到就嫌環境惡劣離開的。”他長嘆口氣,“池先生看在學校領導的面子上才同意接受志願者,可都三年了,每年這個時候總有紛争。”
“池先生就是心太善良了,典型的耳根子軟。”
陸星雲摸摸耳朵,軟嗎?
她怎麽沒有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