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安錦的眼睛危險地眯了眯。“要再說得明白點麽?”
我總是這樣輕易地被人控制住麽動彈不得麽。不——其實是只有對着安錦才會。
我簡直變得不是我了。
她的聲音緩慢地沉沉地如宣告死刑犯最後的徒刑期一般凝在耳邊的空氣中。“就是說,牽手,擁抱,接吻,【做】愛,全部,都做過了。”
我只覺得耳邊炸開了一聲雷,震得我耳朵發聾,連耳膜都開始刺刺的痛,眼前安錦的臉突然呈無數倍地清晰放大,唇上覆上可疑的柔軟,涼涼的,不急不緩地貼在我唇上,輾轉反複,又不由我逃脫地不依不饒。我睜大着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安錦的臉,太陽的脹痛加上心中的慌亂讓我眼淚再一次不自主地噴湧而出。
“啪——”
清脆的耳光聲突兀地響起來,我怔怔望着安錦被我打側到一邊的臉,心裏緩慢又不可抗拒地所有情緒糾成了一團亂麻。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昨天不都是還好好的麽。
安錦不是我最好最重要的朋友麽。
只是過了一夜而已,怎麽會變得這樣不堪。
我聲音抑制不住地顫抖:“安錦,你瘋了。”
她竟兀自笑了起來,妖冶明亮地笑着。“是吧,我瘋了。”她手上的栗色假發反射着象征着時候已不早的明亮日光,晃得人眼疼。“整天跟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家夥混在一起,最後還要不可自拔地愛上你,我能不瘋麽?”
我只覺得臉上好像也給人扇了一耳光般火辣辣地疼起來。
不,不是這樣的,安錦是我朋友,她是我最重要的唯一的朋友。
我的臉被她強硬地捧住面對着她。她聲音突然溫柔下來:“別欺騙你自己了,蘇然,你對我是有感覺的。”
Advertisement
怎麽可能——我怎麽可能愛上一個女人。
我艱難地搖着頭,胸口一陣陣的悶痛。
我只是在為我失去了我唯的朋友心酸而已。
“那你是要騙你自己到什麽時候才行?!我就不明白了,你真是死的麽,是除了有關你母親就沒什麽再能讓你在意了麽?!”
能有什麽能讓我在意呢,到現在為止這麽多年,我所做的一切,包括帶安錦回家,都是為了能讓母親開心而已。
她冷冷笑道:“我看你才是瘋了,蘇然。”
她緩緩站直了身子與我拉開了距離。“蘇然,你在為別人活着。這有意義麽,這麽多年你就不想想要為自己想要的東西努力一下麽?還是已經過了這麽久你連自己想要的東西都不敢想了?”
我好像,是真的已經不敢想自己想要的東西了呢。因為怕給母親帶來負擔,怕母親勞累怕母親蹙起好看的眉頭。
因為什麽都有後顧之憂,所以什麽都不敢放開想放開做,被禁锢在一段不成長不退後的思想裏任由着自己的欲望掙紮狂亂卻不予理會。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我聽到我自己聲音抖得厲害,像在寒風中将要立不穩腳。“安錦,為什麽會這樣?我們……以前不是很好的麽……?”
我其實很懦弱不是麽。
可是盡管我那麽明白我內心軟弱可我無法在安錦面前讓它強硬起來。在她面前我輸了一切。
“蘇然,”她語氣平淡了,“一根鐵絲,一旦彎了,就算後來再怎麽去掰,也不可能回到從前的直。我,已經是一根彎了的鐵絲,我不想再直回去,也直不回去了。你懂麽?”
“而你,蘇然,你是一個圓,圈住了你在意的東西,就不理會別人了,也不會為了誰有什麽改變。你的世界永遠只在那個圈裏面,你愛着你圈裏的東西,以為你愛了全世界,實際上你愛的只是你在意的,而在意你的,全都是可悲的。”
她不鹹不淡地說完了這一番話,轉身走向門口。腳步卻有些猶豫地停在了門口,她的手還搭在門把手上,稍稍側了頭,卻并沒有回頭看我,緩緩吐出口氣:“下個月初,我就要回家了。夏初的時候,我想跟你照一套藝術照,如果我們不能在一起,那我們就算之前再好也只能是過去。假如你實在沒辦法接受作為同是女人的我,我也得為我自己留條後路,事已至此,我想你也明白我們不再可能像之前一樣了。昨晚的事,對不起,但是你自己也可以想象一下自己深愛的人在喝醉酒的時候迷迷糊糊只叫着你的名字并主動抱住你向你撒嬌索吻,你會不會克制得住自己的欲望。”
她說完打開門果斷地走出了房間,房門扣上的時候門鎖清脆地響了一下,我仿佛從夢中驚醒過來,打了個冷戰。我環顧着陌生的四周,想到安錦說的話,心裏的落寞如麻繩般一縷一縷纏上心房,逐漸勒緊,好像要把它揉成一團。我死死揪緊了被子,冷汗一層一層冒了出來。
我能沒有安錦麽。
能麽。
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