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五顆星
陸星辰離家出走的前一天，曾來店裏找過她。
周六的傍晚，正是店裏最忙碌的時候。
陸星雲端着小龍蝦來回穿梭，不時還要招呼來往的客人，根本無暇管坐在前臺的陸星辰。
他自然也不會騰出多餘的時間來幫她。
進店之後便跷着二郎腿，拿着手機全神貫注地玩游戲，臉也因為陸星雲的忽視而拉得老長，活像來店裏要賬的大爺。
沒錯，陸星辰就是讨債的大爺，是永遠不會滿足的無底洞。
若不是因為缺錢，他肯定不會踏足陸星雲的地盤。從小耳濡目染，她早已經将陸星雲看作賠錢貨，唯一的作用就是給家裏當牛做馬。
可這個當牛做馬的人不會永遠屬于陸家，有天她會嫁人，将這一切奉獻給別人。
既然總有一天是屬于別家的人，倒不如早點榨幹她的價值。
因此，陸星辰在金錢這方面從不節儉，在外一向大手大腳。他将陸星雲當做自動取款機，還是毫無感情的那種。
陸星雲猶記得那天晚上，陸星辰拿走了前臺所有的現金，以及準備拿去存銀行的五千塊錢。
第二天她就聯系不上陸星辰了。
——
現在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池牧身上。
那天軟磨硬泡後，陸博文竟然真把池牧的電話給他了。當時，不僅是她，就連秦漢末都不淡定了，拉下窗戶定定地看着陸博文，以示警告。
這幾天，陸星雲反複撥打池牧的電話，電話一直處于未接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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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陸星雲偃旗息鼓之時，池牧冷漠疏離卻又不失禮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簡短的“你好”二次讓她忘掉等待接通的煩躁，心情瞬間雨過天晴。
正是上午十點，店裏并不忙碌的時候，她決定逗逗池牧。
她先是笑嘻嘻地自我介紹一番，誰知池牧對她根本沒有印象，不等她多說一句，電話被挂斷，十分幹脆。
她緊接着便将電話撥回去，那邊一直忙音。
第二天，她又在同一時間打過去，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那邊剛響起朦胧的哼聲，明顯語氣不佳。她下意識擡頭看了眼時鐘，不早不晚剛好十點。可是他怎麽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聽語氣，起床氣應該不小啊！
她不信邪，又堅持了幾天。每天這個時候電話過去，迎接她的都是池牧冷到極點的聲音。這人的起床氣可比一般人要強，搞不好就會被冰凍三尺。
終于在第五天的上午，陸星雲被池牧拉進了黑名單。
她趕緊向陸博文取經。
那邊聽了她的故事後，哈哈大笑，愣是笑了足足三分鐘。
等他終于笑夠了，才想起來慘被拉進黑名單的陸星雲，“你傍晚再試試，沒準會接。”
陸星雲也不管被拉黑的事，下午六點準時打電話過去，沒想到竟然接通了。
聲音照舊冷冰冰，心情也并沒有多好的感覺。不過，願意接電話對于陸星雲來說，已經很滿足了。
“大神，我是陸星雲。”
“……”
電話那端沒有聲音，隐隐有被挂斷的趨勢。
陸星雲幹笑兩聲，“大神，有沒有覺得我的名字很熟悉？”
電話那端仍是靜悄悄地，她詫異的拿過手機看了一眼，後怕地拍拍胸脯，幸好沒有被挂斷。
“有。”
簡單的一個字，卻讓她有種勝利就在眼前的錯覺。
“仙女座星雲，獵戶座星雲。”他頓了頓，“你指的哪個？”
“……額，就沒有姓陸的？”
“有。”
她興奮地叫道：“叫什麽名字？
“陸博文。”
陸星雲卒，她和大神為什麽總是不在一個頻道。
——
月初到中旬這段時間，大學城的畢業生走了一波又一波。在十三姐小龍蝦辦離別聚會的學生也一波接着一波。等到畢業生徹底離校，店裏的生意才逐漸緩下來。
晚上雖有其他學生光顧，收入卻比往日差了太多。
于是，陸星雲琢磨着開始做外賣生意。
六月的T市被火辣辣的太陽炙烤着，大學生們開始偏愛在夜晚活躍。
陸星雲迅速抓住商機，不僅在小龍蝦的基礎上開發了新的外賣菜品，還提供送貨上門的業務。
再加上十三姐小龍蝦在大學城的口碑，外賣生意迅速掀起熱潮。
陸星雲每天穿行于大學城的各個校園內，天氣越是惡劣，她越興奮。
從上午開始，往往要忙到下午兩點才能休息。
不過，這幾天她沒法休息，有幾個小家夥牽動着她的心。
外賣送完，陸星雲胡亂吃了幾口飯，便提着方便袋往T大北門走去。
出門的時候，後廚的大偉嚷道：“老板娘，這麽熱的天就不要去了吧。”
她揮揮手，權當沒有聽見大偉的話。
北門離店鋪只有幾百米的距離，饒是如此，頭頂烈日，她硬生生走了十分鐘。整個臉頰更是被曬得通紅，細密的汗珠布滿額頭。
終于走到北門左邊不遠處的小樹林裏，她早已熟悉周圍的環境，看都不看便将手上的剩飯倒進裂口的大碗裏。
幾只小家夥聽着腳步跑過來，圍着她拼命的搖尾巴。
“小黃，今天怎麽不急着吃飯了？”
小黃聞聲，溫柔地叫兩聲。
她笑眯眯地俯身将小黃抱起來，放在大碗邊。小黃搖着尾巴，聞了兩下，又跑回她的身邊。
“今天怎麽了？飯不喜歡吃嗎？”
她探身看了眼大偉特意準備的肉幹，滿滿的雞肉，看起來很誘人啊。
不只是小黃，小黑今天也不搶食了，圍着碗口，吃得漫不經心。
她湊上前仔細觀察，竟然發現肉幹下面有顆粒狀的東西，小黑正往嘴裏送，她吓得大叫，趕緊将小黑推開。
幸好，她仔細看了下，發現這些竟然是狗糧，難怪這些小家夥不餓。
看這情況應該沒有放多久。
她環視四周，正巧看見前面走來一人，腳邊圍着兩條流浪狗。
陸星雲看清來人，緊蹙的眉頭突然松了。
他仍是冷淡的表情，臉上也沒有因為狂躁的太陽而有絲毫的不适。他就像一塊行走的冰塊，走過一路冰一地。
陸星雲挑眉，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好巧啊，大神。”
池牧抿嘴，眉微蹙。
頭頂飄來一朵雲，方才的烈日當空忽然消散，周圍的溫度似乎降了很多。
陸星雲應景地抖抖身子，趕緊解釋，“大神，你可別誤會。我住在附近，前兩天送餐的時候發現這邊有流浪狗，才将店裏的剩飯拿來給它們吃。”
她瞟了眼碗裏明顯精神準備的肉幹，方覺有點打臉。
“正巧店裏有幾塊肉變質了，就做了肉幹給它們。”
不對，這不成了略帶動物了嘛，哪有給狗狗吃過期食物的。她又慌忙擺手，“不對不對，是快要過期了。”
對，這樣才能解釋通。
不過，池牧根本不在意，他就這麽冷冷地站在前面，看着兩只流浪狗在兩人中間來回搖尾巴，眼裏沒有任何人。
陸星雲跟這兩只狗早已熟悉，只是她沒想到它們竟也很喜歡池牧，似乎并不陌生。
陸星雲自然知道池牧沒把她放在眼裏，為了不得罪大神，她尴尬地笑道：“既然它們有專門的狗糧了，我便把肉幹帶走。”
說完，她轉身離開。看似毫無在意，心裏卻如貓抓般難受。
萬萬沒想到，自己的氣勢竟然在池牧面前蕩然無存。
這真的很不陸星雲啊！
“相比食物，它們更需要水。”
陸星雲緊了緊手裏的方便袋，迅速轉身，“我回店裏取點飲用水來。”
池牧搖頭，提起一大桶農夫山泉示意道：“今天的水夠了。”
陸星雲照着池牧的吩咐，将肉幹倒在旁邊的碗裏。
未過幾分鐘，便有幾只狗狗聞着味兒竄出來，迅速加入搶食的戰鬥中。
“大神，你怎麽會來大學城？”
池牧竟然沒有拒絕回答。
“畢業生離校後，學校會出現很多流浪動物。”
陸星雲雙手捧臉，好奇地望着他，“然後呢？”
“我過來做調查”
大神難道多職業發展？可是這跨度未免有點大吧，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陸星雲撓撓頭，滿臉都是小問號。
“這些動物都是被棄養的。”
“棄養？”
陸星雲以前總看到有學生抱着小寵物，看起來很喜愛的樣子，怎麽會棄養呢？
“不喜歡，或者沒有能力撫養，亦或者帶不走。總之，它們都被抛棄了。”池牧冷哼，“不負責任。”
“那你做調查幹嘛？”
眼見碗裏的水快要喝光了，池牧将剩下的水全部倒進碗裏。
“把他們送到流浪動物救助站。”
話剛落下，不遠處就響起了犬吠聲。
面前的兩只狗因這突如其來的叫聲而驚吓，拼了命的沖着草叢亂叫。
T大的北門兩側栽了許多樹木，陸星雲和池牧所在的地方又是樹木極為繁茂的地方。前面的兩個身影他們根本沒有看清楚模樣，只知道一只狗似乎被兩人抓了去，此時正往側門跑。
池牧眉頭擰緊，拔腿就朝着兩人追去，陸星雲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兩人剛追到側門，前面的兩個人已經上了一輛白色的面包車，其中一人手裏提着一個尼龍袋。
池牧當即朝着自己的車跑去，陸星雲揪着長褲的邊角站在原地。
兩點過後的太陽熾烈如火，她被曬得頭暈目眩，感覺大腦不是自己的了。
池牧開門的瞬間，看了眼站在不遠處的陸星雲，随後利落地關上車門，發動機的聲音很快響起來。
不出意外的話，車很快就會開出去，然後開始瘋狂追擊面包車。
也許會因為車速過快出現意外，也許裏面的人會采取瘋狂的報複……
一系列可能發生的危險在陸星雲的腦海裏快速閃過，她糾結着，整個人不斷往後退。
如果這次不跟上的話，或許永遠都無法接近池牧了。
這樣的念頭起來，怎麽都壓不下去。陸星辰遲遲未找到，陸國強和陳麗娟那邊很有可能瞞不住了，她不能再等了！
車啓動的最後一刻，陸星雲狂奔過去，打開車門上車。
“下去！”面無表情，語氣強硬。
陸星雲緊緊地貼着車座，雙手不自覺地攥緊，故作輕松道：“路途無聊，我陪大神解解悶呗。”
“不要後悔。”
話音剛落，汽車的引擎聲轟隆作響，池牧一腳油門下去，車開出去好遠。
她很惜命，但是，她身不由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