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星期天的晚上,我窩在床上抱腿坐着,鬧鐘上指向時間在12點。安錦沒有回來,白襯衫還挂在窗邊,小臺燈的光有些弱,照不亮小小的房間。
我起身鎖了門,窩回被子,關了小臺燈躺下來。只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狠狠墜落隐沒黑暗。
那天回家之後的失魂落魄把母親吓了一跳,話也不說飯也不吃好像又回到了十幾年前的模樣。我提不起力氣跟母親解釋,也壓根不知道這樣的事情該如何開口對她說,我把自己蒙在被子裏,一整天沒踏出房門一步。
對我來說,安錦是個怎樣的存在。
劃破內心陰暗的光,驅散我所有恐懼的力量,除母親外心裏唯一一塊柔軟。
“別欺騙你自己了,蘇然,你對我是有感覺的。”
我蜷起了身子,全身發冷讓我不得不抱緊了自己,兩年來第一次覺得這個小房間其實也這樣冷。
就這樣不知道怎麽熬到了早上。窗外天剛蒙蒙亮,我就睜開了眼,看鬧鐘時間才六點,上課還早得很卻沒有了絲毫睡意。我起床洗刷了泡了包面吃了,換好了衣服,背了包打算出門。身邊沒有了安錦,心裏總空空的。關門的時候扭頭沒有看到安錦咬着棒棒糖在外邊等我,鼻子驀地一酸,眼眶就那麽毫無預兆地熱了。我拼命眨着眼在門口站了好久才把眼淚憋回去。
安錦不在竟變得這樣軟弱,我苦笑着揉了揉眼,拉着書包帶子去學校。
安錦的畫架搬到了畫室前方的位置,我回頭看着我側後面的空空位置,想到安錦之前決定吧畫架放那兒的時候一邊燦爛笑着一邊跟我說這個位置剛剛好,胸中湧起一種莫名的難受,哭喊不出也難以表達。
我把安錦給我那套衣服洗好了還給她,她情緒大概也很低落,拿了衣服也沒說話在一邊收拾着自己的衣物,一件一件疊好放進行李箱。我取下挂在窗邊的白襯衫,看她什麽都收好了走到我面前,就那麽看着我,褐色的瞳仁倒印着我的影子,也不眨眼,仿佛要把我看透。她輕輕嘆了口氣,伸手過來拿我手中的襯衫。
我下意識攥緊了那衣服,不想給她。
“蘇然。”她無奈叫我。
我心裏難受得緊,确是說不出的感覺。我裝作沒聽見,死死拽着那襯衫仿若一個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松了手,軟下語氣,摸了摸我的頭,像哄孩子一般說道:“乖,這件衣服對我很重要。”
因為是很難得有一天我陪着出去買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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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能這樣呢,也僅僅是一句這樣清淡的話而已,怎麽能讓我內心翻起這般駭浪。
“這衣服是我洗的。”我嘴硬都找不到理由。
“別鬧了蘇然。”她眉心蹙起來,伸手要向我拿衣服。
我後退了一步,直直盯着她,“是衣服重要還是我重要?”
我找不到我說這樣的話的理由。我連說話都開始不受控制。
她愣了,呆呆看了我好一會兒,苦笑起來。“當然是你重要,”頓了一下,又繼續道,“但是你走後,我就只剩它了。”
“明明是你要走!”我失控喊了起來:“是你要走!晚上不回來的是你,一聲不吭搬走畫架的是你,收拾行李的是你,而我就在旁邊看着或者我都不知道你在做什麽!是你要走!不是我!!”
是你,安錦。
你真的狠心将我從你世界割舍麽。
我正在變得越來越不像我。
失去冷靜被卸掉僞裝絲毫沒有堅強可言。
“你要把我弄成現在這個樣子,再撒手走掉麽……”我眼淚交錯劃破臉皮,融了一切僞裝的假象,放聲大哭起來。“你怎麽能走……怎麽可以……”
耳邊一聲愁緒滿心的嘆息,一個熟悉的溫暖的懷抱擁住了我。安錦的聲音低低地:“蘇然,你要留下我,那就接受我。”
我抽泣不止抓住她的衣袖和襯衫一起拿在了手裏。“安錦……你對我太殘忍了……”
“因為你到現在都還沒認清你自己的心,蘇然。”
“你要把我留在身邊,你有沒有想清楚你自己心裏的真正想法?就好像你自己之前說的,作為一個同學,你是以什麽立場接受我對你的好的?”
她的語氣裏滿是無奈,抱住我的手收得更緊了。“你有時候,真是自私,但就是因為這樣我無法舍棄你。世界上不可能真的會有不求回報的愛,因為我愛你,所以我也希望你能愛我。我會等你,不過不能在你身邊而已。”
我怕的,也就是你不在而已。
你不在我身邊,就是我會崩潰的理由而已。
我心口拉扯着顫抖着:“安錦,我們在一起……我跟你在一起,安錦……”
她冷靜地捧起了我的臉,褐色的瞳仁直直望進我眼裏:“蘇然,你看着我。”
我癡癡擡着頭,臉上舊痕未幹又添新傷,頭發淩亂着和着淚水粘在了臉上,我發誓我從未有過這般模樣。
“你這樣做沒有意義,蘇然。”她說得很慢,像是想要我認真理解裏面一字一句一樣,“沒有誰離了誰就會死。你不如試着,在沒有我的時候好好想想,你真正想要的,你之前擁有的,是一個朋友,還是一個情人。”
“我還是會去學校上課的,不過到下學期,大概就不會再來了。”她神情黯然,“家裏最終決定還是要我接手企業。人,不能一直逃避,既然躲不了,那就放寬心态悉心接受吧。”
她抹了我的眼淚,輕輕拍了拍我的臉。“別哭了,人長得還不錯怎麽哭起來醜成這樣。”
我其實是個好軟弱的人吶,安錦,可你偏偏撕破了我僞裝的皮。
我不知道我不肯承認些什麽。
我慌,我亂,我從未見過一個女人可以對另一個女人做到這地步。
“女人嘛,本來就是喜歡惺惺相惜的生物。”安錦在與我合租這件房間的時候,說過這樣一句話。
惺惺相惜麽。
假若真愛到那個地步,又怎麽能叫惺惺相惜呢。